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約會嗎?

轉眼已到北京快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以來,除了平時上班,每到週末也幾乎是和吳晶在一起加班度過。哪怕是現在一切穩定下來後,週末依然是和吳晶泡在一起。今天,又在一家咖啡店的戶外卡座上曬着太陽發呆。

吳晶其實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只是剛進公司還是新人,又碰到溫嶺這樣專橫的領導,吳晶也只能忍氣吞聲。好在,溫嶺對她還不錯,扔給她的工作量雖然巨大,卻有利於吳晶在短時間內消化和適應這個工作。經過幾個月的磨練,現在,她也倒像是個已經工作兩年的人了。所以,對於溫嶺,方言想,吳晶應該還是感激的吧。

“快五一了。你五一有什麼打算呢?”吳晶問。

“應該會有一個上海的朋友過來玩兒。再說,來了這麼長時間我還沒好好逛過北京呢,正好一起去逛逛。”

“嗯,不錯。不過也沒什麼好玩兒的,除了故宮、長城、十三陵還有啥?到了五一,這些景點人應該會很多吧?”

“嗯。我也不想去這些景點,以前都去過。北京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麼?”

“我哪兒知道,我不是天天和你泡在一起麼?”

兩人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不過,倒是給方言提了個醒兒,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去好好玩玩兒,要讓自己喜歡上北京,這可是自己要安家的地方啊。而且,她打算,讓一山給他們當嚮導。

方言和一山的結識很簡單——同行業,並且有個同行業交流的QQ羣。其實這個羣裡平時活躍的也就他們幾個人:方言、方言的同事如萍、一山,還有勇子和大興。聊得話題,無非就是罵罵客戶,罵罵第三方,資源共享。

那時,方言還在上海的分公司工作,一山、勇子、大興都常駐北京。儘管大家網上都聊得很嗨,但見面也就是方言出差時的一兩次。對於一山,那時方言就只見過一次,還是在勇子的執意執着下,一山纔來參加了他們的飯局,卻還一直對着電腦。所以,方言對一山沒什麼好印象。儘管他們這個行業是出名的壓力山大和繁忙,但吃一頓飯,說幾句話的時間還是有的吧,何況還是在週末。

所以,方言在即將調回北京總公司,正焦急的在網上找房子的時候,她拜託勇子、大興和羣裡其他在北京工作的人幫她留意消息,就是沒有拜託一山。她心裡也知道,有的人會顯得熱鬧,其實也就是個過場。

果然,即便他們一直是在羣裡討論方言找房子的事情,一山亮着的頭像也完全沒有參與,就好像是從來沒有看到這些對話一樣。不過還好,人多力量大,房子的事情解決的很快。

在即將去北京上班的一週前,方言將行李收拾妥帖,物流了幾乎全部家當,累得個半死。但回頭看看,要隨身攜帶的行李還是有大包小包的好幾個。方言心裡“哇!”了一聲,不過也沒辦法:託運的東西要至少一週後才能到,她現在要過去的話,還是要帶充足隨身衣物和被褥,以應付現在這個多變的天氣。所以,她也只能坐火車去了,也只有火車才能讓她帶這麼多東西吧。

方言隨即訂了火車票,又在QQ羣裡拜託勇子和大興去接站,還特意囑咐,東西超多。勇子和大興剛答應,結果一山跳了出來,說他去接吧,他有車,勇子和大興就不用去了。“可以。”方言嘴上答應着,心裡着實驚訝了一下,她確實沒想到從她找房子開始一直對這些置若罔聞的一山,會主動來幫她搬家。

長途搬家,對方言來說,也不是第一次。她從日本留學完畢回國時,就把自己在日本生活了4年的各種東西搬到了上海。這次,那些東西加上在上海兩年半積攢的東西,又要被她一股腦兒的從上海搬到北京。

國內搬家,還是比國際搬家容易,5個大箱子運費才200多!方言暗喜。可隨即心底又一涼,自己將近7年的東西,也就是5個大箱子而已。“這可是我7年的生活啊!”方言看着那堆東西自言自語道。

到北京的那天,一山如期而至來接站,方言找了半天才從腦海裡回憶起一山的臉,實在是印象不怎麼深刻。一山從“小紅帽”手裡接過方言七七八八的包,一路關照方言要不要先吃飯、累不累。這些話雖客套,但加上這次接站的“殷勤”,卻足以讓方言改變對之前對一山的看法了。

但在那之後,安家加上繁忙的新工作需要適應,讓方言很少有閒暇再在羣裡聊天。

“呀!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謝謝一山呢!”方言突然想了起來,頓時很是覺得過意不去。她實在不是一個喜歡欠別人人情的人,別人對她的好,她總是要即時回禮,要不就老覺得心裡有事兒放不下。這次倒好,已經過了幾個月了。“這回一山肯定覺得我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方言心裡忐忑着。所以,方言也想借這次讓一山當導遊的機會,好好謝謝一山的幫忙。

“五一我上海的朋友文君要來北京,你帶着我們一塊兒玩兒吧。我對北京也不熟,你能給我們做嚮導嗎?”打定主意的方言,回家後即在QQ上約起一山來。

“我還以爲你早就把我忘了呢。勇子和大興也說,你一接了國際大客戶就立馬拽起來了。”一山在QQ上抱怨到。

“真是不好意思。這段時間太忙了,你也知道,大客戶就是要求多,我已經連續加了好幾個月的班而了。”方言趕忙解釋。“所以,我這就邀請你五一跟我同遊北京嘛。放心,這幾天的飯我包了!”

