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慢慢地睜開眼睛,看着頭頂上矮矮的天花板,感覺了一□下堅硬的牀板,心中輕輕的嘆息,到底還被帶出來了啊。再左右看看,嗯,這是個很小很小的木頭房間,除了身下的這張牀也沒有其他的傢俱了。從那些木頭的痕跡上可以看出這個房間已經挺陳舊了,也不是很乾淨的樣子,最重要的是,整個房間散發着一種奇妙的味道,就是這種味道讓永琪爬起來的。
撐着還有些暈的腦袋坐起來,永琪擡頭試圖從那扇小小的窗子看到外面的情況,但現在只能看到一片藍天。只好掀開被子下牀,一搖一晃地走到那窗子下抓着窗框踮高腳看出去。
“咦?”永琪愣了一會,揉了揉眼睛,再看看,真的,他現在,在船上!?
靠在牆上,永琪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點,但越晃越暈。嘆口氣,沿着牆漸漸滑坐到地面,雙手無力的搭在膝蓋上面,擡頭看着離自己很近的天花板,努力回憶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似乎,他們去花莊賞花,然後自己和善保分開的時候,被兩個男人用藥迷暈過去帶走了,後來就一會冷一會熱的非常不舒服,一直昏昏沉沉的,中間只有很短的時間是清醒過的,似乎自己一直在被帶着跑呢。也不知道現在自己人在哪裡呢?
“叩叩叩。”
“誰?”
“五阿哥,奴才善保。”
“……進來。”
門被拉開,善保端着一個碗走進來,轉身關起門。站在門邊停了一會才走到永琪的面前蹲下,雙手捧起碗:“吃點東西。”
永琪看着那碗粥,只覺得沒有一點胃口,不僅是因爲不舒服,更因爲他從來不喝白粥。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自己挑剔的時候,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對勁,補充體力和營養是必要的。所以他很乖地伸出手接過碗,觸手的溫暖讓他覺得這碗溫熱的粥即使不喝,也讓人舒服許多。不由得嘆了口氣,突然有點明白朱元璋吃翡翠白玉湯時的感覺。
善保盤腿坐到他身邊,和他一樣靠着牆,看着那從窗口斜斜射進來的明亮陽光出神。在這個昏黃的房間裡,那白色的光柱格外的神聖,彷彿那裡就是一個不同的世界。可以看見一些灰塵粉粒在陽光下舞蹈,如同精靈,讓這束陽光充滿了生命力。
“在看什麼?”
“陽光。”
“哦。”
“永琪,你恨我嗎?”
“爲什麼恨你?”
“我把你綁來這裡。”
“又不是你綁的。”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把你扯進來的。”
“嗯,我知道了。”
永琪吞了口粥,立刻皺起眉:“魚肉!”
“刺已經挑掉了。”
“我不喜歡吃魚!”
“我知道你喜歡吃瘦肉粥,但是這是在船上。不可以太挑剔,而且,挑食不好。”
永琪皺着眉頭繼續吞粥,如果不是魚肉是好東西,他寧可餓肚子。
因爲是自己討厭的東西,所以永琪決定繼續說點話轉移一下注意力。他看着站起來給他整理牀鋪的善保,很疑惑地問:“外面那幫人是誰?”
“白蓮教。”
“啊?你爲什麼能和他們在一起?你是滿人啊!”
善保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整理被子,然後坐到永琪的身邊,微笑地看着他說:“你想知道?”
永琪皺了皺眉,輕輕地點頭。善保擡頭看着天花板,過了一會才說:“因爲我阿瑪。”
“你阿瑪?”善保的阿瑪對於永琪來說並不陌生,因爲他經常聽和琳說自己的阿瑪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了不起。善保的阿瑪死前是福建副都統,世襲三等輕車都尉,官做得也不錯,聽說爲人耿直爽朗不拘小節,非常受人尊敬和歡迎,可惜早早病死了。而且這位都統大人也挺清廉的,他活的時候家裡日子也只是過得去,人一死,善保一家立刻就貧困起來了。
善保示意永琪回到牀上去,省得着涼,然後坐在牀邊繼續說:“我阿瑪是武將,每天都會堅持練武,所以一直身體健康,就算是受傷了也比一般人康復得快。”
永琪含着粥一點點吞服,並不出聲,他想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當年,父親的身體變壞非常快,只半年時間就突然倒下了。在我眼中高大英勇無所不能的父親,躺在牀上最後連杯茶都端不動,變得蒼老頹廢又瘦骨嶙峋。”善保歪着頭,笑得美麗又天真,永琪卻覺得全身發冷。善保向前探過身子,輕輕地說:“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那個好額娘和當時的福建都統暗地裡好上了,天天給我阿瑪喂毒藥吃。甚至,連我那個弟弟都不是我阿瑪的種呢!知道爲什麼嗎?只因爲聽說朝廷看中我阿瑪的能力,準備調他入京就職。這位都統想得到這個機會,上下打點後,勾搭了那個女人,幹下這種事來。”
永琪皺着眉:“這些,你是從白蓮教那裡知道的?”
