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小胖、鐵錘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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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蓬血噴濺在張放臉上,將他一張俊臉染得異常猙獰,原本清亮的眸子,也變成散發着說不出的妖異的血瞳。
張放一腳將匈奴人踹飛,順勢抽出長劍,劍身依然光華灼灼,只是使劍的人,已不再光鮮。
此時無論何人再看到張放的模樣,都絕不會與“俊”字聯繫起來:披頭散髮,滿臉血污,五官難辯,衣衫破裂,渾身浴血,分不清那些是敵人的,那些是自己的……整個人就像從血池裡爬出來。
張放還真是從血池裡爬出——經他手中長劍放出的血,足夠灌滿一個浴盆了。
張放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化身修羅,一步一命;更未曾料到,烽燧至今未陷,泰半賴其之力——這場絕死反擊之戰苦戰半個時辰,擊殺匈奴三十餘人,死在他劍下的,就有十二個。
換而言之,沒有張放,烽燧早被攻下了。一個看似最需要保護的少年郎,居然是最可怕的殺手。這不光嚇壞了敵人,也嚇壞了自己人。
而張放此時卻渾然不覺,他已進入暴走模式。
張放能做到殺人如刈草,毫無疑問,靠的是他的奪魂魔眼,靈魂穿刺。這種精神層面的無形殺,在單挑中幾乎無可匹敵,哪怕霸王再世都扛不住。但殺法再強,終究也只是一人敵而非百人敵。身體就是桎梏,血肉之軀,終究是有體能極限。羣戰時大量消耗體力,很快就會因此而致精神潰散。這一點,在昨日與卜骨須險死還生的一戰中明顯暴露出來。
就好象一個魔法師,魔力枯竭時,禁不住普通騎士一擊。
開戰之初,張放原本也以爲以自己的體力,出其不意斬殺三五個敵人就會累趴,然後直接下場。但沒想到,當他頻頻發動噬魂殺技,手刃數人之後,漸漸有身不由己之感——在攝人魂魄同時,連自己的魂魄都陷進去了。
殺人、濺血、奪命、噬魂……還有比這更瘋狂的麼?瘋狂的行徑,直接導致了瘋狂的意念。這一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殺字,腎上腺素急劇飆升,大腦轟轟隆隆,意識全被淹沒,整個人陷入瘋魔。這使得他的靈魂穿刺完全失控,類似走火入魔,但威力不減反增。幾乎每一個與他充滿瘋狂死氣魔眼碰撞的匈奴人,瞬間就喪失意識,變成行屍走肉,就算不殺,多半也變成白癡。多刺一劍,反倒是送人上路。
若大一個烽燧上,所有的喊殺聲都被一個變調的瘋狂嘶吼蓋過。每一聲吼,都有一個匈奴人應聲喋血,殺戮之速,甚至敵人還來不及靠近。以至出現張放提着滴血的劍,追砍匈奴人的場景——直白點說,他是殺瘋了。
這種情況在古今戰場上並不少見,不少浴血拼殺的將士,殺敵殺出狀態時,都有這樣的表現。這是潛能的激發,也是體力的透支。
這一刻,張放真正成了個喪失理智的殺人機器。也正因如此,炸藥包遲遲沒有扔出——守護炸藥包的青琰只聽從他的命令,誰來都不好使。
再兇悍的殺人機器,也只有一個,縱然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而匈奴人,已源源不斷涌上敵臺,烽燧岌岌可危。
靈魂穿刺就是一把雙刃劍,成就了一個戰場修羅,同時也淹沒了他的理智。
“啊!”一個府衛被三四把不同兵器捅入身體,瞬間成了個血人。
吭!韓重被一記重錘打飛,直接從敵臺摔下,蜷伏不動,死活不知。
兇悍的宗巴半身染血,癱倚着垛牆,嘴裡喃喃:“駝奴,我已經爲你報仇了,還拉了一羣伴,莫怨我……”
阿里穆被好幾個匈奴人追得滿樓跑,不停衝着青琰大喊:“炸藥包!炸藥包!”
