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亂舞(GL) 77?
從呂布一踏入太師府,董卓已經對他的去向瞭如指掌。這些日子他雖也常去西苑,卻一直對貂蟬不冷不熱。
貂蟬很美,美得不似人間的存在。
貂蟬很媚,媚得不敢令人與她獨處。
她越是着力取悅他,就越容易讓他起疑。此女出自司徒府,他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王允其人,天生慧質,在朝政上能夠輔佐董卓,但王允曾提拔過與董卓有過節的官員,這事一直令董卓耿耿於懷,在信着王允的同時,也暗自起了疑心。
不要說王允,就是對呂布,董卓也有幾分防備。所以貂蟬這件事,他需要小心對待。
西苑的那座亭子,名爲鳳儀亭。亭子本身沒什麼特別,卻因爲接下來發生的事而流傳千年。
董卓聽說呂布果真進入西苑庭院,且與貂蟬於亭中相會,不由得怒火中燒。這也就證明了那日他的猜測沒有錯,那二人一早相識,似乎是有什麼隱情,才裝作素不相識。
但呂布此舉,顯然是沒有把他這個義父放在眼中,光天化日之下,公然進入太師府女眷的庭院。尤其,當董卓來到鳳儀亭處,見到的又是那樣一幅畫面,更是火冒三丈。
見那二人相擁,董卓便氣不打一處來,大喝一聲,疾步上前,怒目直視呂布。
於情於理,貂蟬是太師府的人,呂布縱爲太師義子,也不該如此,他這樣將董卓置於何地?
在董卓的吼聲中慌忙分開的兩人,一個立在原地微微握了握拳與董卓對峙,另一個則後退幾步倚在欄杆處低垂着頭。
呂布與董卓對視的時候,眼底閃過的一絲驚慌正巧落入董卓眼中,董卓暗自得意,縱使呂布這樣的雄才,在自己面前也會害怕。
而貂蟬遠遠地站着,驚惶失措地哭出了聲音,淚水打溼她如花的容顏。此情此景,看在不同人的眼中,分明是不同的意思。
正常的情況是:在呂布看來,二人的私情被義父撞見,貂蟬傷心他或許會因此被牽連;在董卓看來,貂蟬並非是自願,而是被呂布佔了便宜所以委屈落淚。
實際上,呂布覺得貂蟬其實在爲她自己難過,因爲不知道董卓將要如何處置她;董卓則認爲,這二人私會被自己撞個正着,貂蟬傷心是擔憂與呂布的前路。
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但凡男人,在面對女人的眼淚時,很少有不繳械投降的,更何況是面對如此年輕貌美的絕代佳人。縱是呂布、董卓這樣的人物,也難免會失去了判斷力。
若問她的眼淚到底是爲誰而流,恐怕她自己也並不十分清楚。
或許是演技高超,故意令那二人起爭端的應景反應;亦或是心中苦悶太久,太過矛盾,一時不察的真情流露。
眼淚就那麼自然而然地順頰而下,我見猶憐!
“義父……我……”呂布在董卓的直視下貿然開口解釋,他要看看董卓對這事的反應,父子二人同時看上一個女子,董卓會否遷怒自己?如若不然,又能有多大的容忍度?
“混賬!”董卓大怒,突然奪了呂布的畫戟向他刺去。
事出突然,在場的人誰都沒料到董卓會有這樣的舉動。
呂布匆忙避過,董卓又揮戟攻來,呂布接連後退,直至退出亭子,董卓又來追趕,奈何身體肥胖始終追不上呂布的步伐,一怒之下朝着呂布背心擲出畫戟,呂布身形矯捷,側身便躲了過去。
不用再多做解釋,也不必有太多的掙扎,呂布拾起畫戟快步跑走了。
早在董卓朝他揮動長戟的那刻,他就知道他輸了。一直以來只以爲義父對自己未能盡信,是怕自己功高蓋主,如今看來,就算義父盡信自己又能如何?居然能夠爲了一個女子而對自己起了殺心。
那他還有什麼好堅持的呢?
