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皇家又有喜事,太子劉驁將行冠禮,隨後將舉行大婚。而太子妃不是別人,正是大司馬許嘉次女。
朝臣自是賀聲不絕,京城諸少再一次聚集,齊向太子道賀。
張放看劉驁也是挺開心的樣子,再看看人羣中少了一個人,不禁搖頭——早說了,史邯沒戲。
大司馬之女配太子,看上去是門當戶對,但張放卻覺得太“門當戶對”了。如前所言,漢朝歷代大司馬,近半是外戚,他們與皇室或多或少都有血緣關係。
許嘉是誰呢,他是漢宣帝元配許平君的哥哥,元帝的親舅舅。也就是說,他的女兒,管元帝叫表哥來着。太子劉驁,得管許家次女叫表姑……
這令人瞠目的關係,張放都懶得吐槽了。難怪漢代皇帝越到後期就多毛病,不是早衰,就是無後,這跟近親雜交恐怕多少有點關係。漢代自武帝時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儒家思想影響越來越大,倫禮綱常也逐漸成爲主流。放在民間,甚至官場,這種侄兒娶姑之事,怕是要浸豬籠的。但這一套在至高利益面前,一文不值,被棄若敝履。
爲了未來皇后這個事關數代人榮寵的核心利益,別說表姑了,只要不是親媽就行……嗯,這樣看起來,漢家皇室似乎也不比匈奴單于的收繼婚好多少嘛,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而一向最講禮的儒生們,在這件事上,卻保持沉默。
而張放也只是感概一番,更不會多半句嘴。
三月,元帝身體每況愈下,他也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在爲太子加冠之後,緊接着下旨令太子大婚。
初九,大婚之日,東宮含丙殿,向朝臣開放,京城四百石以上官員,俱可前往爲太子賀喜。
ωωω▪тт κan▪c○ 張放與京城諸少自然不會缺席,每個人都準備了厚禮。於恬與張放一同入宮,看到張放的禮物只有一個小盒子,很是好奇:“少子,你這裡面裝的是什麼?珍珠?寶玉?曲譜?”
於恬每說一個,張放就搖一下頭,最後聽到“曲譜”二字,失笑道:“季子,你當太子是濟陽王麼?”
於恬嘿嘿一笑:“太子不喜,但陛下喜啊。若有什麼絕品,送與太子,太子轉獻陛下……這不比送什麼金銀珠寶好得多麼?”
張放向於恬挑起大拇指,讚道:“這主意不錯,你準備這麼幹?”
於恬撇嘴:“我當然想,只是這世上珠玉易得,絕品難尋啊。”
說話間,已到禮官處,張放向身後捧盒子的韓駿偏偏頭,韓駿便朝禮官走去,奉上禮盒。
禮官看了一下禮單後,高聲念出:“富平侯獻禮,鑲金紅玉梅瓶一對。”
於恬一直豎着耳朵,聞言驚喜道:“少子,你的瓷器成了?”
張放微笑:“成了。”
的確成了,在燒製出天青瓷後,陸九藤與田安再接再歷,經過大半年努力,改良釉水配方,改進燒製技術,首批真正意義上的瓷器,已在上月成功出窯。
張放獻給太子的大婚禮物,就是其中一對淡紅色的梅瓶,在瓶口箍上金邊,金玉輝映,十分漂亮。用來作賀禮,新奇而不失雅緻。最重要的是,這東西有價無市。
張放在元帝壽誕時亮出的青瓷,當時曾引起官窯的注意,也紛紛仿效。只是一步遲,步步遲,加上既不捨得投資,又不想提高工匠待遇,哪可能弄出名堂?
於恬正要招呼張放一同進殿,卻見好友目光冷冽,正盯着某個方向。於恬順其目光看去——原來是石大公子!
張放怒闖石府,手殺其僕,而後石顯帶繼子到陽阿公主府賠罪的傳聞,已在長安權貴圈子裡傳開。於恬自然是知道的,內心暗贊之餘,也爲好友捏把汗,石榮不算什麼,但他背後那人可不好惹。
“少子,算了,反正現在長安人都知道,石繼祖的臉被你揍腫了。你是既出了氣,又得了名,就放那傢伙一碼吧。”於恬見張放一副毆人的架勢,趕緊勸道。
“可惜,不是我揍的。”張放淡淡道,“不過,我現在打算揍——就看石大公子什麼態度了。”
張放說罷,也不理會於恬勸阻,徑直來到石榮面前,拱拱手:“石公子,恭喜了。”
石榮一見這人,就覺臉皮發緊,牙齒髮酸,渾身繃緊,僵硬的拱手,硬邦邦道:“今日是太子之喜,我何喜之有?”
張放盯着石榮的臉,左右打量一番,笑眯眯道:“臉消腫了,能見人了,豈不可喜?”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張放這話夾槍夾棒,妥妥打臉,別說石榮,是個人都受不了。
果然,石榮臉色變了:“張少子,你是來挑釁的是吧?別忘了今日可是太子大婚……”
張放搖頭:“錯!挑釁的是你。無論我說什麼過份的話,周圍都不會有人注意到。而石公子若惱羞成惱,揮以老拳,相信在場所有嘉賓,都可以爲在下做證。”
石榮臉色脹成豬肝,他知道張放沒誆他,做爲吃癟的一方,他的確只能任張放奚落,而且口才還遠不及對方,鬥嘴的話基本只有被奚落的份。他甚至不敢保證,張放再刺激幾句,他會不會暴跳。如果在太子婚宴上他鬧出這麼一出,丟臉什麼的自不必說,只怕這張臉又將腫成豬頭……
“張少子,你究竟想怎麼樣?”石榮這句話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這話應該是我來問。”張放冷冷盯住石榮,一字一頓,“令尊究竟想怎麼樣?”
石榮張張嘴,半天憋不出話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請轉告令尊,前番之事,最好到此爲止。最後,請他記住一句話——”
“什……什麼話?”
“爲了太子,務必三思。”
張放說罷轉身離去,只留下呆呆的石榮。
張放相信,石顯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大家都是保太子的,現在是關鍵時刻,只要石顯不蠢,就會明白眼下不是內訌的時候。有什麼仇什麼怨,等大事定矣之後,想怎麼算就怎麼算——只要到時石顯還有這心情。
石顯蠢麼?這天下的蠢人都死光了也輪不到他。
張放可以肯定,自己放出這個信息後,至少在太子登基前,石顯不會找麻煩。至於以後……呵呵,大樹倒了,且看你這閹貨還能蹦噠到幾時。到時候,咱們新賬老賬一塊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