林天賜此時也是發須蓬亂,滿身濺血,一邊拚命狂砍,一邊聲嘶力竭:“快!快弄醒他,再這樣下去,他不瘋也要累死……”
韓駿、渠良、青琰齊喚:“公子——公子——”但在混亂一片的殺場,這樣的呼喚毫無作用。
“我來!”隨着一聲斷喝,初六以足發射,連射三箭,兩箭取敵,一箭射向張放……右肩。
錚!利箭居然被劍格飛。這麼短的距離,以強弓發射,竟被擊飛,可見張放的潛能激發何等可怖。
初六一咬牙,再射三箭,箭箭取張放手足。不過他的目的是以痛楚喚醒張放,未敢真個傷人,所以只開弓小半,頂多傷皮肉。
錚錚錚!三箭再被擊飛。但並非無效果,張放顯然被激怒,停下追殺的腳步,眼睛瞪視初六——這一刻,初六彷彿回到六歲那年,放羊時遭遇風雪而迷路,被凍僵在河溝。身心從裡到外盡寒冷麻痹,彷彿連血都凝固了。那是他有生以來,離死亡最近的一刻。
現在,這種感覺又一次降臨。
就在初六行將栽倒的瞬間,一聲怒吼,渾身束縛盡去。噗通!初六扔弓癱坐,大汗淋漓,手扼咽喉,大口喘氣,臉色灰敗,好似溺水一般。
初六絕沒想到,“救”了他的人,竟然是沙魯魯!
就在張放心神爲初六及三支箭所吸引的一剎那,蓄勢已久的沙魯魯短斧一轉,挑飛林天賜手中彎刀,另一手裡彎刀一轉,刀柄敲在林天賜額頭,將其砸倒——若不是知曉此人身份,沙魯魯用的就不是刀柄而是刀尖了。
就在張放差點要殺掉初六時,沙魯魯刀斧俱到——倉促間回身橫劍一擋,當!身體被震得踉蹌,一腳踏空,從敵臺打橫摔下,砸進殘破的營房。
“公子!”青琰尖叫着撲過去,不顧灰土揚塵,將滿身混和着血泥的張放拉出來。
“啊……放、放手,你抓住我的傷口了。”
青琰一呆,鬆手,定睛看去,正對上一雙血色漸褪,恢復清明的眸子。
“公子,你……你好了……”
“噝,你再不放手,想好都難……”
青琰慌忙鬆手,看到昔日丰神俊朗的公子,已變成一身血泥的泥人,眼淚不禁流出。
“沒時間哭了,把……把炸藥包拿來。”
這重重一摔,差點令張放五臟挪位,同時也終於讓他恢復神智。感覺一恢復,頓覺四肢百骸,無處不痛,腦如針扎,眼前一陣陣發黑,連站起來都吃力。狀態一解除,剛纔還是金槍不倒,現在頓成松下微軟了。
張放微仰首,但見沙魯魯正被滿頭流血的林天賜死死抱住右腿,搞得這莫奚少當家用刀柄砸不方便,用刀尖刺又不甘心——活着的烏丹支離府丞,少說也能換幾十匹良馬吧。
“公子,給。”青琰將炸藥包塞入張放懷裡,與鹿奴一起將他扶起,“公子,讓我去吧。”
張放一手挾住炸藥包,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你不行……咳咳。”以劍做杖,一步步走上臺階。
這其間有好幾個匈奴人有機會向張放遞刀子,但張放方纔表現太震撼了,匈奴人根本沒膽往前靠。
張放就這樣穿過激烈的鬥場,如入無人之境來到沙魯魯面前。這會沙魯魯正低頭對林天賜怒吼:“最後一次,再不鬆手,我寧可不要幾十匹好馬了!”
一個孱弱沙啞的聲音入耳:“那就要這個好不好?”
沙魯魯猛擡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個重物撞進他懷裡。
“拿好——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