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醒了,藍雲自然不可能再睡過去,月清那裡,連個頭都沒磕,呆在這裡,她也睡不着,再說了,好多年沒見到華如,總要去拜見,而且,她其實想華如,想得更狠。
木童親自把她送到偏殿停靈的地方,只是看到秦夢和谷非雨也在,不好再在這裡呆,把藍雲交給她們倆,趕忙走人。
人家是親的師姐妹,哪怕再打,再吵,還是親的。
下跪的蒲團早就鋪好,谷非雨親自扶着她過去,只是她站在蒲團前沒動,接過秦夢遞來的香,插到香爐裡。
“……師父,那件事,我真的早就原諒你了,在我看到你滿頭白髮,想也沒想地替我擋在那個三級蜂魔人身前的時候,就原諒了,除了原諒,還有心疼,難受,我不是不想回夕顏峰,那裡是我的家,閉着眼睛,我都知道怎麼走。”
跪到蒲團上,深深伏下,“可是我回去了,師父卻再也沒像以前那樣待我,我不想看到師父對我無時不在的愧疚,我最想最想的,是師父罵我一頓,或是打我一頓,像以前一樣,真的把我當成您最喜愛的徒弟。”
“可是這一切,在我回宗這麼多年,卻是一次也沒有過,每次我鼓足勇氣,回夕顏峰,收穫得都是滿滿的失望,師父的樣子,讓我一次又一次的想起,被拋棄的那一刻。”
“爲什麼……,不說清楚?”秦夢一想到月清帶着遺憾走,一想到月清每次看到藍雲而有些閃避的目光,就覺得造化實在弄人。
“說清楚?怎麼說?……師父對我起了心結,哪怕她還是跟以前一樣疼我,卻也只敢在背後,默默爲我做事……,我也想往師父跟前靠,可是每次一靠近,我們兩個。都會想起過往,所以,我們就不靠近,就這麼不遠不近的,那天,我在外面被人欺負,無處可去,本來想到師父那尋求安慰的,可是真靠近了,想哭卻再也哭不出來。”
“那個阿修羅人欺負你?”秦夢突然想到。藍雲離開後。再見的幾面。她的面色都非常不好,不僅如此,雙目無神,精氣同樣不足。好像受了大傷一般,也是因爲這,不管是月清還是她,都沒再問一句有關那天的事,“師父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你今天一五一十的說清楚。”
藍雲直起身體,其實心中深恨明蔓,要不是明蔓。也許月清走得的時候,就沒那麼多遺憾,“師父,那個明蔓,要我的心頭血。我實力低微,沒辦法,是自己拿刀劃開心臟,取她要的心頭血,”說到這裡,心臟那裡居然又抽痛起來,“師父,我是人族,我不是修羅人,我不想當修羅人,不想當血修羅,那時候,我以爲藍家的人,都死絕了,在青峰嶺滅巫修羅人的時候,他們有人血修羅覺醒,收集修羅精血的時候,那些精血,卻跑到我這邊來了,他們說是我的族人,所以,後來殺了他們,我回去的時候,就被心魔纏身,他們害我,成了真正的血修羅,我也不敢跟你們任何一個人說,躲在紫竹林裡,一個人尋除煞之法,師父,你知道,那時候,我多想在你懷裡,大哭一場嗎?”
