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才想不到阿寧居然絲毫沒有退讓,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看着王三才沉默的樣子,渡鴉略微一挑眉:“嘿,小妞,你就不能聽我們頭兒把話說完麼?”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這話,阿寧陡然將目光轉向了他,那眼神,恨不得是要將渡鴉給生生的吞進去。
就聽大衛.布萊克急忙圓場道:“你給我住嘴,至少你也要叫人家‘阿寧姑娘’,而不是‘小妞’。”
王三才一聽這話心中就頓時一沉,果然,阿寧冷冷地撇了大衛.布萊克一眼,帶着敵意道:“請叫我阿寧宗主!或者是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大衛.布萊克登時一皺眉,而渡鴉卻是低聲嘟囔了一句:“切,拽什麼拽,扔到牀上還不是一樣……”
這句話並沒有被阿寧聽了去,但卻被王三才給聽見了,他瞪了渡鴉一眼,這才朝阿寧看去,嘆息一聲:“阿寧宗主,我這次誠心前來,只是想讓你放陳景中一馬……”
“請你們出去。”阿寧聲音平靜,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方桐與陣營人物們的臉色都不好看,王三才的臉也陰沉了一些,他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卻沒想到阿寧居然如此的不近人情。
王三才沉思一下,果斷道:“那好,我們再談談另一件事情,就是你阿寧宗主舉辦的擂臺比武。”
聽王三才話鋒一轉,阿寧的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些:“不知道八連殺有何建議?”
“建議沒有。請聽我說。”王三才凝視着她:“我們八連殺是前任宗主陳景山夫婦爲焚石城暗宗樹立起來的招牌,如今焚石城暗宗涌來如此多的刺客隊伍,一是爲了翻倍的酬勞獎勵,二就是爲了擂臺比武的名字,希望自己能有機會被暗宗收爲真正的刺客,阿寧宗主,我說的對嗎?”
阿寧不明白王三才的用意,她看着王三才的神情,又看了看其他人臉上的表情,感覺什麼都沒有看出來。只能點頭道:“不錯。”
王三才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他依然緊緊凝視着阿寧:“請恕我直言,我們八連殺對加入暗宗成爲殺手沒有半點興趣,所以,即使因爲是焚石城暗宗的招牌必須得參加擂臺比武。我們也沒有興趣贏取名次。但我們卻有選擇。那就是輸在第一場或者是最後一場,我們有這個實力,不知道阿寧宗主明白我的意思嗎?”
其他人冷漠地注視着阿寧。齊齊點頭。
“你們的確是有這個實力。”阿寧咬着牙:“但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是的,就是威脅你。”王三才也不隱瞞自己的企圖,繼續說道:“想必阿寧宗主一定能深深明白如果我們八連殺這個焚石城的刺客招牌輸在了第一場,那對焚石城暗宗聲望到底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看着阿甯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王三才最後說道:“反正我們八連殺不在乎。”
阿寧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她剛接手暗宗,若這舉辦的第一次活動就遭受如此影響,那對她和對整個暗宗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她望着王三才臉上堅毅的面色,終於退步了:“好,你說,但我並不能保證我一定會放陳景中一馬。”
“你會的。”王三才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醞釀片刻,這才說道:“阿寧宗主,陳景中是陳景山的大哥想必你也清楚,陳景中之前居住的茅草屋想來你也已經去過了……”
阿寧沒有否認點點頭。
王三才繼續說道:“或許你只知道陳景中毒殺了陳景山夫婦,卻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毒殺他的弟弟與弟媳……”
緊接着,王三才就把他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最後又取出了陳景中留給他的那張紙條,遞給他:“這是他留給我的,放在了油燈的燈芯底下,你們沒有發現,看這樣子,你們是還沒有找到他,他上面也說明了他潛藏的地方沒有人會知道,我並不擔心他的安全,只希望你們暗宗可以給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讓他下半輩子用不着東躲西藏,阿寧宗主,請你過目……”
王三才說了這麼多,他身後的方桐與陣營人物們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雖然,王三才沒有發現阿寧的表情有多大的變化,但他還記得當初在飛流城時,她保護莊碧雲與自己遭遇姜戒鳴的埋伏時,回頭幫助自己的事情。
只是通過這一件事,王三才就能判斷,阿寧絕不是那種冷血的人,況且,後來她還跟自己主動告別,那就說明至少她心裡有自己這個朋友。
當然,王三才暫時還不想表露他真實的身份,至少,人皮面具是件驚人大事,而且,他現在與阿寧處於對立局面,也不敢確定她的立場到底會不會傾向朋友這邊。
望着阿寧仔細閱讀的樣子,王三才繼續說道:“阿寧宗主,我也不是想讓你們暗宗爲難,我知道,死了兩個宗主,暗宗必須要給其他宗主和外界一個交代,否則暗宗的聲譽必將……”
“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難爲我呢?”阿寧打斷他,把這張紙條遞還給了王三才:“很抱歉,我還是不能放過他。”
王三才不想阿寧居然還是這番態度,他收好紙條,沉聲道:“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麼?”