這事雖然不會對他現今的地位有任何動搖,但他與董卓之間已經產生了間隙,這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彌補的。
這就是王允的目的嗎?
呂布憶起方纔貂蟬拜託自己的事情,覺得也實在是有必要去司徒府上走一趟了。
董卓見呂布逃走,怒火攻心,轉頭見一旁只顧哭泣的貂蟬,更是氣極,正要着人去捉拿呂布回來問個究竟,卻被李儒勸阻。
李儒見董卓大動肝火,忙上前在董卓耳邊耳語幾句,董卓纔沒下達追趕的命令,又望一眼貂蟬,才怒氣衝衝地離開了西苑。
董卓一走,貂蟬才鬆一口氣。看來對於這件事,董卓更生呂布的氣,那麼也就是說,她進入太師府的最終目的即將達成了。她是不是應該要高興纔對呢?不,還不是時候,只要董卓還活着一天,她的使命就還不算完成。呂布闖了這樣的禍事,董卓會怎樣對他?她不由得有些擔心。
呂布按捺下心中的悲哀,隻身來到司徒府,一路上想了許多。
義父如何下得去手?當真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我之於他,終不過是外人麼?
整個將軍府都在爲童霏的婚事而忙碌着,就連呂布的正妻嚴氏也熱心地幫着忙裡忙外,足見童霏在人們心中的地位。
娶親當夜,衆位將軍都備了厚禮前來,難得的喜事,難得呂將軍特例當值也可以少飲些酒沾沾喜氣,那些人自然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童霏,直拉着他揚言要不醉不休。
張遼總是站在童霏這一方,一本正經地對其餘人道:“弟兄們就別難爲趙將軍了,新娘子還在新房等着呢,少飲些,少飲些……”
郝萌不依,大聲嚷嚷:“今日是趙將軍的好日子,兄弟們應當多飲纔是。”
曹性也跟着附和,“軍中許久沒有辦過喜事了,大家都是沾了趙將軍的光,要多敬趙將軍幾杯。”
童霏笑着接過他們不停遞過來的杯子,看來這樁婚事也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就算她自己不開心,但能讓兄弟們高興,能讓他們放鬆放鬆,也是件好事。
在場唯一不飲酒的人,當屬高順,雖是滴酒不沾,但也還一路作陪,只是偶爾提醒那幾個夜裡還要當值的人不要多飲。
從前質疑過童霏的魏續,以及曾敗給過童霏的侯成、宋憲,如今也與她沒了間隙,言語間也是稱兄道弟親密無間。
除了童霏,宴席上大概也只有那一個人滿懷心事,不似往日那般豪飲,亦鮮少參與衆將的話題。童霏端着酒杯坐到他身邊,嘻笑道:“大哥今日要多飲幾杯才行,苦着一張臉,叫別人看了還以爲我兄弟間鬧什麼矛盾了。”
呂布這才露出笑顏,“方纔想得太入神,險些忘了今日是子龍的好日子,爲兄當自罰三杯。”
“大哥有事,便說出來罷,我自當爲大哥分憂。”
“無妨,改日再提也不遲,今日你只管做你的新郎就好。”呂布言畢連飲三杯,他憂心的事情,不是一時三刻能說得清想得明的。
童霏又被衆人拉去喝酒,因爲不高興,所以不停的喝,起初郝萌等人還在勸酒,到最後,也開始阻攔,但誰都攔不住。衆人只當她是心情好,沒人知道她其實一點也不開心。
多希望今日我娶的人,是你……
童霏苦笑一聲,又飲盡一杯。
後來,她是被人攙扶回新房的。牀上坐着穿大紅喜袍的女子,卻不是她的甄洛。
若是平常,她一定會對昭姬說些客套的話,諸如讓昭姬早些休息之類的話,但今日,她也想任性一回。她心中的苦悶,無人能解。