秦夢和谷非雨看她趴在蒲團上,一滴滴掉下的眼淚,兩人也是心中除了氣憤,更多的是酸澀。
吸吸鼻子,“兩位師姐,我想跟師父說說話,你們先出去好嗎?”藍雲想把自己的委屈,都跟月清說出來,現在躺在那裡的月清,雖然再也不能抱着了,可是跟她說一直壓在心底的無數秘密,不管是對月清,還是對自己,都是最好的安慰。
秦夢難得心細,還給打了兩個結界,讓她和月清好好說說話,免得再留下什麼遺憾,師父她心疼,可是師妹,她同樣心疼,因爲那件事,她對藍雲的愧疚,也是持續到她被幽曇爪碎丹,以爲命不久矣,才稍爲放下。
“那個明蔓,居然敢要藍雲的心頭血?二師姐,當時,你們就一點都不知道嗎?”出來的谷非雨簡直快氣炸了,取心頭血一個不好,可是會要人命的,尤其還在那個西幽戰場上,要是當時,她不是執事,肯定早就沒命了。
“不知道,”秦夢心頭狂跳,“藍雲當時,什麼都沒敢跟我們說,只聽說那個明蔓是阿修羅的化神中期修士,而且事後,她也躲着我們,遠遠的幾次看到,雖然知道她好像受了傷,我們也不好問,只有水靈兒,送了幾次湯。”
“那二師姐,你還是早點化神吧,靈界是化神修士的天下,萬一……,我們還是什麼都幫不了她。”
秦夢攥緊了手,不僅是什麼都幫不了她,而且連她的幾個徒弟都不如,她們一個個枉爲師姐,一直以來承得都是藍雲的照顧。
偏殿裡,說完話輕鬆不少的藍雲,剪下一縷頭髮,放在月清的手邊,才從裡面出來,“師姐,送我去給大長老請安吧,還有宗內,都有誰化神,我是不是也要去一一拜見。”
“宗內有五位化神修士,除了大長老,還有華月師叔,加外兩位,一個是王敏,一個是木童,還有一位,你是不需要拜見的,他是鄭師妹的師父丹神,一直都在水月宮的後山閉關,領得是外事堂名譽長老一職。”秦夢看到她跟月清說完話後,連眉目都舒展了,也爲她高興些,“水月宗的佈置,跟四方界的一樣,你只要按着以前的路走,就可以找到她們。”
藍雲正要點頭,突然眉心大跳,心中叫苦,剛剛跟月清說,葉問天可能不會放過她,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一個劍陣出現在手上,緊盯着廣場的某處,如果他是化神,那就滅了他,可是,如果他是渡劫,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滅了自己。
好像憑空出現一般,三縷長鬚的葉問天,淡淡的目光,瞟過來,他打量藍雲的時候,藍雲也在打量他,半晌開口,“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水月宗,看來,這麼多年,你的心,還是那樣,不夠狠,對別人不行,對你自己更不行。”
藍雲沒在這人身上,看到葉問天任何影子,如果是葉問天,可能還不會對她用強,可是這人,望她的眼神冰冷,心下苦澀,嘴角噙笑,“那是因爲,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你這個高高在上的神,是沒法理解的。”
“你還可以叫我葉問天,我已經在靈界等了你一百多年,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藍雲看到水月宮中衝出來的華如,華月衆人,明白,她們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這人身上的氣息不是化神,源遠浩大,能突然出現在這裡,至少是領悟了空間法則之力的渡劫修士,不過應該還不是本尊,渡劫以上,是無法在靈界行走的,那麼只能又是一個分身了。
“這位前輩,晚輩南方仙盟盟主白元武,前輩有什麼吩咐,只管道來,我仙盟無有不從。”白元武和陳敬隨着衆多修士,趕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深深拜下,實在是,哪怕靈界,渡劫修士也是十個手指頭數得出來,而他們一個個的,早就不過問世事,南方仙盟在四個仙盟中最弱,實是因爲,南方,沒有渡劫修士,既然這人,與水月宗有些關係,或者可以領一個名譽長老一職。
“我只要她,你們也能做主嗎?”葉問天似笑非笑,指着藍雲。
藍雲手上的劍陣一下子把自己籠住,“這個世上,誰都別想爲我做主,我的事,只能是我自己做主。”
兩人的目光,繳殺一處,都沒有退讓的意思,好一會,葉問天才一聲長嘆,“這個世上,我只在乎她一個,她不能走,而且她已經支撐不住了,你已修到元后,元神強大,欠你的,我會加倍還上如何?”
聽到這個跟葉問天長得一樣的人,說出如此話來,藍雲還是忍不住,心口一疼,擦了一下流出嘴角的紅色液體,用舌頭舔回去,有些腥甜,不由失笑,“還,怎麼還,下輩子還嗎?”
“這幅身體,你從來就沒愛護過。”葉問天緊蹙了下眉頭,很是心疼,“我不想用強,念你剛回宗門,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處理雜事。”
藍雲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不可違逆的意念,已然明白,就是因爲宗門,她連自我解決都做不到了,“我應該多謝你的施捨是吧?……也罷,不過一個月就不必了,等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我隨你走。”
“不要再想給我耍花招,我並不是那個葉問天。”
藍雲仔細地看了他一遍,不過眼中滿是沉痛,“他是個傻瓜,我也是,不過,我承你的那位因果甚多,那些因果,是她用命換來的,有本事,你就把她用命換來的東西,全毀了。”既然已經決定,可是藍雲不想將來,丁怡幾人做出什麼事來,被他辣手摧去。
“這點你大可放心,你就是她,她亦是你。”
藍雲腳步一頓間,突然滿是頹喪,那個小七轉世的一部分任務,就有讓王敏他們這些轉世仙君,重回仙界的,不是也許,而是肯定,此時,唯有她一個人掙扎,她不過是小七的一個影子,爲她做早就佈置好的任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