(感謝大盟、小胖、破滄桑、210米煙囪、nico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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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張騫鑿空西域算起,迄今已近百年,東西方商業交流,也開通並形成兩條通道,既天山北道與南道。商貿活動,日益頻繁,絲路駝鈴,不絕於道。
當時商人們並無固定貿易區,基本上是走到哪個國家,如果覺得價錢合適,又沒有把握能安然前進,遂就地拋售。而絲路沿途諸城邦國,也從中抽取各種稅利,並在收購貨物後,重新組織商隊,或東行,或西去,二次分銷,從中賺取差額利潤。許多絲路上的城邦國,就是這樣發展起來了。
張放隨西征軍一路走來,對各國商業及商隊都進行了考察,在他看來,這種貿易行爲還停留在比較零散與混亂狀態:各國稅率不一,貨幣不一,多是以物易物,許多商人因爲缺乏商品信息,常常在交易後才發現吃了大虧……甚至經常發生交易過程中一方恃強壓價,以至搶貨的情況。
絲路南北兩條道,沿途的大小城邦國不下數十,邦國很多,商人很多,唯獨缺少一個讓東西方貨物流暢交易的商品集散地、一個純粹的商貿城。
在張放看來,這樣一個商貿城,必須具備以下幾個特徵:一是必須處於絲路要道,商旅必經之地。二是這個商城不能專屬於哪個國家,一旦被絲路某個城邦國控制,這些撮爾小國的當權者的急功近利會毀掉這座大商城。三是這個商貿城必須有駐軍,能夠威懾馬賊與沙盜,確保入城交易的商人安全。四是這個商貿城的管理必須足夠開放,只收取極低的交易稅,以吸引大量商隊。
摘星城以其特殊性,完全符合以上條件。張放的目的,就是要把這裡打造成絲路南北兩道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商貿城。控制住這裡,他就擁有了一個集財源、兵源、情報於一身的西極基地。有了這個楔子,他才能撥開眼前迷霧,看清中亞、西亞,乃至歐洲的局勢。
要想睜眼看世界,首先就要登上一個位置正確的瞭望點——摘星城,就是張放的瞭望點。
“商貿城?”
對於這個前所未聞的新鮮提法,在座三人都有點懵,尤其是屠墨,他對商賈之事比較遲鈍。開牟則靈活得多,他手捻鬍鬚,深陷的眼窩裡兩隻小眼珠骨碌碌亂轉,每轉一次,便亮一分,最後手一抖,扯下幾根莖須來。
開牟噝噝兩聲,不顧疼痛,問道:“張公子的意思是……這座城,只做買賣,不做其它?”
“對,這就是一個超大集市,整座城都是集市,足以容納整個絲路商賈。他們可以在此安居、交易、開商鋪。除了商人與軍隊,別無他人。”張放手指在平面圖四周點戳,“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必要時都可以用土石圍起來,擴展成外城。這座城,可以不斷外擴,無限容納。”
三人面面相覷,純商業城,沒有統治者,只有管理者,哪有這樣的城池?摘星城的堅固與完善,就連康居王都卑闐城都有所不如,比烏孫的赤谷城、大宛的貴山城勝過何止一籌。這樣的城池,如果沒有強力人物坐鎮,以及充足的兵力,必定引來諸國覬覦。
“公子不會留在這裡吧?”貝色盯住張放的眼睛。
張放淡然道:“對,我不會留在這裡,但我會派人留守,讓他來行使我的權力。”
開牟眯着眼:“讓我來總結一下,張公子將此城一分爲三,我們各得一部,然後將此城闢爲商貿城,各取其利。張公子只派人代行職權,而我們則需派兵駐守。是這樣吧?”
“大致差不多。當然,軍隊這一塊,費用可以分攤,或者我向三位支付僱傭軍費,都可以商量。”張放將一份早草擬好的協議章程擺放在三人面前,“這裡有幾十條細則,諸君可以慢慢看,細細琢磨,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我——我能告訴諸君的就是,這是一份多方共贏的協議,也是上天給我們最好的饋贈。我們漢朝有句話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遭其殃’望諸君明智取捨。”
張放說罷,行禮而出,給三人一個空間,便於商量。
出得帳外,天色已晚,四周火光簇簇,人影躍動,這是犀月部民載歌載舞歡慶。
張放負手立於帳前,出神地聽着,雖然他聽不懂犀月人歌唱的內容,卻能夠感受到那種歡快。
火光中,林天賜攜初六遠遠走來,笑問:“談好了?”
張放頷首:“差不多。”
“公子會很快回長安吧?”
“是,很快。”
“公子若不嫌棄初六笨拙,我希望他能追隨公子左右。”
張放略顯意外地看了初六一眼,目光轉到林天賜身上:“這是你的意思還是初六所求?”
“是我的意思,初六也同意。”林天賜將身後的初六拉過來,“這小子還年輕,我不希望他這輩子就當個牧馬人。若無機會也就罷了,眼下若蒙公子收留,能回到他祖先的故里,掙一份前程,總比在我們那小部族裡窩着強。”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無可厚非。
張放轉向初六:“你確定了,要跟我走?”
初六認真點頭,眼睛亮閃閃。
得到肯定答覆,張放更乾脆,一擺頭:“好,入隊。”
韓氏兄弟早按捺不住,一齊上前用力抱住初六,興奮歡笑。他們都曾一起歷經生死,結下深厚友誼,而且年紀相當,很容易就結成好友。
張放目注林天賜,笑道:“其實林兄若能隨我入長安,或許更有用武之地。”
林天賜哈哈一笑:“不怕公子見笑,烏丹支離能讀寫漢文的人不剩幾個了,我若走了,恐怕過不了幾十年,就沒人知道自己的根了。”
張放按住林天賜肩膀,用力扣了扣,沒有再說話。
林天賜離開之後,張放也離開王帳,邊走邊掏出半壁瓏玉,輕輕晃動細繩,側耳傾聽。循着細微的玉鳴之聲,漸漸來到一簇木柴架得最多,燃燒得最旺的篝火前。然後,他看到了那個纖細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