“他們告訴了我一部分,整件事是我自己想辦法查出來的。”善保攤開手,微笑:“我與和親王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你完全不用這麼做!你有其他許多辦法!”
“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那位都統現在是誰嗎?那可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人物,就算是皇上,在沒有證據的時候,也是不可能對他怎麼樣的。畢竟事情是那個女人做下來的,與他可沒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咬死不承認我們都不能拿他如何,他完全不用害怕。”
永琪嘆息一聲,善保笑着拍拍他的頭:“不用擔心我。至於你,你只要乖乖的,加上有我在,你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而且他們也不想要你的命,他們還要不起,你終究還是能回京城的,只是因爲一些其他的原因需要你暫時留下來。”
“和琳呢?”
“……他還是個孩子,我沒有告訴過他這些事。”
“好。”
善保端起碗,看了下那剩了大半的粥微微地皺了下眉,卻沒有勸他繼續吃下去,只是行了一禮:“那麼,奴才告退了,請五阿哥好好休息。”
永琪抱着膝蓋看着他離開,緊皺着眉毛。
永琪一直被關在這個小房間裡,會進來的人只有善保,除了第一天,他和自己一直都是很少話的,直到第四天,他吃飯的時候善保告訴他已經到地方了。
“什麼地方?”
“白蓮教總壇。”
“啊?”
永琪站在船頭,驚訝地看着眼前的建築物,一個水寨。
永琪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但看這附近的模樣,似乎是海上的一個小島,不過說小,應該也不小呢。永琪左右看看,除了這個島就是海,看不到其他的大陸。不過永琪的眼睛很好,他能隱約看到這島的周圍似乎有許多的暗礁。也就是說,這裡,是一個被大自然保護的世外桃源?
據永琪所知大清的水兵有是有,也很不錯,但是乾隆更加重視陸兵呢。不過滿人就是馬上出來的,對海洋懂得本來就少。這大清國的周圍海上永遠都有海盜給商人們找麻煩,比鄰的小國也都拿着不入流的水兵在大清面前裝威風。永琪不由得想,如果自己被抓到這裡來的事讓乾隆知道了,他以後會不會更重視海軍些?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跳板已經放好,兩邊都有人默默看着永琪。但是永琪此時非常爲難,以他那不靠譜的平衡力,想要走這跳板,掉下去的可能性太大了。他實在是不想嘗試!所以左右看了看,很爲難地看着善保。善保一臉困惑地看着他,永琪很可愛的嘟着嘴眨着大眼睛向他伸出雙臂,善保笑了起來,走過來將他抱起來踩上跳板。
“謝謝啦,我實在是很害怕這個。”
“很樂意爲您效勞,五阿哥。”善保將永琪放在地上,幫他理了下衣服。永琪對着他笑了笑,轉頭看着一碼頭的人。這些人不管男女,個個面露兇惡或好奇,幾乎個個都帶有武器,全部都盯着永琪,彷彿他是史前生物一樣引人注目。永琪冷笑一下,背起雙手,冰冷的目光從左到右將所有人的掃視一遍,高昂着自己的頭顱,大步向前走。
永琪從來沒有如此輕視過人類,習慣了現代的他知道人人是平等的,雖然這個觀點在清朝變化了一些,但是他還是認爲人人都是嚮往和平的。所以,就如同他不能理解現代的恐怖組織一樣,他一樣不能理解所謂的白蓮教。他承認乾隆的治下還做不到天下大同的境界,但是他一樣不承認白蓮教反清復明後能做得更好!歷史永遠是前進的,不好的東西不適應的東西永遠都會面臨淘汰。反清復明?哼,笑話。淘汰的東西怎麼可能再成爲社會主流?又不是時裝!
一條修得並不怎麼好的碎石路直通這個島上最大的一個建築物,也是唯一的磚石建築。以這個房子的修建特點來看,他似乎是來到了南方。
進了大門,周圍的那條包圍着一個很大的校場,幾十個男男女女正在這裡練武。永琪站在門口看了一會。這似乎是在擺下馬威,不過,這點功夫就想嚇到他,似乎有點太小看他了。
漸漸的,這些人停了下來,站在一起堵在永琪的面前。永琪挑眉,冷冷地看着,不動也不說話。他筆直尖銳的視線彷彿刀劍一般讓努力與他對視的人一個個敗下陣來,不自覺地就轉過了頭。等到再沒有人在他面前逞威風了,永琪右腳再向前踏了一步,這些人立刻警惕起來,紛紛握住了兵器,一齊後退了一步。永琪冷冷地哼了一聲,昂着頭左腳再前邁一步,這些人很配合的再後退一步。
於是,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永琪直把所有人逼出了校場,來到了前廳。
永琪看着眼前明顯人爲加高過的門檻心中冷笑。這門檻足足到他的大腿高,以他的身高是無論如何也踏不進去的,他又不是劉翔。再說了,就算跨進去了,那姿勢也未免太難看了。
不過,如果這就爲難到永琪,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永琪轉頭,看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粗壯的男人冷冷地吩咐:“你,過來。”
那男子甩頭呸了一聲,永琪繼續瞪着他,這男子似乎是有點受不了了,慢慢挪了過來,扛着把大刀同樣昂着頭:“叫老子幹嘛!”
