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出來了?”走出地道,李京道,“你明明看到四皇子好像有話想對你說……”
“他一個尊貴的皇子,跟我有什麼好說的?”陳寶珠笑笑,“我跟他不熟。”
李京看着她,眼中帶有判研的神色:“我看四皇子的表情,怎麼一副你們老早就認識的樣子?”
陳寶珠搖搖頭:“我說過,我失憶了,忘記了小時候很多事情,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京有些抱歉:“對不起,我沒有想到……”
“沒事。”陳寶珠搖搖頭,“幸好我忘了,不然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
“爲什麼?”李京不解道,“我看四皇子的眼神,你們或許以前就見過。而且……應該是老朋友的關係。”
陳寶珠點頭笑了:“我與四皇子的關係當然親密,因爲我們本來就是兄妹。”
“什麼!”李京大吃了一驚。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陳寶珠搖搖頭,“宮裡面勾心鬥角的,我爹的孃親怕自己的兒子被人迫害,就把他送到了宮外,從此埋名隱姓。這些,我都向西平王證實過了。”
“西平王也知道了?”李京再度愕然。
陳寶珠點點頭:“當年,碧落姑娘被送入宮中,成了先帝的一名妃子。隔年誕下一名太子,但當時形勢險惡,爲了保住自己的孩子,碧落姑娘將親生兒子交給西平王,送出宮外。西平王怕將孩子留於府上,太過於顯眼。招來禍事,於是就將孩子託付給手下一名姓陳的將軍,也就是後來的伯寧侯。”
李京恍然道:“原來如此。”他看着陳寶珠,臉上有不忍。“我一直以爲你只不過是侯府的小姐而已,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會是身份尊貴的郡主……”
陳寶珠搖搖頭:“現在的我什麼都不是,一個落魄官員的女兒,寄人鄰下而已。”
李京微微動容:“想不想恢復你郡主的身份?如果你想拿回你應得的東西,我會幫你的。”
陳寶珠搖搖頭:“不想。”
“爲什麼?”李京問道,“那是你應得的,怎麼說你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室血脈,需要有人爲你正名的。還給你應得的一切。”
陳寶珠回頭看他:“你很希望我拿回應得的一切?”
李京默然。
陳寶珠看着外面蒼茫的荒原道:“李京,你要知道,如果我要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或許不是什麼難事,畢竟我的手頭上有一件他們個個都很想要的東西。但是,李京,人常說,一入侯府深似海,一旦我恢復了郡主的身份,我就沒有辦法像現在這麼自由了。而且,我再也不能跟着你到草原去了。”
李京強忍着心中的悵惆,道:“寶珠,你聽我說,你一定要爲你的前程考量。你是堂堂正正的郡主,皇室血脈,怎麼能夠委屈自己寄人鄰下呢?”
他執起她的手,苦口婆心勸道:“寶珠,想想你現在的處境。爲了名單。那麼多人要追殺你。即便沒有名單這回事,在伯寧侯府裡。你也是衆小姐中最不被待見的一個。因了身世的關係,老太太與你不親。爲了爵位之爭,二夫人更是視你爲眼中釘。欲除你而後快。這樣的環境,你還要待下去嗎?況且,我過些日子也要回去了。”
“你要回去?”陳寶珠訝然地回頭看他,“爲什麼?”
李京看向蒼茫的天邊,微微嘆了口氣:“父親的病一天重似一天,等到下個月,交付了所有的馬匹之後,我也該回西蒙了。”
“你要回去了?”陳寶珠只覺得心中一片失落。一直以來,她早就習慣了李京在身邊幫她出主意,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日子,竟然從來沒有想過,終有一天,李京也會回去的。
“所以,寶珠。”李京誠摯道,“以你目前的處境,還是儘快恢復你郡主身份要緊一些。不然的話,我怕那些在暗處的人會對你不利。”
陳寶珠搖搖頭:“我自己會小心 的。”
這種日子也許不會持續太久,等到她將名單交給二皇子。如果二皇子能夠如她所願,當場銷燬名單的話,到那個時候,名單的價值已經沒有了,那些人就不會再追殺她。從此,她就可以徹徹底底擺脫這個大麻煩,過上不被人監控,不被人追殺的舒心日子。
將名單交與二皇子是必然的,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她要如何試探二皇子對於這份名單的態度,纔好放心地把名單交付於他。
如果他也像現在的皇帝一樣,爲保得皇室江山穩固,對於那些參與那次逆賊宴會的人深惡痛絕,以至趕盡殺絕的話,這麼一來,交出名單無異於自己親手殺了那些人。
她不能那樣做。
即便是陳父在世,也不同意她這麼做了。
爲了保住那份名單,將名單對社稷,對人民的傷害減到最小,她們陳家已經付出太多太多的生命了,她陳寶珠不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讓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
“你的堅持,是因爲那份名單嗎?”李京果然是最懂她的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擔憂與憂慮,“那份名單真的在你那裡?”
