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中,一場葬禮正在舉行,米勒和布萊德的葬禮,甚至大家都無法爲他們收屍,那滿地的鮮血融入了沙塵。
還有蛟島正司的葬禮,他撐到我趕去了,卻最終撐不過生命的耗盡,那些孩子將他埋葬在了峽谷中,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峽谷。
燕返,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了……
甚至還有很多孩子的葬禮,那幼小的生命,安以琳跪坐場中放聲大哭。
小漢堡也在抽泣,這幾個月以來,他已熟悉了每一個小夥伴,但卻又失去了很多。
晴也在抽泣,她終於明白了麼?放逐世界的殘酷。
那天,荒野中完全陷入了悲傷,哪怕敵人已撤出了白令島,但整座島似乎都被某種悲傷所籠罩了,整座島似乎都被鮮血所染紅了。
我回來了,所有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但可惜,我並沒有帶回來什麼好消息。
羽翼展開,一百七十九名孩子走了出來,卻只有他們而已。
“爺爺呢?”奧菲問我,我無法回答。
“小阮呢?”曹軒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襟,我苦笑搖頭。
小阮沒死,但或許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那行屍走肉般的身影。
場中,悲傷更甚,那幾百個孩子的放聲大哭,幾乎每一秒都在捶打我們的心,逐漸崩裂,逐漸粉碎,連再生都做不到。
那天,我們撕碎了幾件衣服,在上面用鮮血烙印下了名字。
米勒,布萊德,蛟島正司,還有我們永遠的爺爺,阮擎天……
甚至,我們又撕碎了幾件衣服,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陳蕭,曹軒,王行健,艾倫李……
那天,那些衣服被燒掉了,化爲了漫天飛灰,我們癡癡的看着,幾乎每個人的眼中都有淚水浮現,包括瑪麗卡和立花誾千雪。
“那個老頭挺好的,前幾天還釣魚給我吃。”立花誾千雪澀聲道。
但我們,再也吃不到爺爺釣的魚了……
甚至那把火,最終連烏龜蝸牛號都燒掉了!
艾倫李曾說,乘坐那艘船逃到海上去,暫避那些外來生物的追擊,可惜那擱淺在岸邊的大船,早已支離破碎,這一戰的殘酷連它都撐不住了?
火苗吞噬着船身,火炎噼噼啪啪的灼燒着甲板,卻彷彿在灼燒我們的心。
烏龜蝸牛號陪我們走了很遠,從長江到海南,甚至到白令海峽,如果沒有它,或許我們早就結束了旅程,但它卻……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因爲它再也無法航行,因爲能夠修復它的布萊德,已經不在了。
船上的破沙發,我們很想搬下來,但望着那上面的血跡,我們又放棄了。
船上的那些仙人掌,我不斷滴落鮮血,卻彷彿再也養不活,枯萎了,乾裂了。
白令島上,只剩下我們了。
“下一步該怎麼做?”有夥伴在問:“還要逃麼
?我們能逃去哪裡?”
“不逃了。”我搖了搖頭,全世界都在追殺我們,連逃走的餘地都沒有了。
“留下來吧,把這裡建造成基地,絕不許那些敵人,踏入這島嶼一步。”
“來一個,殺一個!”我咬牙切齒道。
這個決定,是我和天王一起做出的,但這個決定,也是所有夥伴的心中所想。
逃個屁,拼吧,我們從黃山逃到海南,再逃到北美,結果是什麼?
我們失去了多少同伴?我們還剩下幾個同伴?
曾經的十大奇葩新人,只剩下安以琳還留在我們的身邊,卻只是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曹軒懷裡,女人已完全崩潰了,甚至都站不起來了。
“如果再有臨時空間門來,就把你送回現實世界吧?”我望着安以琳道。
女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彷彿失去了魂魄。
“不管怎麼說,這一戰完了,大家先歇歇吧。”我扭頭嘆息道。
同樣沒有人回答,只是齊齊坐倒荒野中,那疲憊甚至幾近崩碎的身軀。
其實我離開後,戰鬥並沒有結束,別忘了這座島上還有十多名將級,曾經追擊立花誾千雪的那些,他們並沒有跟着NO7奧蘭多回去,反而……
當任務下達,他們咬牙切齒的撲向了大家。
因爲任務,並不僅僅是要捕捉陳蕭,還要儘量屠戮陳蕭的夥伴!
因爲夥伴死光後,陳蕭還能堅定那份信念麼?甚至失去摯愛後,陳蕭還有勇氣追求希望麼?如果連愛人和孩子都消失了,陳蕭會不會不顧一切的想要再看一眼,哪怕只是幻象?
