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神不知?鬼不覺

方邪真走出蘭亭之後,一路走向洛陽城中。城中無處不飛花,一羣小孩拍手唱着兒歌,嬉鬧着走過去。這地方因緋花夾道,又被人稱作是“飛絳源”。

依舊是楊柳依依,依舊是秋涼時節,可是,當年一起走過長堤的並肩呢?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春去秋來,時光荏苒,歲月蹉跎,物是人非,方邪真想到這裡,但見夾道緋花,心中一疼。

他忽然感覺到人生至此,不如一死,一切雄心壯志,全都消盡了。

陽光忽隱忽現,雲朵變化,更爲怪異,時晴時陰,就像一個多情女子的心緒,起伏不定。

方邪真忽然生起了許久不再的情懷。

他追逐風中的落花,緋花開到十月,風一吹來,紛紛旋舞而落,他用手張開白袖,輕輕兜住飄落的花,不消半盞茶時間,已一袖蘊香,方邪真輕拈起一朵花,挨近鼻尖貼了貼,似感覺到一點兒溫柔的癢。

然後,他揀了一處軟柔的草地,仰臥其上,任由落花飄落在他臉上。

風吹落花飄,陽光熾亮而不帶火氣。

方邪真在感覺落花飄落到臉上的輕柔。

難道方邪真因賞花而忘了依依樓之行?

點點飛花,在大動盪的蒼穹變化莫測的浮雲下,更是薄命無依。

——像這樣的風和日麗,怎麼會有殺氣?

忽聽一個人說:“這天氣就像十七八歲少女的脾氣,啥時候曬得人皮焦額裂,啥時候來場滂沱大雨,那都是說不準的事兒。”

另一人也自道上走來,邊道:“東山飄雨,西山晴,這年頭,天氣、世道、人心、無一事作得了準兒。”

就算方邪真這樣仰臥着,都能看得出來,來的兩個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老漢,一個鬍子全白,一個滿腮黑髯。

白鬍子長吟道:“桃源只在鏡湖中,影落清波十里紅,自別西川海棠後,初遊爛醉答春風。陸游這首詩的意寫得好。使我看的是別的花心裡想的是桃花。”

黑虯髯也吟道:“種樹乘春雨,開花待曉風,一年還一樹,隨意滿園紅。李東陽這首桃花的境寫得好,等待不但惜花戀花,對待逝花就像追念逃妻一樣兒。”

“還是陸放翁的意好,”白鬍子道,“豔而不俗,恰似桃花。”

“還是李東陽境好。”黑虯髯道,“不着一字,盡得風流。”

白鬍子道:“陸放翁好。”

黑虯髯道:“李東陽好。”

“無論意好還是境好,兩位究竟是吟桃花,還是爭論桃花?可惜現在是十月天,開的是緋花,不是桃花。”

睡在地上的方邪真忽然說話了,似把兩老都嚇了一跳,“十年花底承朝露,看到江南樹。落陽城裡又東風,未必桃花得似蕊時紅。”

白鬍子眯着眼道:“我以爲你是個死人,才躺在地上。”

黑虯髯道:“這首意好。”

白鬍子道:“境也好。”

黑虯髯問:“是誰作的?”

“胭脂睡起春光好,應恨人空老。心情雖只在吟詩,白髮劉郎孤負可憐枝。”方邪真吟完了下闕才道:“相傳楚文王消滅息國,要息侯夫人嬀息爲妻,嬀息與息侯雙雙殉情,時正三月,桃花盛放,楚人立祠以祀,封嬀息爲桃花之神。這就是桃花的故事。”

白鬍子道:“你實在很會說故事,這麼多起承轉合,這麼多的悲歡離合,這麼悠長的歲月,這麼無常的變化,你幾句話就交代清楚了。”

“人生裡多少離亂歲月,喜怒哀樂,其實大都一句簡單的話就交代清楚了;”方邪真依舊躺在草地上,悠然笑道:“我想過來了,一個人能多說些故事,少殺些人,是件好事。”

黑虯髯瞪着眼道:“你常常殺人?”

“我?”方邪真一笑道:“不常常。”

他笑笑又說:“你們二位纔是常常。”

黑虯髯不解地道:“我?你說什麼?”

“神不知,鬼不覺,”方邪真慵懶地道:“我既然已認出了你們,你們又何必再裝胡塗!人家是睜着眼說瞎話,咱們倒真是人在緋花樹下盡說桃花!”

黑虯髯退了半步,細細的打量地上的方邪真,才向白鬍子道:“你看他是不是有問題?”他用手指指頭部,他居然說我們是神不知和鬼不覺。”

白鬍子捫着白花花的鬍子搖首道:“這點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黑虯髯道:“既然我們一向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可是絕少人知道我們就是神不知和鬼不覺。”

白鬍子道:“他卻一口叫出我們:神不知,鬼不覺。”

黑虯髯向方邪真喚道:“喂!”

