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棺在一間滿布藍天白雲的石室中,顯現出來,藍雲眨眨眼,確定自己沒看錯,確實是石室的時候,嘴角扯扯,看樣子,相天在這裡,也是下了大力氣的,石室的上面,用得全是藍色靈玉,上面的扯絲般的白雲,卻是各種稀有靈紗絲堆就。
棺蓋輕輕啓開,就聞到一股好聞的草木之香,相天從棺中走出,“我聽說,你喜歡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的地界,這間石室,依四時而變,黑白輪轉,與外面的山谷勾通一處,哪怕在石室之內,也有如在外面一般。”
藍雲笑笑,瞟了眼那上空,顯然他這說,肯定不是外界難得一見的藍色靈玉,可又有着靈玉的氣息,那——,只能是萬變洗玉了,在便宜師父留下的玉簡中,說那東西是隨着外面的變化而變化的,非常難得,她修煉這麼長時間,打劫無數寶庫,還從來沒見過一丁點呢,“人都死了,神魂轉世,就算你把這裡弄得再好,我也看不到,何必呢。”
“……我……希望你能改變主意,藍雲,千年修道不易,若是……,”相天微閉了眼睛,“不到萬不得已,我如何能朝你動手。”
說得好像是她逼他殺她一般,藍雲心中怒氣翻涌,強自壓下,“這裡是什麼地方?”
“東部一個無名小谷。”
“東部?是東部仙盟嗎?”藍雲面上複雜,聽林晴說,相天自從與水月仙子到了宗門,就一步未出過,那他在這裡,早早就佈置好的一切,說明了什麼?想到那個曾經一直守護在宗門的人,最後因爲魔嬰……
深吸一口氣,原有的心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人家早就打這個主意,可憐她還爲七情的兩個孩兒奔走。
看到藍雲臉上神色變幻,相天也想到了那個無緣的孩兒。眼神黯然,“你喜歡小孩子,將來,我們一起,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我把你們,都捧到手心上。”
捧你個頭!
藍雲看着相天最後一臉嚮往的樣,直覺吃了一隻蒼蠅,噁心得不行。“別婆媽了,我們倆個誰先死,還是一起死。”
相天身體一僵,爲何要這樣逼他,當年七情逼他。讓他永遠失去了她,現在她又這樣逼他,“我們……一起,這是我特意煉出來的緣回槍,無論我們投胎到了何地,總有緣份相遇到一起。”
藍雲看看短短一米兩頭槍的東西,淺淺一笑。“相天,你知道我爲什麼從不去探查前世嗎?因爲,若有若無間,我好像看到無數前世最後枉死時,臨死不閉的眼睛,你說我們一起死。萬一在我死後,你又對你自己下不去手,我不是又枉死了。”
相天怔住,她這話到底什麼意思,是想和他一起死。還是不相信他,到了這時,她還是恨他的嗎?所以在臨死之前,也希望能看到他先死。
“……你恨我?”
藍雲臉上笑意加深,“你說呢?換你是我,一千多年修道,只因爲別人的一已私念,就要全全化爲烏有,你會恨嗎?”
“……我會恨,”相天深深地看着藍雲,“那一夜香和同心丹,都不是毒,我知道,阿修羅不會受任何毒物影響,可這兩樣被我加了特殊手法,相結之後,渾身無力,靈力空洞,就是你想自爆元神也是做不到的,到了此時,你是想看到我先死,然後才肯甘心吧。”
這具身體的情況,藍雲還真不是太知道,只是現在提不起力,卻是真的,微點下頭,“是,夕顏因爲等不到路正天,絕望自盡,金鈴聖女被困小千世界,苦苦孕育情種,她們的下場,我都不要,我只想在臨死之前,看到你果然,與我死在一處就行了,你是仙人,哪怕這具分身死了,憑你的本事,元神之力,想要殺我這個,現在沒有一絲還手之力的人,還是手到擒來的吧。”
相天沉默,他此時卻覺有什麼地方,被他遺忘了,是很重要的事,“你不想我殺水月宗的林晴等人,所以出言阻我,她們與你關係莫逆,你說,我與你共同轉世,萬一被她們找到,她們會不會真得廢我仙根,然後,給你弄一大堆侍妾?”