會的,所有人都會的,主神空間似乎非常的瞭解人性,完全針對了人性弱點。
雖然,並沒有那麼容易的!
這一戰的最後,大家拼的已不是力量,而是某種誓死的決然。
那十多名將級,甚至在我趕回來之前,就已被大家屠戮殆盡。
至此,北美軍團真的崩潰了,今天,貝爾蒂娜失去了多少部下?洛迦,奧蘭多,更有數名精銳將級,更有無數名普通將級和士級兵級。
貝爾蒂娜此刻已回到了王之主城,卻望着那王城目瞪口呆,她幾乎不敢相信今天發生的事,究竟爲何會淪落到這一步?只因爲天王麼?
不,就算天王不來,她也頂多只剩下個帥級的洛迦罷了,其餘都是被我們屠戮的。
所以,新人類再不弱於外來生物了,哪怕力量不如,但那份誓死的信念,也完全超越了實力,甚至超越了鬥志。
那就是用生命去換,用死亡去換,就像我們把自己的名字用鮮血寫下,焚燒成灰。
我們已當自己死了,所以我們再不會害怕死亡了,我們已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我們已沒什麼可失去了,下一刻,無論誰再踏上白令島,我們都會不顧一切的死戰!
當然在這之前,先歇歇吧,因爲
小漢堡已睡着了,蜷縮在晴的懷中,甚至連晴都快睡着了,那完全蒼白的小臉,直讓我心疼到了骨子裡。
她現在後悔了麼?跟我來放逐世界?不!
但她終於明白了麼?放逐世界的可怕和殘酷?是的!
不止是她們,還有奧菲,女孩是沒有戰鬥力的,但今天女孩卻是傷勢最重的,哪怕她身上幾乎沒有鮮血,但卻……她的頭髮白了。
奧菲原本很漂亮,那滿頭金髮,此刻卻彷彿枯萎了,林莫瑞說,這是她透支了太多生命力,去填補ESP值的緣故。
林莫瑞又說,奧菲怕是沒多久可活了,頂多一兩年。
因爲,早在跟着阮擎天開始,奧菲就已經在透支生命力,否則爺爺根本沒機會衝去北美洲,再之後的連番惡戰,多少次連周谷諭都倒下了,連李木簫和王莉娜都撐不住了,但!
一隻小手,按在了他們的身上,溫柔撫摸着那些傷痕,治療,溫柔撫摸着他們完全透支力量的身軀,恢復ESP。
這一幕所換來的是,大家一次又一次的從血泊中爬起來,最終戰勝了那些將級。
但這一幕所換來的是,奧菲的頭髮全白了,小臉都枯萎了,軟軟的倒在荒野中。
女孩睡着了,很沉,我們甚至希望女孩不要再醒來了,因爲她太疲憊了。
那天,當戰鬥結束,當葬禮結束,已沒有人還能站着,齊齊的躺倒在荒野中。
那天,那些放聲大哭的孩子,最終只剩下默默的抽泣,因爲連嗓子都哭啞了。
那天,我什麼都沒有再說,一切等明天吧,等大家甦醒後吧,我只是起身展開羽翼,飄向了天空,那兩百米寬度的羽翼,就像一張網般籠罩了大家。
“陳蕭,你不休息麼?”晴愕然問我,因爲我的表情最疲憊。
可我卻笑着搖了搖頭,我們此刻和全世界爲敵,我們根本不知道下一秒面前會出現什麼,所以我們必須時刻戒備。
“你們先休息吧,我來守着大家。”我柔聲笑道,越飛越高。
看着天空中的我,晴幾乎癡了,並不是因爲那羽翼的璀璨光暈,而是因爲那個背影,哪怕很渺小,卻在她眼中無比高大。
或許就是因爲這樣,她才至死不渝的跟我來到了放逐世界。
甚至就是因爲這樣,她突然咬着嘴脣朝我伸出了小手。
“陳蕭,帶我一起飛,讓我陪着你……”
天空中,我拉起了晴,緊緊擁住了晴,還有她懷中熟睡的小漢堡。
天空中,那兩道彩虹不斷閃耀着七彩光暈,我們置身其中,彼此對望。
那深深一吻,彷彿在抒發殘酷後的悲傷,又彷彿在激活下一場戰鬥的勇氣。
那深深一吻,我和晴都醉了,彷彿再不想分開。
“答應我,絕不要死在我前面。”我突然澀聲道。
晴怔了怔,笑了,用力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