方邪真好整以暇道:“嗯?”

黑虯髯道:“你既知我們是神不知和鬼不覺,當然也知道我們是來幹什麼的了。”

“你們是來殺人的,”方邪真道:“你們是有名的殺手,習慣在殺一個人之前,必定會先通知他,你們要來殺他了,然後纔開始動手,一樣能把人殺得神不知,鬼不覺。”

“你說得對,”黑虯髯怪笑道:“那你知道我們這次要殺的是誰?”

“當然是我。”方邪真懶洋洋的躺在草地上,道,“捨我其誰?”

這次輪到白鬍子悄聲指着太陽穴道:“我看這人確有問題。”

黑虯髯忍捺不住,大聲道:“既知我們已經來了,還不站起來受死?”

“你們來了,我爲啥要起來?”方邪真反問道:“既然一個人死了也是要躺下去的,又何必要站起來受死?”

黑虯髯急得搔首抓腮,向白鬍子道:“他說得對。”

白鬍子鼓着腮道:“可是,你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不抵抗的人,尤其是躺着等死的人。”

黑虯髯估量情勢,幾次都不能下手,只能說道:“你說的也對。”

白鬍子道:“可是天下沒有都對的事,就像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一般,你必須選擇一樣。”

黑虯髯想了想,大聲道:“你這句更對!”然後向躺在地上的人叱道:“方邪真,你要是再不站起來,就永遠站不起來了!”

方邪真仍是仰望着舒捲翻涌的雲層,似在蒼穹上展開陣戰殺伐。他知道,在易數裡,雲朵舒涌,月色日光,都有預兆;在兵書上,可以從雲的形狀、動態、速度、色澤,來判斷會戰攻城的成敗。

他這樣舒坦在草地上,是因觀望雲彩、還是因欣賞落花,而忘卻生死一發的殺機?

誰又知道他最接近劍柄的右手,手心正在微微冒着汗?

第五回 眼痛醫腳第六回 廉貞煞星第三回 放輕鬆第七回 豈有此利?第一回 非常劇烈的蝴蝶夢第一回 沉沒的羔羊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四回 兩隻老鼠跑進米缸裡第四回 飛速第四回 投降大典第四回 投降大典第四回 皺眉頭第二回 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第一回 頭痛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二回 腳痛斬手第六回 廉貞煞星第六回 頭痛砍頭第四回 兩隻老鼠跑進米缸裡第五回 一粒米擺放在耗子洞穴裡第一回 以月色洗臉,與影子搏鬥第四回 兩隻老鼠跑進米缸裡第五回 你殺吧第五回 牛不知角長第七回 豈有此利?第一回 要沉得住氣第三回 雲第九回 喜有此厲!第三回 天長地久,全部粗口第三回 雲第三回 放輕鬆第二回 要錢要命第一回 我停舟等待你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二回 醫頭第三回 一隻老鼠掉落在米缸裡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三回 放輕鬆第一回 非常劇烈的蝴蝶夢第三回 雲第三回 一人有一隻眼睛第二回 笑神猴第一回 手痛砍腳第三回 不要錢不要命第一回 沉沒的羔羊第一回 非常劇烈的蝴蝶夢第一回 我停舟等待你第一回 手痛砍腳第五回 一粒米擺放在耗子洞穴裡第三回 一隻老鼠掉落在米缸裡第四回 拔牙第二回 看他樓起,看他樓塌了第八回 山海觀海山第四回 拔牙第二回 神不知?鬼不覺第九回 喜有此厲!第五回 牛不知角長第四回 皺眉頭第一回 要沉得住氣第二回 神不知?鬼不覺第一回 手痛砍腳第五回 黑針與血花第三回 一隻老鼠掉落在米缸裡第五回 大不慈悲第一回 白茫茫處投無盡意第二回 要錢要命第二回 神不知?鬼不覺第五回 大不慈悲第五回 大不慈悲第二回 要錢要命第一回 頭痛第二回 醫頭第四回 兩隻老鼠跑進米缸裡第三回 天長地久,全部粗口第六回 廉貞煞星第三回 放輕鬆第六回 看她一眼便發燒第三回 放輕鬆第一回 白茫茫處投無盡意第一回 沉沒的羔羊第五回 一粒米擺放在耗子洞穴裡第七回 豈有此利?第一回 蘆葦、寂寞和她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四回 土地神與花仙第二回 笑神猴第五回 大不慈悲第三回 牙痛第八回 山海觀海山第三回 一人有一隻眼睛第三回 要降得了火第一回 沉沒的羔羊第五回 你殺吧第六回 廉貞煞星第一回 沉沒的羔羊第四回 投降大典第四回 拔牙第一回 念念與禮禮第五回 黑針與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