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才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便閉上了嘴巴,他得留給莊嚴一些消化的時間。
而他所說的三件事,第一件關於莊碧雲走失的事情,當時莊家肯定派了很多人手尋找莊碧雲,造成了莊家內部的空虛。而第二件海先生派去的信使死亡,還有飯菜裡被下了蒙汗藥的事情,莊嚴目前還在讓人着手調查。再加上今天發生的第三件事,不論目的如何,至少,表象是分離了莊家的人手!
看着莊嚴低頭許久不說一句話,王三才又忍不住補充了一句:“莊伯伯,如果只是單純給你打聲‘招呼’的話,一封信件足矣,又何必派兩個人來呢?”
莊嚴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來:“你說的沒錯,小云走失那段時期,是整個莊家最空虛的期間,大部分人手都被我派了出去,可是,一直到我回來,家族裡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不過,前些天大衛和小桐來之前,家族中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許多人離奇死亡,或患了重病,或是騎馬摔死,但這些人基本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卻偏偏也向大衛他們遇到的一樣,根本就查不出來。”
“海先生派去的那個信使也是無關緊要的人,可他就在給莊伯伯送信的途中死了。”王三才試圖提醒他:“莊伯伯好好想想,以前死的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是不是再被派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死了?”
這一次,莊嚴確實肯定搖頭道:“我一個遠房外甥生性好色。平日也是不學無術,結果死在了婊子的懷裡,當時我的郎中確認他是精盡而亡。還有另一個普通兵衛,是在一次巡邏當中墜馬而死,事後我看過那匹馬,它的腿上有傷,那個兵衛就是因爲坐騎不堪奔跑時退步肌肉斷裂的疼痛所以纔會墜馬而死。”
“負責他那匹馬的馬伕莊伯伯調查了嗎?”。
“之後就是那個馬伕了。”莊嚴嘆了口氣,顯得頗爲頭疼:“他說是那頭畜生不聽話他才故意教訓它的,在我問過他話之後,第二天他就得了瘟疫。很快就去世了。爲了控制瘟疫擴散,我沒讓驗屍官檢查屍體就把它給燒了。”
“肯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王三才繼續提醒着:“他們三個也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說不定那個馬伕得的根本就不是瘟疫。”
“我也這樣想,但卻根本就查不出來。”莊嚴無奈地搖着頭:“我那個遠房外甥、兵衛、馬伕還有後面的很多人。我都詢問過日常跟他們接觸的夥伴。他們都說並沒有察覺到死者生前時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像大衛他們這次遇到的信使突然死亡。根本就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查證,我知道恐怕這件事也查不出什麼來了,所以派去調查的人手並不算多……”
“但這些人應該都是莊伯伯信得過的人。”王三才知道既然真相難以查出來了。乾脆就鎖定住了重點:“而且,這次派去‘協助’樑家的這些人,相信莊伯伯也都會派一些信得過的人,那麼,留下來的這些人,大部分就都是莊伯伯無法完全信任的人了。這幾件事情夾在一起,就把莊伯伯身邊能完全信任的大部分人都支開了!而且,莊碧雲走失那次,也很可能是這個人暗中在莊家佈置了一些計劃,所以纔會有之後兵衛、馬伕他們的死……”
莊嚴頓時沉默了。
王三才一鼓作氣道:“如果那個人想要下手的話,早該在莊碧雲離家的那段時間最合適不過了,但他沒有,說明他一直都在暗中計劃佈置着,後來發生的事情,可全都在消弱莊伯伯的權力,只是幕後主使並沒有浮出水面罷了。”
“你是指樑家現在主動浮出水面,是時機成熟了?”莊嚴明白了王三才的意思。
王三才重重點頭:“恐怕用不了幾天的時間,莊伯伯就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了。”
莊嚴再次沉默。
王三才咬了咬下脣,忍不住提醒道:“莊伯伯,樑家不可能直接對莊家進行干涉,他們能製造出這些事情,說明早就已經有他們的人紮根在莊氏家族裡了,而這個人又深得莊伯伯的信任……”
王三才的答案簡直就要呼之欲出了,莊嚴自然明白王三才指的到底是誰,可他卻斷然搖頭道:“不可能!三才,我知道你是在指龍大哥,但我敢以我的項上人頭擔保,就算誰都可能做出這件事,他也絕不可能!!”
他這句話語氣凜冽,聲音肯定,甚至還隱隱帶着一絲怒氣,剛說完,似乎是才察覺到不該用這種語氣跟王三才講話,便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語氣變得平緩,但還是忍不住微嗔道:“這件事咱們就別提了,總之我莊嚴可從來沒怕過任何事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佈下什麼局我接下就是,大不了玉石俱焚,他要我死,我也不會讓他好活!”
