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清溪沉思的時候,他又送來一則信息:“哇,姐姐好文采,我看到姐姐做的詞了,寫的好美,好動情,每一句都能夠牽動人心。只是……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寫給兄弟我的?真想離婚娶了姐姐,可惜我不配,真喪氣。”緊接着他又打出一句話來,“是兄弟癡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還在後面加了一個難過的表情。
清溪心中難過,她的心中已經裝不了別的了,只是給他這種開玩笑的話發送了兩個字:“呵呵。”
“下面還有很多評論呢,我也去評論一下,姐姐看。”他驚驚咋咋,像個小孩子。
此時又聽到有人上網,她急忙查看,是他的頭像一閃一閃亮了起來。心中一喜,心咚咚跳了起來。
清溪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閃亮的頭像,感覺到異常的親切,心中溢上暖暖的溫情,感到前所未有的安慰。等了這麼久,擔心了這麼久,他終於出現。
他的頭像跳動起來,清溪打開右下角的圖標,看到了兩個字“你好。”她急忙回覆:“你好,怎麼今天怎麼晚,是不是有事在忙?”
“是,我出了一點事,所以晚了。”他坦率回答。
清溪一下子急起來:“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也沒有多大的事情,晚上開車回家的時候,沒注意車撞上了路旁的欄杆,把車壞了,好多事情都需要處理,所以晚了。”
清溪真的急了,車出了事故還說沒有多大的事情?他有沒有被碰傷?慌亂之下,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只是問:“你怎麼樣,有沒有被碰傷?車呢,有沒有被撞得很嚴重?你,你怎麼樣?”
“我沒事,別擔心。車是被撞壞了一點,不過不算厲害,已經送到修理部了,過幾天就能夠修好的。”
她知道他說的輕巧是爲了安慰她,自己不知道詳情怎麼會不急?“你究竟怎麼樣,告訴我實話,我很擔心。”
“沒事的,我說了不用擔心。”
他似乎不在意,清溪卻無法不在意,長時間的聊天,她知道他是小心謹慎的人,怎麼突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不明白就只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唉,是這樣,都怪我不小心。”他遲疑了很久才接着告訴她,“我看到了你改編的歌詞,發現了裡面有幾處地方用詞好像不太合適,想着讓你修改一下,腦子裡想着這個事情呢,開着車沒注意就撞了。”
清溪看到是這樣,腦海裡“轟隆”一聲一片空白,好久才恢復過來,原來是這樣,他是因爲自己才這樣,都是自己的過錯,因爲自責,心中涌起難言的苦澀,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是因爲自己才這樣,可她無能爲力,只有着急和擔心。
看着他發送過來的信息,只是慚愧,都怪自己不好,早知道是這樣,又何必?她寧願把自己的情感埋在心中讓他看成無情,也不願意因爲這個出事,可是都晚了,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補救了,都怪自己。
大概是看到她沒有回答,他又發送了一句話:“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擔心也絲毫不解決問題,因爲事情已經出了,我知道。”她一邊動手打字一邊想着如何才能夠給他安慰,可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只好說了一句:“讓我看看你。”然後發出了視頻請求。
他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還是原來的樣子,身後靠牆的地方放着衣櫃和衣架,衣架上有他的衣服,她仔細地看,所有的陳設和往日她看到的一樣,又把目光移到他的臉上身上,還是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他還是坐在牀上,攝像頭裡照着的只是他的上半身,沒有絲毫不一樣,可她卻覺得什麼地方有點不對,想想還是說不出來。
她的異樣讓他不明所以,問道:“你怎麼了?”
