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背後怎麼會長眼睛?”翠微笑道,“那不成妖怪了?”她掂了一下手頭沉甸甸錢袋子,“小姐,我出去當銀子了。”
說着,一溜煙就要朝外跑。
“回來!”陳寶珠一聲低喝,生生把翠微伸出去腳制止住了,她有些不情願地縮回腳,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定自家小姐:小姐,又不準備當了?”
這種當銀子事情,她又不是第一回做了。自從三小姐與自家小姐槓上之後,這當銀子差事就是她翠微專門活計。而且,拜三小姐那種鍥而不捨精神所賜,她一個月倒有一兩次光臨當鋪機會,與那個小當鋪小二混得極熟。
而且,自家小姐常掛嘴邊一句話就是:一旦得到了贓物,要以速度銷贓,這樣纔不會被發現。
她一直認爲小姐有句話講得不對,什麼叫“贓物”,什麼叫“銷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嘛。這些東西,都是自家小姐憑着自己聰明智慧,還有一點點好運氣,贏回來,算起來也是勞動所得啊。
重要是,陳府裡大多數丫頭婆子僕役都認爲,能夠從三小姐手裡榨出一些東西出來,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
如今,四小姐爲他們出了口氣,他們都覺得很爽。
“小姐,真不當了?”翠微遲疑着,再問了一次。她眼睛轉了一下,驚疑不止地望着自家小姐。難道說,自家小姐突然覺得典當東西不好玩了,改“銷贓”爲“藏贓”了?
“當然要當。”陳寶珠側着頭,“不當可是會害死我們!做事要不留痕跡,你就這樣去呀?要是被發現了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原來小姐是爲自己擔心呀!
翠微笑嘻嘻道:小姐管放心,這銷贓事……不對,是這典當事情,奴婢已經做得熟頭熟路了,我們院子裡竹架下藏着一套下人衣裳呢,待會奴婢就換上,再用碎花頭巾把頭包一包,再用些鍋底灰塗一下臉,那樣話,就是任誰也認不出奴婢了。”
翠微說着這番話時候,很得意地看着陳寶珠。當然,這些都是陳寶珠教,她有時覺得,自家小姐真是太古靈精怪了,連這個都想到了。
見陳寶珠點了一下頭,翠微又得意地說道:小姐,奴婢已經打聽好了,今天晌午,後院是周婆子值守。如今這個天氣,這個時辰,是犯困時候。你也知道,周婆子一碰到牀,就睡得跟死豬一般,雷打不醒。所以,奴婢還是依照以前法子,偷偷用自制鑰匙開了後門,溜出去……”
說到這,翠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記得開始這樣做時候,她慌得手心直冒汗。一回得手,兩回心定了些,三四回之後,翠微已經練就了臉不紅心不跳。到後來,她發現,自己真有做盜賊天賦。
陳寶珠冷冷地打斷了她話:今天晌午換人了,是李婆子值守。”
“李婆子啊。”翠微哀鳴一聲。那個李婆子,爲人精瘦,是這個府裡負責任。別人做事總是尋機偷懶,她倒是滿腔熱情,這麼熱天,她也要來來回回巡視好幾次。她值守後院,連只公蚊子都飛不進來。
“這怎麼辦?”翠微臉上一片絕望,她悲哀地望着手中沉甸甸錢袋,就像看一隻燙手芋頭,“這回鐵定出不去了。”
“我有辦法。”陳寶珠黑漆漆眼珠一轉,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什麼辦法?”翠微馬上湊了過來。
“你忘了,北院那片小樹林裡有一個狗洞嗎?”無錯不跳字。陳寶珠道。
“狗洞?”翠微撫額,再度哀鳴,“那可不成。”
“爲什麼?”陳寶珠納悶道,“那個狗洞很大啊,我記得去年年頭時候,我們兩個人都鑽出去過,然後再鑽進來。”
那個狗洞是陳寶珠發現,想必是以前陳府是養狗,後來不養了,這狗洞就廢棄了。當時她們玩捉迷藏遊戲,無意間讓陳寶珠發現了這個絕妙地方,然後她們用草掩蓋了起來。近她們還去看了一下,那個狗洞依然那裡,完好無損。
“可是,可是……”翠微吭赤吭赤說不出話來,臉上現出爲難神色來。
“有話說。”陳寶珠道。
“小姐,奴婢……”翠微咬咬牙道,“奴婢比去年長胖了,所以,那個狗洞,奴婢鑽不過去了!”
“什麼!”陳寶珠差點要笑出來,但是想到這樣取笑會傷到自己貼身婢女自尊心,所以她極力忍住,但是小臉已經憋得通紅。
她認真打量了翠微一番,果然如此。其實嘛,也不能說是翠微身形長胖了,而是一個處於十二三歲青春期女孩子,她當然會發育。看翠微身形,已經從平板中向着凸凹有致過渡,再過些時日,女兒家真正模樣就長開了。
“你笨啊!”陳寶珠瞪了翠微一眼,“你忘了狗洞是怎麼砌成嗎?把靠近洞壁幾塊泥磚拉撥下幾塊不就成了嗎?”無錯不跳字。
發現這個狗洞時候,陳寶珠就開始琢磨着如何用它了。這麼難得地發現一個可以自由出入陳府通道,她怎可放過?當時她就很認真地研究了一下這個洞洞砌法,當然還包括堵上與擴張作法。其實這個時代砌牆還是是用一些青磚。磚與磚之間粘連並不太穩固,如果敲打一番話,只要用力得道,還是可以取出一些磚下來。
當然不用時候,還得堵上……安全起見嘛,也免得讓別個發現了。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翠微恍然大悟,“小姐你真是厲害,連這個都想到了,那我去了,馬上就回來。”
翠微說完,掂着錢袋子急急忙忙去找那個洞洞去了。
陳寶珠伸了一個懶腰,真累,陳府三小姐真是會纏人,糾纏了她一箇中午,害得她連午休時間也犧牲掉了。
她又打了一個呵欠,看來養成午睡這個習慣真是不太好,一天中午沒睡就覺得累極了。回過頭來想想以前現代日子,那有這般悠閒?一天到晚像只勤勞小螞蟻一般,早出晚歸,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不曾記得有午睡這回事!
