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小胖、鐵錘s、叫誰、人生是一場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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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湖面,大片大片的溼地,滿天蘆葦搖曳,香蒲茂盛,飛鳥成羣,碧波倒映。雪山純白,草原如黛,湖水碧綠髮藍,那種浩渺與純淨,宛若人間仙境。
張放沒想到,印象中一片荒蕪的塞外,竟然還能看到這樣的美景。
這便是塞上明珠——蒲類澤(巴里坤湖)。
既便在後世,這裡也是塞上江南般的美景,更遑論二千年前了。
在湖岸邊,已經搭起了十幾頂氈帳,除了張放一行,還多了十幾個梳着奇異髮型的胡人。這些胡人,說是牧民吧,卻佩帶制式刀弓;說是軍卒吧,卻衣着各異,令人費解。
而事實上,他們真的就是軍卒——蒲類前部的士卒。
在蒲類澤方圓千里內,有一支遷徙不定的遊牧部落,人數很少,不過幾百帳,數千人。當初漢匈相爭天山北道,五伐車師,蒲類人俱附於車師,在匈奴的支持下,對抗漢軍。
經過數度征伐,漢軍攻破車師,俘其王。蒲類人敗逃,沒來得及逃的,也都做了俘虜。不過隨後匈奴反擊,與漢軍形成拉鋸,並控制部分敗逃車師人及蒲類人,重建部帳。
而漢軍當然也不會將大義名份拱手相讓,很快爲兩部另立部帳。於是車師、蒲類被一分爲二,漢軍控制的稱車師前部(國)、蒲類前部(國);匈奴控制的稱車師後部(國)、蒲類後部(國)。
這種局面,一直持續到漢神爵二年(前60年),匈奴日遂王先賢禪降漢後,失去倚仗的車師後部、蒲類後部方臣服於大漢,屬西域都護府管轄。儘管這兩個部落並不具備哪怕是城邦國的基本條件,但漢朝官方卻習慣性稱之爲國。
遊牧民族與中原王朝不同,凡能拿得動武器的,都是戰士。這蒲類前部不過二千多族民,但“勝兵”居然有八百之多,三比一的比例,簡直稱得上是全民皆兵了。當然,這樣有一個算一個的所謂戰士,素質自然參差不齊。這蒲類前部八百“勝兵”中,真正能稱得上“可戰之士”的,恐怕一半都不到。而這部分真正的戰兵,裝備着蒲類前部用蒲類澤物產,馬匹、鹽與芒硝換來的大漢制式兵器:環首刀、短戟、鐵鏃。
大漢的兵器向來禁止外輸,主要是防止被匈奴人奪取爲戰利品,不過對附屬國的軍事援助不在此例。蒲類國國力弱小,兵力單薄,不提供一些兵器很難讓他們有勇氣對抗匈奴。
這也是張放眼下看到的,這些胡人穿着像牧民,卻佩帶制式武器的原因。
這支蒲類前部巡哨士兵,是張放一行穿越蒲類澤時碰到的。雙方通報身份後,蒲類國士兵大爲吃驚,立即請他們稍歇,然後派人快馬返回王帳,向其王稟報。
在等待過程中,蒲類士卒對這一支漢人騎隊表現得十分恭順,尤其對那爲首的張公子十分好奇。不少蒲類國士卒一度懷疑所謂張公子是女子假扮,因爲搜遍他們可憐的見識,哪怕所謂最好看的女子,都無法與這位張公子相比。直到那張公子一開口,所有猜測都被粉碎——那明顯變聲期的少年嘎聲,當真是如假包換的“公子”啊!