她看到了他的話,也看到了他臉上的問號,突然明白過來看到的那種不一樣是她的感覺,他那兒那兒什麼都沒變,變的是她的心理,往日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她也不去想別的,今日這樣想是因爲他出了事,在她的連累之下出了事,而她無法幫到他什麼,是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在作怪的緣故。
“我在看你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沒有明白她的意思,站起身來,轉了個身,又伸伸胳膊,然後坐下去笑着打出一行字:“我好好的,那兒都沒事,你不用擔心。”
望着他的笑,她突然流淚,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卻無法靠近,無能爲力的感覺讓她難過。頭低下,手指在鍵盤上舞動:“也許你真的沒事,可我怎麼才能夠確定?只有真正地看到你,才能夠確定,我很想能夠真正地看到你。”此時她很想走到他的身邊,靠近他,然後好好看看他究竟怎樣,但是……
這就是網絡,近在咫尺地相望,卻隔着無法跨越的距離,無論怎麼想,都不能實現。清溪不知道他怎麼想,卻知道自己怎麼想。
她看到他微微地張了一下嘴,好像是嘆了一口氣,然後看到他發送過來的信息,“有你這一句話就足夠。”
她不知道他怎樣想,卻明白這句話的含義。望着他,他的臉平靜如水,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但眼眸深處流露的絕不是臉上的淡薄。那種壓抑和剋制凝結成一種鐵一般的沉重,雖然被埋藏,但她還是看出端倪,讓她感到自己的心被揪住一般的痛。突然,她好想抱抱他,就像母親抱自己的嬰兒一般,給他母性的關懷和溫存,把他所有的憂鬱和沉重融化。但她不敢把這樣的心思暴露,只是寫到:“是我影響了你,真的對不起,我很難過。”
他笑了,向她揮揮手,然後發送過來一則信息:“這個不怪你啊,是我自己大意。還有呢,雖然是一件壞事,但未嘗不是好事,它提醒我以後注意,做事的時候要一心一意地認真對待。”
他說的很有道理,但她怎麼能夠放得下?說實話,她願意他從其它地方懂得這個道理,而不是從這個方面,再說了還是和她有關。心裡滿是內疚,她寫道:“也許你說得對,可我不願意讓你在這個上面出事。”
他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
都明白,都理解,還有什麼可說?人和人之間的交往,能夠達到這個程度也不是那麼容易,清溪憑藉她的人生經驗得知自己遇到他是自己的幸運也是自己的災難,她知道自己能夠從他這兒學到很多原來不知道的東西,也知道他會讓自己牽掛一生。她看着他,自始至終她見到的都是他一個人,和她相見的這些日子裡,他的屋子從來沒有走進過一個人,所以她不知道他是怎樣的家庭,只能是靠自己的想象去猜測。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衣架上也只有他的衣服,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過孤獨,有過和她一樣的孤獨:有家有配偶,卻是兩個格格不入的人,在外人的眼裡家很好,也只有自己知道那個好只是一個表面,更多的是做給別人看,是僞裝,家裡的兩個人永遠無法有真正的夫妻感情。
想到這兒,清溪更覺得難過。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他問:“想些什麼?”
她很想說,想讓他的身邊有一個人,想讓他的衣架上有很漂亮的女人衣服,但這樣的話她永遠都不會說,於是回覆:“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害怕?”
“怕什麼?”他不明白,問她。
“當車出了事情的時候,你是不是害怕?”她想像着正在行駛的車突然撞到了什麼,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電視上的車禍場面見得多了。她無法確定正在走神的他一下子被撞擊是不是驚慌失措。想到那一刻他肯定感覺到無助,她的心一陣疼痛,好想把他抱在胸前給予安慰。儘管她知道他的身材高大,她只到他的肩膀,可她還是想抱抱他,撫平他的無助和恐懼,給他勇氣和力量,“要不這樣,晚上讓師母到院子裡給你喊喊魂,我知道這個是迷信,可至少是個安慰,要不我怕你睡着了做噩夢。”她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也無法給她稱呼,只是之前她總是叫他老師,那麼稱呼他的妻子就只能是師母。
他覺得好笑:“沒有那樣嚴重,我不怕。要不,你來給我喊。”
雖然是開玩笑,但清溪卻極其認真:“離的太遠了,不然我一定幫你喊的。”寫完這一句又補充一句,“我會在這兒幫你喊的,今晚我會按照我家鄉的風俗幫你喊。”發送完這則信息才覺得喪氣,於是又寫道,“喊魂是叫着名字喊的,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她這樣說不僅僅是爲了知道他的名字,而是真的想爲他去做這件事,不管是不是迷信,她都想去做,就算不管用也沒有壞處,至少是個心理安慰。
他看出了她的認真,也認真地回覆:“沒事,我不怕。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什麼都不怕的,你不用擔心。”
本來是他出事,她應該安慰他的,卻總是他返回來安慰她,清溪突然生出一種衝動:“我要去看看你,是真的去你那兒看看你,我要見到真的你才能夠放心。”
他的神色一凜,手上的速度飛快:“不用,我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