“呵呵,看把你緊張的。好呀,正好我也沒安排,就帶你們好好在北京玩玩兒。”一山也痛快的答應了。

果然,在五一前後的4天時間裡,一山帶她們跑遍了北京。傳統的南鑼鼓巷、後海、八大處、雍和宮和國子監,充滿新興科技氣息的中關村,充滿文藝範兒的國家大劇院、國家圖書館、北大和798。。。。。

北京的確是和上海不一樣,雖然都是國際大都市,但北京更像中國。那種歷史感,那種因爲歷史感所以透露出來的自大感,那種滿嘴海口的忽悠感,都跟現在這個正在發展的中國一模一樣。相比之下,方言覺得上海卻是優雅而謙卑,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快速發展着。所以她想不通,爲什麼那麼多人都說上海人排外,她在上海的好朋友幾乎都是上海本地人。她們有想法,有目標,不彷徨,她們如果只能做到3,絕對不會跟你說到5,所以方言跟她們交心甚深。之所以有很多人會覺得排外,一方面是因爲上海話的關係,一方面是因爲心裡還會有些自卑吧,對這種腳踏實地發展能力的自卑。比如文君,和方言剛認識時,在一家日系的家庭用品公司工作。但就在那時,她知道,如果要憑自己的能力供得起房,就必須去歐美國際大公司。歐美公司給的平均薪水不僅比日系公司高,文化也自由,等級制度沒那麼嚴重,發揮個人能力的空間更大。所以,本來英文水平就不錯的文君,業餘時間還在努力的強化着自己的英文,等待着機會。終於,她抓住了機會,跳槽到了一家國際知名的法國化妝品公司,現在的薪水,幾乎是方言的一倍。同時,文君也是一個懂生活的人,一有假期就去旅遊,或者學着畫油畫和做咖啡。她和方言在這上面認識也很一致,在這個男女平等充滿競爭的社會,女人就要更充實自己,活出自我,這樣才能爭取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方言越來越不喜歡北京,她在這裡反而喪失了在上海時的那種歸屬感。她很後悔爲什麼要把自己的戶口留在北京,她漸漸覺得自己也不會在這裡待很久,然後又會漂到別的地方。

這幾天,一山把她們照顧的很周到。雖說,方言要謝謝一山的幫助,請他吃飯。但每到買單時,一山還是執意要付錢,用他的話說,沒有讓女人付錢的理由。

不過,方言還是打算要好好謝謝一山。在文君走後,方言還是找機會約了一山一起吃飯,並說好一定要自己付錢。

在去赴約的路上,方言碰到了Burberry一個新款男士香水的推廣,那是方言的最愛。她格外迷戀那個味道:初調新鮮、乾淨,有種透明的清新;中調持久、溫柔而優雅;最後留在身上的感覺,是簡單而溫暖,一如方言對愛情的期望。路過推廣櫃檯時,方言迷戀的久久不願離開。突然心思一動,決定買一瓶送給一山。

吃飯的地方約在離方言公司不遠的“小南國”,一山挑的地兒。他知道方言喜歡吃上海菜,更重要的是這裡安靜,也符合方言對環境的要求。

點好菜,方言正要拿出香水給一山,突然,一山從桌布下的椅子上變出一大束百合花來捧到方言的跟前。

“第一次正式和你約會,希望給你留個好印象。我覺得這百合花像你,安靜。不知道你喜歡麼?”

約會?方言愣住了。“是開玩笑吧?也可能他是把這樣私人性質的聚會都叫約會的人,和一些臺灣人一樣。”方言心裡定住,接過百合花,笑笑說:“這是迄今爲止收到的第一束花,謝謝,我很喜歡。”但香水要不要送給一山,她猶豫了。“本來是個平常的飯局,結果來了這麼一出,如果我再送他東西的話,是不是會就真的矯情了呢?”方言心裡在打鼓,決定香水還是暫時不送了。

“突然送你花兒可能你覺得有些唐突,不過我路過花店的時候,看到這束百合,就覺得像極了你。”一山解釋說。

“爲什麼覺得百合像我?喜歡百合的人,我覺得都是那種小家碧玉的小矯情,你是覺得我矯情麼?”方言玩笑的問道,腦海裡浮現出《金粉世家》中董潔扮演的冷清秋的畫面。

“每個人對百合的理解都不一樣。你的理解是小家碧玉的小矯情,我的理解是安靜、自持、寵辱不驚的默默展示自己的美麗。”

“我有麼?”方言聽到後,不覺大笑,這樣文縐縐的詞兒,實在是不適合她。

“和你出去玩兒的那幾天我就感覺到了。別看我和文君聊得很high,你好像插不進嘴。不過能看出來,你不是聊不起來,你就是在聽我們聊,然後有自己的判斷。這些動作都是在你心裡完成的,對吧?”一山滿臉真誠的對方言說。“而且,你是個慢熱型的人。雖然以前咱們在羣裡聊得也挺熱鬧,但聊得話題也大多是工作,然後就發發牢騷,罵罵客戶什麼的。見面的話,那次出去玩兒纔是第三次吧?所以你還是會感覺有些不熟悉和拘束。所以你聽的比較多。對吧?”

方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裡還是有些小欣喜“看來,一山這人還是挺有心的。”

隨即,也拿出了那瓶Burberry的香水,“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真心的。”

“喔!我竟然也有禮物。”一山卻有點不好意思了。方言卻擺脫了那種不熟悉和小拘束,滔滔不絕起來。也是,本來兩人就是一個行業,共同話題還是比較多的。但在某一刻,方言希望,可以有一天話題中不再是工作,她希望自己能多瞭解一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