藍雲脣間綻起一絲笑意,“應該會,只怕她們會不惜朝我下情毒,也會給我弄一堆的侍妾,或者,還會教我一些當年合歡宗的法決。”
那樣暖暖滿是回味的笑意,讓相天心痛,爲什麼這樣的笑,不是對着他的,只是因爲林晴她們與她同門相守,她就對她們那樣好,什麼東西都不忘她們。
……讓她與自己一同轉世,這件事沒錯,只要自己陪她幾百年,寵她愛她,將來,她也會這樣對自己的,“你等一下,我再佈置一些東西,讓她們將來找不到我們。”
就算找到,他也早與藍雲在一塊,他還不相信,她們一個個的樣子,能捨得讓藍雲的轉世身,再傷心欲絕,只怕捧起來寵都來不及,爲了她,無論如何,她們也不會朝他出手。
“相天,你把我扶起來坐好,這樣躺着不舒服。”藍雲蹙眉,“我還沒死呢,這樣躺在棺材裡,實在太晦氣。”
相天無語,怎麼跟七情一樣,該計較的,她不去計較,不該計較的,非要去弄明白,上前把她扶起來,正要拿一件厚毛大衣給她放背後靠上,胸間一痛,不可思議地低頭,心臟處插着隨手放在玉棺裡的緣回槍。
“……就算我再不佈置,她們想在五十年內找到我們的轉世,也是休想,有這五十年,你早對我傾心,她們捨不得你再傷心的,只能,看着我與你永遠在一起。”
藍雲推開他,搖晃着從棺中站起,“你就這麼相信你的佈置?相天,我雖然低估了你做爲一代仙帝的臉皮,用我兩個徒弟要挾我,可你也一樣低估了我,在決定回宗時,我就預感不好,你當我什麼準備都沒做嗎?”
相天扶着緣回槍,免得它一動之下,自己馬上斃命,在沒看到藍雲死前,自己要是先死了,那他想和藍雲一同付死的願望不就做不到了。
“你做了準備又如何,這裡是東部仙盟,與水月宗相隔七十多萬裡,她們一時找不來的。沒有渡劫修士相助,你做再多準備,也等不了她們。”
“我應該說你什麼?相天,你好可憐,水月仙子說,她爲你卜了天離卦,說我是你的死劫,呵,你以爲你計算好一切,我就要朝着你的安排去走?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藍雲冷笑,“相天,我恨你,恨七情,恨你們,你們想用我,重新在一起,這輩子都別想。”
“你想做什麼?你爆不了元神的。”相天心下大悔,真得有什麼被自己忽略掉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爆了元神,所以也沒想過,”藍雲臉上笑意加深,“再說爆了元神,你還有我這具肉身慰藉呢。
……那日,七情答應我,只要我幫葉問天化神飛昇,她就永遠離開,我幫了,可你呢,最後,還是把她的靈昧集在一處,好,我再給你們機會,自投魂河,是你自己把事情弄糟了,那時,你在大夜天說過的話,都當放屁是吧。”
“你要幹什麼?”到了此時,相天好像想到什麼,臉上已然變色,他非常想說,他收手了,不幹了,可到底帶了一絲希冀,想與她共付黃泉,轉世重生時,再續前緣。
“我在小仙界,去了一趟上古的骸園,從那裡,撿了幾道早就失傳的禁術,其中有一道,叫寂滅。”只是此寂滅,非彼寂滅,偷天換日。
藍雲臉上原本淺淺的笑意,迅速綻開,雙手張開時,靈力已復,一掌拍開石室,迅速升空,“風散……土退……木消……。”
原本靈力不顯的無名小谷,突然被從藍雲身上散出的三種靈氣給填滿,相天踉蹌奔出,“不,你不能這麼做。”此時,他再也顧不得身上受的傷了,渡劫修士的氣勢全開,全力壓往藍雲那裡。
上古十大禁之第九禁《寂滅》,爲遠古傳下,據說被施法之人,身上的一切,都會還於天地,化作虛無,哪怕神魂,也會四散開去,不入輪迴,唯有留下那人身上的靈根精粹。後來仙魔之戰時,人族投靠魔族的修士,用此術抽取別人的仙根,以補自身不足,幾次之後,被衆人發現,全力抵制,把此法最終例爲禁術。所有會此術的魔修,都遭到衆人一致追殺。
現在她居然把此術用在她自己身上,簡單讓相天心駭欲絕,原來,她真得情願什麼都不留下,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你停手,我馬上走,藍雲,我相天對天起誓,終我一生,再不會來煩你,所有有你的地方,我退避萬里。”
藍雲面上痛苦之色一閃,咬牙切割部分神魂散出,“你早就沒了信用,你不是自詡對七情用情最深嗎,我死了,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抹痕跡,也會消散,現在我要死了,相天,你要不要陪着?”
五方劍陣死死地把她護在中間,她身上散出的三種靈氣越來越濃郁,緩緩遺散出來的神魂之力,讓相天痛悔莫名,忙用靈力鎖住山谷,一個水月宗的求救煙花,從他手中爆出,只希望,這裡有水月宗的人,能幫他一把,把她漸散的神魂,給聚攏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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