她冷落了她的新娘。那本不該屬於她的女子。
她望着那被喜衣染紅的俏麗容顏,驀地想起喬倩出嫁時、甄洛出嫁時,是不是也是這樣明麗照人?她遺憾自己沒能親見那畫面,對於喬倩,她微笑着告別,成全了喬倩與周瑜的琴瑟和鳴;對於甄洛,她負氣地離開,千方百計要將甄洛帶離那前路坎坷的命運軌跡。
如果一早知道會愛上她,她想,在蘆花從中的那個夜晚,自己一定不會推開她。
眼前的燭火漸漸朦朧,愈走愈近的身影變得模糊,“我會帶你走……我一定會帶你走……等我……”
人影近了,她才發現,那並不是甄洛。伸出去的手掌,慢慢垂落。
昭姬既然選擇要嫁給眼前這名爲趙雲的男子,就已經做好要爲人妻子的準備。只是沒料到,這位趙將軍卻是深情的很。她知道那些話不是對她說的,趙將軍的髮妻,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呢?能夠讓趙將軍如此鍾情,即便是與她的新婚夜,也還在心心念着、想着。
屋外忽然下起了小雨,在大喜的夜晚,纏纏綿綿地下着,那聲音在室內清晰可聞。
她走近她身邊,驀地輕嘆一聲。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天上明月高懸,經過那一場雨的洗禮,顯得更加澄淨,隱藏在烏雲後的星光也漸漸亮了起來。
甄洛這夜總是心緒不寧,童霏走後她雖經常失眠,卻不似今夜這般令人抓狂。往常失眠,她讀一會兒書,或出去屋外散一散步便有了倦意。今夜卻不知怎的,心口十分憋悶,好像有什麼堵在胸口一樣,透不過氣來。
“泠雪,我覺得十分氣悶,窗子都開着麼?”她放下手中書卷,喚醒在一旁打着瞌睡的泠雪。
泠雪揉了揉眼睛,檢視一番道:“小姐,窗子一直都開着,才下過雨,小心着涼啊。”說完又去尋了件稍微厚實一些的外袍替她披在身上。
甄洛絲毫未覺有寒意,只是覺得心頭躁動不安,看書也看不進去,又沒有閒情出去散步,更了無睡意,這樣漫長的夜,該怎樣度過?
泠雪看桌上的那封家書,已經擺了許久,甄洛還沒有拆開,於是提醒道:“小姐,二公子的信……”
甄洛嘆一聲,才緩緩展開來看。每一次的家書幾乎都是在向她知會近來的戰況,偶爾向她詢問一些意見。這日的信中寫道:公孫瓚勢力已滅,父親命我爲幽州刺史,不日接你來幽州可好?
泠雪見甄洛皺緊了眉頭,忙會意拿來紙筆,又將燈火挑亮一些。
甄洛思索片刻,回信道:曹操正在擴張勢力,不容小覷,此時理應搶佔先機,爲免後患。況且,也還不到團聚的時刻,待父親統一北方再提也不遲。
甄洛將寫好的回信封好交到泠雪手中,囑咐說明日一早便送出吧。見泠雪不停地打着呵欠,體恤道:“你回去睡吧,我看完這幾頁書卷也要休息了。”
泠雪看看那剩餘薄薄幾頁未讀的書卷,才安心退下。
甄洛卻沒再拿起書來看。
她直覺自己這樣的心神不寧是與袁熙無關的,因爲此刻,她依然感到煩躁難耐。
難道是因爲童霏?
不是提醒自己應該要忘記嗎?都過去了。
冬去春來,春逝夏將至,半點音訊全無,童霏……應當是真正被自己所傷了吧。
如果當初沒逼迫她離開,是不是現在,也不會這樣失魂落魄?
終歸是有些遺憾。
用了這麼多筆墨來描述這場美人計,實際是作者君對呂布的偏愛所致。其實多多少少是有些想要給他正名,那個年代哪有那麼多的忠奸,有些書籍裡對呂布的評價太過片面了。
另,看這章的時候可以聽聽這首《心中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