阿寧遲遲不肯說話。
王三才看出她眉宇間的掙扎,剛想說什麼的時候,阿寧卻搶先問道:“你爲什麼非要幫他?幫一個與你無關的人?或者說他跟你是有什麼關係?我想要知道你的目的。”
王三才沉默了良久,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聲音變得誠懇而又沉重:“沒有目的,如果你非要問的話,那我只能告訴你我這麼做是對的。”
“無論有什麼原因,殺了我們暗宗的人是事實,就因爲他可憐他就不用承擔後果嗎?”阿寧卻是嗤之以鼻。
王三才也不退讓:“無論什麼原因,不孝,對自己瞎眼失去自理能力的老母親不管不問就是藉口麼?當你有一天老了,如果你的兒子像他一樣不孝,你就不盼望有人能爲你主持公道嗎?”
阿寧冰冷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王三才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苦口婆心勸說道:“陳景中他就是一介匹夫,跟他弟弟陳景山相比,他沒有勢力也沒有權力,陳景山只靠一個守樓梯的守衛就能把陳景中玩弄於股掌之間,他就算想要去找白家勢力討一個公正,白家勢力還要考慮暗宗會對他們的影響,更別說現在白家已經被王國劃爲了叛徒之列,他陳景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用違心的謊言來安慰他即將去世的老母親,你不覺得很悲哀麼?”
阿寧依然沒有說話,低頭像是在沉思什麼。
王三才深深吸了一口氣:“若是陳景中的老母親尚在人世,想必他也不會採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他母親去了,他無牽無掛,他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獲得公平,他走投無路之下,身後就只有犯罪這一條路,我覺得這並不可恥!!”
“嘭!”
阿寧忽然一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盯着王三才,雙眼中的敵意卻異常明顯:“但他殺了我們暗宗的高層,這是事實,無法改變!”
王三才見自己怎麼說都沒用,也緩緩站起身來,平視着阿寧。
而他身後的衆人也伴隨着他一起起身,每個人都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阿寧的身上,他們站在王三才的立場絕對不會動搖。
整個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在這一刻,大廳中寂靜的可怕,一層那些轟亂的聲音,像是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一般。
王三才擡起一隻手,示意身後衆人不要輕舉妄動,他朝阿寧走過去兩步,艱澀地開口道:“是不是我現在殺了你們暗宗的人,你們暗宗也會如此對我?”
“是。”阿寧也同樣凝視着王三才:“但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是嗎?”王三才笑了:“不相瞞你,我身上背的性命無數,不在乎多幾條,也不在乎多一個仇家。”
阿寧的面色第一次動容,但說出來的話,卻帶着一絲不忍:“爲了一個與你不相干的人,得罪一個跨越整個大陸的強大勢力,你覺得值得麼?”
“這與值得不值得無關。”王三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次我接了一個專屬任務離開了焚石城,卻讓我學到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阿寧顯得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王三才沉聲回道:“有些事情,無論會有多大代價,總有人會毫不猶豫的去做,並不是爲了利益的得失,而只是因爲這是對的,因爲他不願毀了自己心中的那把尺子,不願毀掉自己心中做人的底線……我沒有他那麼高尚,但如果他不這麼做的話,我就已經死了,所以,我回來的路上痛定思痛,深刻反思自己,既然有人肯爲了他自己心中的道德底線冒着巨大風險,還很可能死無葬身之地救下我這一個陌生人,我爲什麼不能爲了我心中的底線去救下另外一個陌生人?”
“夠了!!”阿寧厲聲大吼,這是王三才認識她以來首次見到她如此的激動。
王三才還想說什麼,但阿寧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王三才整個人心中大震!
就聽她收斂了幾分語氣,但卻依然堅毅道:“王三才你夠了!!我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