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身後,一個女人身着天青色直綴竹紋繡衫,腳踩同色系繡花鞋,光潔的額頭微皺,眼眸中閃過心疼與擔憂:“辰兒,清溪,你們真要去?”
女人聲音微顫,纖細如蔥白般光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現在亂的不行,能不能先不去?小巖那邊應該沒啥事兒,夫子那空曠一些。”
女人不僅掛心眼前兩個孩子,對那個調皮可愛的小傢伙同樣喜愛。
可是地動山搖,人類的力量面對大自然動盪的力量,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計,即使你能力再強,也頂不過大地微微碰撞帶來的震動。
柳清溪默默不語,她明白溫氏的意思,可她不能放任柳清巖不管,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前世今生渴望的親情就在那裡,等待着她。
柳清巖很大可能沒危險,可萬一遇到那很小一部分機率呢?她賭不起。
這一刻,她沒有絕望,反而更堅定立刻進鎮的信念:“嬸子,對不起,讓您擔心了,但是我還是要去!”
話語中的堅定不容置疑,溫氏微微一哽,心微沉,強忍揪在一起疼痛難忍的心,抑制顫抖的肩膀:“好,嬸子不攔你,注意安全。”
溫氏的雙手緊緊握住柳清溪的:“嬸子等你回來!”
再看看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高高的個子比她高出一頭,瘦削的肩膀初現男子應有的偉岸,臉龐雖稚嫩,但堅定的眼神騙不了人。
“辰兒,注意安全!”千言萬語化作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就這簡單的六個字,讓柳清溪鼻頭一酸潸然淚下。
連忙背過身去,擦掉眼角滑落的淚珠:“嬸子,我們走了,您保重!”
楊奕辰將阿南留下:“保護夫人安全!”
“是,少爺,小的拼了命也會保證夫人的安全!”阿南知道,楊奕辰將如此重要的任務,如此重要的人交給他。
是對他的信任,也是一種託付。
雖然,他想跟隨楊奕辰,可,溫氏的安全更爲重要。
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會不會再來一次剛纔那樣地動山搖,會不會晃動的人站立不穩。
無疑,此時出行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也是最危險的道路。
可柳清溪無所畏懼,因爲有柳清巖在鎮上等着她,因爲有楊奕辰的陪伴。
兩人輕裝簡行,相攜離開,腳步越來越快,直到變成兩個黑點,溫氏的目光依舊戀戀不捨,捨不得收回。
“唉,何時是個頭啊!”
溫氏回憶起曾經在父親書房裡看過的一本書,歷史記載,早在數百年前,現在的西月國號還沒出現,曾經生過一次這樣的震動。
書中描述,可謂是橫屍遍野草木皆毀民不聊生。
她還知道,這次的震動叫做地動,自古以來傳下來的名稱。
可是由於年代久遠,歷史資料鮮有記載,大多數人對此毫無所知。
溫氏不過因爲小時候好奇,喜歡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這纔有這麼點印象。
可對於地動前的預兆,以及事後的應急措施並不瞭解,如若不是楊奕辰反應快,她根本逃不出來。
阿南默默陪在溫氏身邊,和她一同眺望遠方:“夫人放心,少爺不會有事兒。”
可是,對未來的事情,是誰又能這麼確定呢?溫氏默默不語。
心中不停祈禱:“老天爺啊,開開眼幫幫我辰兒還有清溪吧,信徒願意折壽十年,保佑保佑。”
她雙手合十置於胸前,緊閉眼睛,眉頭微皺,顎角微揚面向遠方。
此時此刻的平靜並沒有劫後餘生的放鬆,反而讓人更加壓抑,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大地像巨大的怪物,張開黑漆漆的大口,一瞬間吞沒千千萬萬條生命。
它在醞釀最後的力量,等待最後的爆。
良久之後,溫氏目視遠方,靜靜的看着,天地之間彷彿沒有一點聲音,又彷彿十分喧囂。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動物們,一個個拼命地逃離,就像渺小的人們一樣,逃出轟然倒塌時能瞬間奪人生命的遮風避雨之地,面臨的又是無家可歸。
打麥場,距離溫氏停留的地方並不遠,她看到人們緊緊依偎在一起,互相汲取力量,短暫的平靜之中,有膽子大的漸漸放鬆身體。
試圖用說話轉移注意力,轉移心中的懼怕。
“村長,這是咋回事兒啊?”一個十**歲的少年站起身來,走到張五樑身旁。
沒辦法,村長在他眼裡是最見多識廣的,可也難爲了張五樑了。
他今年三十多歲,這樣突如其來的震盪於他而言聞所未聞,畢竟經過一代又一代的人,那些遙遠的事情早已被人們遺忘。
突然,人羣中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沙啞又微弱,可在幾百號人的寂靜中,居然清晰可聞。
“這是地動啊!”老人長長嘆息一聲。
張五樑看向出聲音的方向,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大爺爺,您怎麼樣啊?有沒有不舒服?”
原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村裡年紀最大,最是德高望重的大爺爺。
老爺子頭全白,佝僂着身子,坐在地上微微喘氣兒:“沒事兒,五糧你別擔心。”
老人枯瘦如干柴的手微微擺動:“大家別亂跑,咱們不知道還有沒有地動,所以啊,大人看好小孩兒。”
張五樑虛扶老人:“大爺爺,您知道怎麼回事兒?”
老人輕咳兩聲,就着張五樑的身體坐直:“是啊,還是小時候聽俺爺爺說過。”
他的思緒回到幾十年前,當時他的爺爺講故事似的說了這麼一件事情,就是說突然間地動山搖,房子,糧食,人全都被埋到地下。
據說是由於帝王不仁,上天故意懲罰,爲此,無數百姓官員彈劾當時在位的皇帝,生靈塗炭的地動之後,朝堂又是一片血雨腥風。
“據說啊,當時死的人一片一片,走路不看腳下一不小心就能踢到白骨,咱們啊,算運氣好啦......”
“那大爺爺,還會不會再震了?”
老人想了一下:“俺也不知道啊,時間太長了,當時俺爺爺也是聽長輩們說的,說不準吶,小心點爲好。”
依偎在一起的人們眼含迷茫,靜靜的聽老人講述數百年前生的地動。
遠處,天青色衣衫的女人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