陳寶珠看着他,點點頭。
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對名單最不感冒的人。他從來就沒有對名單有任何的企圖之心,即便他知道,如果他得到這份名單,將會得到多麼大的好處。
不僅如此,他還刻意淡化名單的重要性,名單的影響力,極力轉移自己的憂慮,無非是想減少自己的壓力,讓自己覺得,既然命運如此安排,自己不幸惹上名單這個大麻煩,那就坦然面對,不要把它當作一種負累。
這個人,一心一意爲自己着想,這個人,無疑是這個世上對自己最好的人。
陳寶珠笑了笑,讓氣氛輕鬆一點:“可惜,你要回西蒙去了。不然的話,或許你會看到我是如何勸說二皇子的,也會看到天下終究不會因這份誤國的名單而產生什麼叛亂。”
李京伸出手來,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寶珠,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知道,你一定行的。我會再回來的,到那個時候,沒有名單的隱患,天下會太平的。”
陳寶珠搖搖頭:“可是還有塞北的柔真族啊。”她的目光微微露出一絲憂慮,“現在柔真族日益強大,對中原也是虎視眈眈。那些草原貴族們不甘於生活在苦寒之地,早就想揮師南下,佔領中原的富饒之地。聽四叔說,近段時間以來,邊塞頻頻發生商隊被掠搶事件,想必就是柔真對中原的挑釁,我怕中原與柔真最終會起戰事。”
李京深深地呼了口氣:“寶珠,你不用擔心,不會有這一天的。”
陳寶珠搖搖頭,看着李京:“我聽西平王說,當年逆賊張衝,之所以設下這麼一個陷阱,誘引朝中一百多號官員跳下去,目的除了想自立稱王之外,還有一個考量就是,如果失敗,他就可以將這份名單交於柔真,與柔真合作,藉着柔真的力量,使自己最終能夠坐上皇位。這份名單,柔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們也必定會潛入中原,搶奪這份名單。”
李京目光清澈:“寶珠,相信我,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陳寶珠笑笑:“你怎麼說得這麼肯定,難道你是柔真人啊。我倒聽說,柔真人兇殘無比,騷擾邊境的時候,對婦孺可是燒殺淫掠,無惡不作,可恨的很吶!
李京誠摯道:“寶珠,你要相信我。我跟柔真人接觸過,其實草原上的牧民們都很善良的,他們安居樂業,根本就不喜歡打仗。是那些野心勃勃的貴族們一心想擴充疆土,這才引發邊境不平靜的。”
陳寶珠擡頭看他:“就像朝堂上那些主戰派與主和派嗎?”
李京笑笑:“是啊,不管在哪裡,都有熱愛和平的人。畢竟和平祥和的生活來得太不容易了,誰願意烽火連天,家破人亡呢?”
陳寶珠搖搖頭:“我不喜歡打仗。”
親人生離死別,她的感受太深了。她希望親人們能夠平靜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沒有硝煙,沒有烽火,就像現代的和平年代一樣。
李京深深地看着她:“寶珠,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戰事不可避免要爆發,到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陳寶珠笑着說道:“不是還有朝廷嗎?朝廷不是有幾十萬雄師嗎?”
李京道:“如果打到京城來了呢?你會怎麼做?”
陳寶珠斂了神色,目光裡閃爍着堅定:“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我會保護我的家人。那麼生離死別的切膚之痛我不想再經歷了,我一定要保護我的家人,抵禦外敵,不讓我的家人受到傷害。”
說到這,陳寶珠擡起頭來,俏皮地看着他:“而且,到時候,你也會來幫我的,對吧?”
李京長久地看着她,終於輕輕地嘆口氣,攬過她:“寶珠,你放心,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一定不會有這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