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

月光灑在窗沿,童霏輕手輕腳走進喬倩的房間,見她已經睡下,又小心翼翼在她身邊躺下,盡力不去吵醒她。

然而喬倩睡得淺,童霏一躺下來,她就已經醒了。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喬倩突然問她。

黑暗中,童霏摸到喬倩的手,緊緊握在手心,“我不走。”

喬倩猛地坐起身,語氣中明顯帶着一些怨念,一些憂傷,她說:“你騙我。”

童霏也忙跟着坐起,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的吻,“我怎麼會騙你呢?我說不會走,就一定不會走。如果真的有事情要離開,我也一定會對你實話實說,我不會騙你,也不會讓你空等,你難道不相信我麼?”

喬倩低着頭,“可是……那劉皇叔不會無緣無故來長安,你更不會無緣無故招待他這麼多日。一定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就算有事也未必要我親自去呀,別擔心了。”

淡淡的酒香飄來,喬倩嘆一口氣,“又喝酒了。”

童霏忙拉開一些距離,赧然道:“只喝了一點點。”

“你知道我不是反對你喝酒,只是……每天都飲酒到深夜,到底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頭暈麼?我去倒杯茶給你?”

喬倩說着就要下牀,卻被童霏一把按住,“我自己來,外面涼。”

童霏拉過被子將喬倩的身體裹住,確保冷風不會鑽進去以後,才放心地下牀去喝茶。窗外樹影搖曳,隱隱有雪影。童霏放下茶杯去開窗,纔開一個縫隙,雪花已經紛紛揚揚被風吹進室內。

“下雪了。”童霏嘆一聲。

“下雪了?”喬倩語氣中難掩驚喜。生長於江南的她,從未見過雪。她不顧自己穿的單薄,像個孩子一樣奔到童霏身旁,滿眼透着新奇與喜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下雪。”她喃喃道。

童霏忙尋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當心着涼。在長安,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我能出去看看麼?”喬倩像孩子一樣和童霏撒嬌,“就出去一小會兒。”

“夜裡涼,白天好不好?”童霏說着,將窗子開大一些,方便喬倩能看清院子的全景。

其實雪沒有多大,不過是風疾。

“是初雪麼?”喬倩問。

“嗯。今年下得早些。”

“真好……”

“嗯?”

“我第一次看雪,和第一次看初雪,都是跟你在一起。”喬倩往童霏那側靠了靠,童霏順勢攬她入懷。

童霏說:“以後也會一直和你一起看。”

“說好了?”

“嗯,說好了。”

“別再讓我一個人活在回憶裡。”喬倩依偎在童霏懷裡,慢慢擡手伸出窗外,雪花落在掌心,有微涼的感覺,但只一瞬就消失不見。

童霏抱她抱得更緊,“我答應你。”

其實喬倩想的是,就算童霏做不到,仍然讓她一個人活在回憶裡,她也願意在回憶裡繼續等童霏。但她很高興童霏答應了她,至於能不能做到,其實真的不重要。

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要的不過就是那一句最貼心的話罷了。

張遼帶兵來到荊州,在城外百里處安營,而後孤身一人前去拜見關羽。他帶着劉備的親筆書信,關羽也沒有多疑,心道大哥果然有辦法,能夠說服趙將軍借兵,這下攻打劉璋就更有把握了。

關羽問張遼:“爲何張將軍和大部隊已經到了,我大哥還沒到?這信中不是說他會趕在此時與張將軍匯合麼?”

張遼神態平和,寬慰道:“許是劉皇叔和趙將軍有要事商議,耽擱了,關將軍且再等幾日無妨。”

然而戰爭迫在眉睫,又不好多耽擱,兩支部隊合作還需要磨合,劉備不在,關羽也不好下令,不知道該怎樣安排張遼的部隊。

張遼說:“關將軍不必擔心,我和我的部隊就駐紮在百里之外,不會踏足荊州城內,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關羽忙賠笑:“這是說哪裡的話,張將軍言重了。”他確實有這一方面的擔心,但張遼這樣一說,他又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等了兩日,劉備又送來一封信,令關羽張飛率軍與張遼協同作戰,防止劉璋有所準備,直接開進益州。

關羽連夜找張飛、龐統等人商議,以龐統爲首的謀士無人提出異議,於是關羽便下令出兵。

劉璋所佔的益州,處於蜀地,易守難攻。戰爭持續了月餘,還不見劉備人影,關羽有點着慌,這些日子只能和大哥以信件聯繫,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問張遼,張遼也說不知道,他去和龐統商量,龐統也只說靜觀其變。

軍機是無論如何不能延誤的,大軍長驅直入,直到將劉璋包圍在了成都,才遇到一些屏障。然而張遼一早得諸葛亮指點,對這一仗如何打勝早了若指掌。當劉璋準備棄城逃跑時,張遼對關羽說道:“關將軍,千萬不能讓劉璋跑了,他若東山再起,必定會對劉皇叔不利。”

關羽凡事都以劉備爲先,聽他這麼說,也沒多想,只一心想着,萬一劉璋跑了,肯定要有許多對大哥不利的謠言傳出,劉璋也很有可能再借助其他勢力反撲,怎麼樣都不能放過劉璋。於是率部去追。

而張遼則自然而然地,以清除劉璋餘部爲由,領兵進了成都城,進城以後立即關閉了城門。

那邊關羽剛抓到劉璋,就聽老遠傳來張飛的咆哮:“二哥!不好了!張遼那廝關了城門!我們上當了!”