這個時候,花園圓形拱門出現一個高挑身影,也是十三四歲樣子,皮膚白晳,容顏嬌好,眉心一顆小小紅痣添幾分嫵媚之態。她急急忙忙跨進花園拱門,待看到陳寶珠那小小身影時候,這才輕輕地喘了一口氣,含着笑意迎了上去。
“小姐,原來你這裡啊,害得奴婢好找。”
陳寶珠不經意地笑笑。自從五年前自己溺水之後,寧氏對自己安危尤其緊張,讓丫頭們一天到晚跟着自己,生怕有什麼閃失。想必是翠微細心,怕自己沒有人看顧着,所以先到裡屋去喚綠意出來伺候自己。
“綠意,母親醒過來沒有?”陳寶珠問道。
綠意搖搖頭:還沒呢。奴婢剛從夫人那邊繞過來,應該再過半個時辰就醒了。”
陳寶珠一算計,半個時辰,也夠自己稍作補眠了。於是她道:綠意,我們回去吧,我困了。”說着禁不住打了個哈欠,她不過是一個十歲孩子,當然不像大人那樣撐得住,一箇中午沒睡就困了。
綠意走過來,攙扶着陳寶珠,眼裡滿是心疼:小姐,你就別跟三小姐較真了。三小姐那個性子,像拼命三郎似,跟她玩只會把自己累着,黎姨娘也真是,也不知道怎麼教導出這麼一個……”
陳寶珠嘴脣微揚,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笑意。拼命三郎?是魯莽拼命三郎吧?無錯不少字遲早會把自己命給拼進去。
停了一下,綠意又道:小姐如果覺得悶得慌話,可以找二小姐玩啊。二小姐性子可好了,說話不見大聲過,溫溫柔柔,聽說進她繡功又精進了,繡了一幅鴛鴦戲水圖,連教習女紅黃媽媽都連誇了好幾句呢。”
陳寶珠二姐姐,叫做陳寶儀,年方十三,爲白姨娘所出。由於生下來時候不足月,所以身子一向虛弱得很,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因了這個原因,寧氏特別批准不用二小姐天天來請安,只房裡看書做女紅即可。
這位二小姐雖然身子弱了些,但是繡功極好,聽說是白姨娘孃家就是刺繡之鄉,未入陳府之前,白姨娘就是那裡數一數二繡娘。後來入了陳府,生下了二小姐,這門刺繡絕活自然是傳給親生女兒了。
陳寶珠想了一下,把自己與上頭兩個姐姐小小地比較了一下。二小姐陳寶儀繡功極好,三小姐陳寶怡雖然刁蠻任性,像個拼命三郎似,但這麼個心浮氣躁人,居然能靜下心來作畫,聽說也是自小培養,那畫也畫得極好。而自己呢?
俗話說,要世上立足,起碼要有一持之長,這樣纔可以吃通天下。可是自己似乎沒有什麼特別長處,除了一個嫡女身份。說出來,好像有些欺負人感覺……
陳寶珠又打了一個哈欠,不想了,睡覺去!
她才十歲,來日方長,這些技能,以後再學罷。她犯不着跟別人一塊着急,就目前而言,這個嫡女身份就不錯,至少可以讓她生活無憂好長一段時間。當然,以她觀點,什麼都可以不做,但有一件事情,那是不可以不做,就是存錢。
她一向信奉手頭上有幾個錢,腰板子就挺得比別人直。手頭有錢話,她即便如何落魄,也不至於看別人臉色行事,對吧?無錯不少字這可怨不得她,誰叫她前世是學財會呢,未雨籌繆,精打細算一向是她人生目標。
她想了一下,自己這五年來,好像也沒有白過啊,想想自己積蓄,也有小小一筆了。況且,寧氏對於自己,從來就不是普通大方……
“綠意,我要回去睡覺了。”陳寶珠這樣一想,心也放寬了,含着笑朝着自己小院子走去。
綠意剛纔看到自家小姐發愣樣子,正後悔自己說錯了話,又給自家小姐增添壓力了。誰知道自家小姐一點事情也沒有,只惦記着睡覺事情。她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忙步跟上。
跟自家小姐後面,看到自家小姐健步如飛身影,綠意忽然有些感慨。就府上三位小姐來說,還是自家小姐心態好啊。二小姐溫柔嫺靜,但是整天憂憂鬱鬱,看得讓人鬱悶。三小姐性子刁蠻急躁,也很讓人不喜。自家小姐年紀雖小,但是待人和善,尤其是這心態,不管什麼事情,似乎都不能夠影響到她。她依然樂地過着自己日子,很開心,很滿足樣子。
這府裡,人來人往,比較無處不。比如這個小姐什麼又精進了,另一邊聽到難免不舒服。綠意也會有這樣心理,但見到自家小姐之後,看到自家小姐微微一笑,顯露出一股如春日湖面平靜無波般寧靜時,她什麼小情緒就釋然了。有時,她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自己面對是一個十歲小女孩啊,怎麼不知不覺中就被影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