永琪身形一晃,突然靠近到男子身前,以迅雷之速擡起左手肘直擊男子上腹,男子當時就雙眼翻白,抱着肚子跪了下來,永琪舉起右手肘再在男子背心迅速重擊,男子嗷地一聲慘叫,砰地一下前撲倒地。永琪很滿意這男人的姿勢,他正好趴在門檻邊,讓永琪有了很好的階梯,踩上他的背跨過了門檻。
這個大廳並沒有人,中間有一張寬椅,擺着明黃的坐墊,兩邊分數排擺着太師椅。看來,這是總堂,尤其那椅子的上面掛着一塊“日月復來”的匾額。
永琪哼了一聲,大步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那“龍椅”上面。
周圍一片安靜,善保站在人羣中看着永琪,臉上輕輕地揚起笑容。
京城,和親王府。
弘晝揹着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時不時停下來看着外面,他身後坐着博恆,履親王,還有高無庸和乾隆最信任的御前大臣諸克圖,幾人坐在一邊死死地盯着弘晝一言不發。
如果是平時,弘晝早就被他們盯毛掉而火山噴發了,不過今天他沒有那個閒功夫。他越走越快,來回的間距越來越短,最後甚至就在原地轉來轉去了。除了他的腳步聲,這個書房裡沒有任何一絲聲響,除了弘晝,其他幾人都動也不動的坐着。
終於,一個奴才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跑得太急導致喘不過氣,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雙手把鴿子捧到弘晝的面前。所有人一齊站了起來湊過來,弘晝從鴿子腿上解下那個小竹筒抽出裡面的紙卷打開迅速看一遍,終於鬆了口氣。
允裪伸手搶過來仔細地看完紙條上的字,也終於放下心來,把紙條遞給高無庸後,伸手就在弘晝的頭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混賬東西!”
自知理虧的弘晝揉着後腦勺縮了縮脖子小聲地說:“這不是騎虎難下嘛。”
允裪的火氣又上來了,掌管宗人令至今,他還沒見過這麼不着調的,當年四哥怎麼不把這小子給掐死算了!心裡想着,手上更是迅速,一連串的巴掌甩上去:“你騎虎難下就把五阿哥送出去?啊?爺告訴你!永琪要是出了什麼事,不用那幾個宮裡的主子做什麼,爺就先動手把你的皮給扒下來,然後掛你皇阿瑪跟前去!”
高無庸看完了立刻對傅恆說:“奴才要立刻回宮去回稟皇上。”
傅恆立刻點頭:“麻煩高總管了,皇上應該也等急了。”
高無庸對他行了一禮,立刻跑了出去。
諸克圖看完紙,取出地圖來,細細地看着,傅恆湊過去。諸克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從這紙上傳回來的信息看,五阿哥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出海了。”
弘晝一聽立刻衝過來:“你說什麼?出海了?”
諸克圖點頭,臉色沉重地說:“是。”
弘晝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桌子上:“該死,算少了這一點!”
傅恆着急地指着地圖說:“按地圖上顯示的方向來看,他們是從這裡出海的,所以肯定是在這片海域。這裡水路發達,不太可能是要從海上繞到別的地方去。估計這附近可能有個小島或者其他的什麼基地之類。而且不太可能是一艘大船,畢竟這裡也是有海軍的。不過按照他們的行爲分析,因爲他們要不斷的在中原上活動,所以目的地絕對不會離陸地太遠,”
諸克圖也點頭說:“我同意富察大人的觀點,而且我覺得這附近肯定是一個小島,而且這裡應該是個分堂或者就是總堂口。他們帶五阿哥去這裡肯定是以爲這裡最安全,畢竟出了海,我們追蹤起來就不容易了。而且,即使我們找到了,他們要發現也很容易,只要有快船,逃跑也比較容易。”
允裪在後面一聽,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
傅恆也急得幾乎上火,立刻說:“雖然以我們的推測,他們至少不會傷害五阿哥的性命,但是時間太久了對我們也是很不利,何況五阿哥身邊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五阿哥又一向體弱,在海上生了病什麼的更是不得了!我們還是即刻進宮,請皇上派兵去找!”
“是,多耽擱一會對五阿哥來說就是多一分危險,而且他們並沒有走太遠,要追還是肯定能追到的。只要他們在海上,當地的漁民肯定有人知道,多問一些人估計也能找到一些消息的!”
“那快走,要是遲了皇上再怪罪下來我等可擔待不起!”
“是,我們快走。”
作者有話要說:海賊王真的很好看啊!就是該死的沒完結!
哈哈,這也是我爲什麼這麼長時間才更新的原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