劉備在長安坐立難安,初來的幾日還因爲童霏的盛情難卻而不好推辭,到後來慢慢品出這事情有些不對。然而每當他提出要走,童霏便表現出面有慍色。之後幾日他怕童霏反悔撤兵,又忍了幾日,但轉眼快一個月過去,雪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童霏還沒有讓他走的意思,他不能不慌。

關羽來信,一切按照他吩咐的在進行着,接連打了幾場勝仗,已經將劉璋包圍在成都,勝利在望,又問他何時來成都主事。

劉備嘆息一聲,何時呢?他自己也說不準。

“劉皇叔何故嘆息啊?”童霏問。

劉備這纔回神,望一眼對面的童霏,餘光瞥向周圍有序擺放的桌椅,和三三兩兩的陌生人。哦,對了,趙將軍說要帶他來嚐嚐長安特有的佳釀。這家酒館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醉生夢死。

劉備又嘆一聲,才笑道:“備是在感嘆長安竟有如此佳釀,今日能夠有幸一嘗,真是託了將軍的福。”

童霏也笑:“皇叔覺得這酒下肚如何?”

“真正是讓人醉生夢死,渾然不覺時日過。然而……”他忽然話鋒一轉。

童霏皺起眉頭,等他繼續說下去。

他心中百轉千回,擇了個最穩妥的說法,他說:“然而備心中念着益州的戰事,縱有美酒當前,也無法細細品味,倒是浪費了將軍的好意。”

童霏面無表情,隨口問道:“皇叔是對我的部署和我的部將不放心?”

雖然童霏表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不難從這話中聽出不悅,劉備忙解釋道:“非也。備乃是對自家兄弟有些擔心,非是不放心張將軍或者趙將軍的安排。備只恐自家兄弟不成器拖累張將軍。”

童霏仍然面無表情,問他:“劉皇叔想去成都?”

劉備在她的目光注視下,沉默了一瞬,以笑顏回應,卻在那冰冷的溫度中,慢慢敗下陣來。他說:“不急。”

童霏微笑,舉杯敬他。

劉備喝着酒卻是冷汗直流,方纔他自童霏的眼中隱約看到一絲殺氣,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多心。

而遠在成都城外的關羽張飛等人更是心焦。張遼佔了成都,不放他們入城,他們又不敢貿然進攻,因爲劉備人還在長安,若是這邊起了什麼衝突,那邊劉備便要性命不保,不能冒這個險。可是就眼睜睜看着張遼將成都據爲己有麼?他們那麼多日的謀劃與準備,怎麼甘心將勝利果實拱手讓人?

張飛欲帶人去長安營救劉備再做打算,此時龐統出來勸說,“要以主公安危爲重,切不可魯莽行事。”

張飛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看來只能放棄成都了,先撤軍回荊州,迎回主公再說。”

張飛不從,“那我們這豈不是成了爲別人打江山了?損兵折將不說,到最後還白忙一場。”

龐統嘆息:“誰料到那趙將軍還有這樣一招。”

“早知今日,當初我就該隨大哥一同前往長安。”關羽也禁不住嘆氣。

張飛罵道:“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向趙雲借兵,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大哥就是太在乎那些,才被人利用了。如今白忙一場,空有那名聲又有什麼用?趙雲這小子太不講究,坑了我們不說,反倒還要讓我們感激,真他孃的混賬!”

“三弟!”關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當着士兵的面,不好說太多。

張飛怒目圓睜,“怎麼?老子就要罵那廝。當初若是大哥幫周瑜打南郡,今日還輪到他趙雲耀武揚威?”

“張將軍!”龐統制止他繼續說下去,“眼下還是迎回主公最爲重要,至於其他……也只能這樣了。”

劉備的軍隊中,沒有一人服氣,每個人都覺得無比委屈。這不是爲他人做嫁衣是什麼?原本以爲是借別人的力幫自己成事,現在倒好,成全了別人,自己倒還是一無所有。心不甘情不願,又不得不把益州讓出去,雖然能避開屠戮同族的壞名聲,反而有個對趙雲仗義出手的好風評,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部隊撤離的前夜,王誠出現在龐統帳內,片刻後又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