午後不久,前往迎接的林天賜和鄧展,伴隨一支騎隊回來了。
這支騎隊約三十餘人,看上去與蒲類國的巡兵並無不同,看樣子也是“勝兵”,其中一中年胡人十分醒目。這中年胡人雖魁梧強壯,但不是醒目的原因,因爲周圍如他一樣的胡人也不少。他的醒目,在於他頭戴的皮帽,插着兩根差不多兩尺長,顏色潔白的雉翎。這在穿着基本以棕、褐爲主的胡人當中,自然格外醒目。再加上他與林天賜並駕齊驅,更能彰顯其身份——畢竟林天賜的身份可是西域諸國官制中,文官之長府丞啊。
“敝人蒲類前部輔國侯奎木,這位一定是富平侯世子張公子。果然,當真是丰神如玉,平生僅見啊!”這位自稱蒲類前部輔國侯奎木的,一見面就大讚不已,不過絕不是客套話,實實在在語出真誠。
蒲類前部說白了就一遊牧部落,舉國上下無一通漢語,更別說這樣帶點文采的溢美之詞了。爲他做翻譯的是林天賜,翻譯時自然經過潤色,蒲類人說的也都是匈奴語,林天賜勝任有餘。
張放這一路上也有向林天賜、阿里穆學習匈奴語。如果是真正的富平侯世子,絕不會這麼做,堂堂世家子,煌煌大漢民,豈能學胡語?但來自現代靈魂的張放,卻沒有這樣的心理障礙。他這一路上多與胡人打交道,而塞外西域受匈奴操控百餘年,多以匈奴語爲通用語,總指望別人翻譯怎麼行?萬一落單怎麼辦?連問個路、討個食,都不知怎麼張口,這不是張放爲人處世之道。
張放腦子靈活,口齒靈便,又有後世的廣博見識,語言天賦是極好的。但畢竟所學時日尚短,勉強能聽懂,說還是不行,所以還是以漢話迴應:“張放向輔國侯問安,請代向貴國國君轉達敬意。”
張放這些天沒少向林天賜打聽西域的風土人情及各國狀況,自然也是知道,西域諸國的官制相對固定。一般而言,比較大的邦國,如烏孫、大宛、康居、月氏等,除國王之外,下設副王,通常由國王的兄弟或伯叔子侄,又或部族中實力強盛者擔任。其下設輔國侯、擊胡侯,卻胡侯、左右大將、左右都尉,擊胡左右君、左右騎君等等。文官職位較少,只有府丞、譯長等。
不過對許多西域小國而言,並無這許多官職,似烏丹支離,就只有輔國侯及左右都尉兩級而已。而蒲類前部則多了左右大將一級,再多的話,什麼大將、都尉就掉價成爲隊率、什長了。
眼下這位輔國侯奎木,就是僅次於蒲類前部君長的副首領,派他來接待,應當說對張放還是挺重視的了。當然,與都尉一樣,西域諸國的這個侯、那個侯與漢朝的侯爵沒有可比性。張放這位富平侯世子,權勢秒殺蒲類前部這類君長,更別提什麼輔國侯了。
奎木先向張放表示了敬意,再解釋國君出獵未歸,故未能遠迎,致以歉意之類。
其實張放並無證明自家身份的印信之類的東西,不過有曹雄、林天賜這些貨真價實的烏丹支離都尉、府丞旁證,再加上整個西域都找不出第二人的風采,奎木哪有質疑之理。
奎木孤陋寡聞,並不知道富平侯在漢朝的地位如何,但當聽說張放的母親是當今漢家天子之姊,他是漢天子的親外甥時,這簡單明瞭的身份信息完全將其震住了,吶吶道:“難怪、難怪……”
大概這是奎木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到漢家皇室貴胄,激動中更帶着幾分惶恐,惟恐怠慢。在得知他們身後追着一羣“胡盜”之後,立即自告奮勇,表示願率國中勇士前往截擊,教訓這幫有眼無珠的惡徒,公子儘可放心前往我部帳休整云云。
張放表示府中有要事,需趕回長安,不克前往,再三致謝。
奎木再三挽留未果,當下撥了一什人馬給張放,既爲保護,也爲嚮導。然後急吼吼拍馬回駐地,召集部族戰士,爲張放阻擋追兵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