聽完這句,王三才心裡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莊嚴的勇氣夠了,可身爲一個家族領導人,謀略卻就不足了。
至少,一個合格的“王者”就算完全信任身邊的很多人,也絕對不會盲目,最起碼,在有人提出質疑某個人的時候,他應該深思熟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口否決。
當然,王三才也知道自己並不是莊家的人,也不該去質疑龍先生,更沒有證據質疑他,畢竟在莊嚴看來,自己還並不瞭解龍先生,更沒有去質疑他的資格。
王三才也暗自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了,現在莊嚴表態,他身爲一個外人,的確不能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說下去了。
幸運的是,把話完全說開之後,莊嚴至少會對樑家有所防範。就算是日後肯定吃虧,也能把損失降到最低了。
於是,沉默片刻之後,王三才換了一個話題:“莊伯伯,我還沒來得及向你解釋,我帶來的那一百多人都是……”
“這個剛纔海大哥已經說了,他們都是山賊,我都已經知道了。”莊嚴再一次打斷王三才,只不過,這一次。語氣已經徹底恢復到最初之中。
他看出了王三才的心思。笑道:“你是想給他們安排一個地方吧?”
“莊伯伯說的沒錯。”王三才沒有否認:“他們雖然都是山賊,但一路上海先生和我都看出了他們的進步,還有他們都有的一顆想要成爲平民的心,而且。他們的首領方世玉是個凝聚力極強的首領。最初我以榮華富貴誘惑他。他都沒有拋棄其他的山賊。”
王三才說的後一句,之前海先生並沒有提,畢竟。他這次是交代莊嚴給他的任務,無關任務或者有威脅家族的事情,他都沒有說出口,但王三才之前也能聽得出,海先生有好幾次想要給莊嚴引薦方世玉,卻因爲自己“負罪”在身,纔沒有說出口。
後來雖然莊嚴免去了他的“罪行”,但緊接着樑家人前來,莊嚴隨後又讓他親自送客去會會樑家派來的首領,一直都沒有機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口。
眼下王三才一說,莊嚴果然來了興趣:“哦?能抵住榮華富貴的誘惑不拋棄自己的手足,的確有點出息啊!”
從他的話中,王三才就不難聽出莊嚴對這些山賊沒有什麼好感,完全是因爲自己的這番話纔有了一絲改觀,用“有點出息”這個詞來形容方世玉,讓莊嚴對於山賊的評價已經很不錯了。
“三才準備如何安排他們?”莊嚴繼續道:“既然是你保證的人,我都會給他們飛流城平民的身份,他們可以在飛流城裡成家生子,世代都可以在飛流城中永駐,到時候我會讓人給他們挑選一處合適的住處。”
“那就先多謝莊伯伯了。”王三才一直緊繃的心終於鬆了幾分,但同時他也知道,他已經欠下了莊嚴的一個人情。
見莊嚴的態度不錯,王三才乾脆一鼓作氣道:“其實,我還想請莊伯伯給他們安排一份差事,他們雖然都是一些普通的山賊,但打打殺殺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家常便飯,如果莊伯伯能給他們編一個兵衛小隊的話,他們一定會特別感激你的。”
可是,讓王三才沒想到的是,莊嚴纔剛聽完他的話,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絕道:“不行。”
他的語氣果斷,聽上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讓王三才頓時就眉頭緊鎖。
莊嚴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強硬了,便緩和了一下,解釋道:“三才,我可以給他們飛流城居民的身份,但他們卻不能因此就真的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飛流人’,他們自小沒有生活在這裡,不會對這裡存在着任何感情,一旦有敵人來襲,在危機生命的情況下,他們考慮最多的肯定是逃跑,或者該怎麼脫身,而不是像其他‘飛流人’一樣想到的是保衛他們自己的家園!”
略微頓了一下,莊嚴繼續說道:“他們始終是外來人,對飛流城沒有任何歸屬感,對我也不會有任何印象,一旦危機逼近,他們以往中宣誓的忠誠便會猶如一張薄薄的紙片一戳即碎,兵衛的職責是守護家園,必要時還要爲家園的安危趕赴戰場,而山賊呢?山賊的觀念是考慮他們自己該如何活下來!這樣的觀念伴隨着他們的成長已經深深印在了他們的腦海裡,就是想改變,也會變得很困難。我可以讓他們的子女走進我莊家莊園,但是他們不行,他們的經歷讓他們的心就不屬於這裡,就算我強行給他們編一個兵衛小隊,也會引來其他兵衛的不滿,甚至還可能引起封臣的不滿,所以,三才,抱歉,我不能這麼做,沒法讓他們成爲我的兵衛。”
莊嚴一番長長的解釋並沒有浪費,王三才明白了這種根深蒂固的家族觀念,不免有些汗顏:“說抱歉的應該是我,莊伯伯,是我太唐突了。”
莊嚴眼中閃過異樣的光彩:“不過你也不用失望,想讓他們成爲兵衛還有一個辦法,就看你的意思了。”
“哦?”王三才不禁納悶道:“我的意思?莊伯伯指的是什麼?”
“我要你。”莊嚴一字一句,緊緊凝視着王三才的目光:“只要你效忠我,爲我謀事,那他們編入你的部下,也就合情合理了。”
王三才卻是失笑道:“莊伯伯真會開玩笑啊,我也不是飛流人,我自小也不是在這裡長大,對這裡也同樣沒有任何歸屬感……”
“你不同!”不等他說完,莊嚴就一口打斷,看向王三才的目光已經變得火熱起來。
而他的下一句話,頓時就讓王三才怦然心動:“我只要把小云嫁給你,你就是一個莊家人了,而你信任誰,都與我和我的其他封臣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