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愛男自我揭露自己在文/革以一已私怨污衊,並且迫害過很多人的事情當然在整個礦區都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一時之間, 無論大街上, 剔頭的, 掏耳朵的還是補鞋的攤子前,人人說的都是孫愛男, 當然, 她無論走到哪兒, 身後也會有人不停的吐唾沫子。
但你以爲這事兒就算完了的話, 那可就把陳麗娜想的太簡單了。
就在孫愛男的事兒還沒落下帷幕的時候,糧食站的工作人員鄧大慶也三更半夜的, 在小廣場上貼上了自己的懺悔書, 懺悔自己在文/革中故意誣陷, 並且以私意而鬥人的過錯。
不過, 他在懺悔後的第二天,就給人殺死在自家門外了。
當然, 案子很快就破了。
是一個早年被他陷害的知識分子的兒子, 因爲一直忘不掉父親上吊後的樣子, 一怒之下,衝動殺人。
孫愛男和鄧大慶倆人的懺悔, 激起了越來越多的礦區居民對於那些文/革中那些壞分子們的痛恨。
人人的眼睛都盯着呢,誰要乾了壞事, 還不寫懺悔書的, 身後都跟了一羣的人指指點點, 估計背後還拍着磚頭呢。
大有一種, 你要不懺悔,我就一磚頭拍死你的氣勢。
一時間,懺悔成了一種風氣。經常有曾經的壞慫們三更半夜,悄悄跑到人民大廣場上去貼自己的懺悔大字報。
當然了,從此之後,剪資本主義尾巴的事兒,不過幾天的功夫,就絕跡了。
壞人就那麼寫,忙着剪自己的小尾巴了呢,還能顧得上剪別人的嗎?
高區長升到自治區後,利好消息馬上就來啦,第一,就是快馬加鞭修建毛紡廠,資金給的充裕,大機器一上線,人員跟上,樓嘩啦啦的就起來啦,廠房嘩啦啦的就蓋起來啦。
因爲陳麗娜是廠長嘛,隔三差五,就得到工地上去看看。
這天,她剛從工地上回來,又跑了趟公安局,當然是去巡問馮遇有沒有給抓住的事兒,結果從公安局出來,還沒開上自己那輛老吉普呢,就給釣着一根牙籤的冷奇堵住了。
“不對啊小陳,都是同志吧,我也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挺有好感的,這個不用我說,博釗也知道。有時候你不懂,我家也有家屬,我沒想幹點兒啥,就是偶爾跟你說說話呀,拉拉家常,見個面,這感覺真的挺好的,不可言說的那種好。
但是,你這有點兒厚此薄彼吧,天天往公安局跑,你是沒看過於公安給你寫的情書還是怎麼地?”
這意思是,都對你有點兒愛慕,你咋對我愛搭不理,就上趕子的跟於公安一起玩啊?
陳麗娜對於冷奇這個老流氓,怎麼說呢,可以說是太瞭解了吧,無論他架勢裝的有多大,她總能戳破他。
“不是,是因爲他一直在非常認真的追馮科長的案子。馮遇潛逃到現在,都三個月了,你當初不是說你們武裝部會把馮遇,以及他背後所隱藏的黑惡勢力給找出來的嗎,冷部長,你當初立的軍令狀呢,你所說過的話呢,我就想問,你對得起你帽子上那顆國徽嗎?”
現在沒人剪尾巴,也沒人批風紀啦,陳小姐都敢在大街上穿裙子了。
自己裁剪的黑的確涼裙子,白襯衫,二十五六的大美人兒,長髮飄揚,眉眼冷冷,跟那從臺灣電影裡走出來的林青霞似的。
冷奇給罵了個啞口無言,站在原地,看陳小姐一腳油,開着破吉普轟隆隆的,就走了。
回到武裝部,冷部長還得聽下屬們的彙報呢。
新的參謀長,是從越南戰場上回來的,戰功屢屢的馮竟同志。
他說:“冷部長,經過我們的排查,以及三個月的突擊審問,犯罪分子們的名單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看,全在這兒了。”
“可以說,咱們礦區就是邊疆這些土匪們的老巢,地方保護,以及馮遇指使喚着這些犯罪分子們,不在礦區作案,而是在整個邊疆流竄式的犯案,纔是一直以來,我們難以剿銷掉他們的,最大的原因。”馮參謀長又說。
……
“據我們的線人打探來的消息,馮遇隨身攜帶大量槍/支彈/藥,行動極其隱秘,也流竄的非常快,當然,因爲掩護者衆多,抓捕起來並不容易,不過我們早已經準備好了,去除礦區的這顆毒瘤。”
冷奇還是不說話。
終於,馮參謀長忍不住了:“冷部長你該知道的,馮遇原本治安隊長,或者說是土皇帝當的好好兒的,之所以會被通緝,跟咱們聶工的兒子聶衛民脫不了關係,我們現在懷疑他要到聶家尋仇,咱們再不抓捕,我只怕聶工會有危險。”
冷部長仍然不說話。
“冷部長,可不能再等啦,我覺得馮遇要尋仇,應該就是在這幾天,咱們要不就行動捕人,如果你還想找到更多的黑惡分子,咱們也該在聶工家門外部防,至少要把他們一家人保護起來。”馮參謀長開始拍桌子了:“我不知道冷部長你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態,但是現在黑惡勢力已經威協到我們礦區最有價值的科研人員的人身安全了,你要再不理,我親自端着槍,上聶工家門外守着去。”
冷奇終於說話了:“馮遇要出馬,必定會自己上的,這樣吧,悄悄佈防,但等閒不要行動,聽我命令。”
這個男人啦,三十如小兒。
他們要冷靜起來,啥大事兒都能辦成,但要彆扭起來,真的就跟孩子似的。
關係到黑惡勢力,關係到匪,要說不剿嗎,那是不可能的,冷奇還指望着這個再進一步呢。
畢竟他現在屬於下放培養,真要再升,前途無量。
但是吧,他就是跟同一個大院兒裡出來的聶老大較上勁兒了。
保護聶博釗,那是必須的啊,要聶博釗犧牲了,他這個武裝部長先得完蛋,但只是保護就完了嗎?
他要的是什麼效果,是槍戰,是硝煙戰火,是聶博釗一家被馮遇逼到一個角落裡,那幾個小崽子抱成團瑟瑟發抖時,自己帶着武裝部的官兵們從在而降,踹開大門,並且拯救他們。
所以,小陳不是一直很瞧不起他嗎?
冷奇笑了笑:也該是時候向陳小姐展示一下,什麼纔是炮火硝煙中的英雄的時候啦。
再說這邊,不說陳小姐,就是三個蛋兒,也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朝着他們降臨呢。
轉眼已經是暑假啦。
天熱的夠可以的。聶衛民和二蛋兩個從學校裡往外走,一人手中一張試卷,聶衛民臉上是一血前恥的得意和驕傲,畢竟科科滿分嘛。
二蛋也驕傲的不得了:“高姐姐,你考了多少分呀?”
“別問啦,我英語沒考好,才99分。”高小冰說。
得吶,炫耀錯人啦。於是二蛋再轉身:“甜甜,你考了多少分呀?”
“哎呀,53分,二蛋你說這可怎麼辦呀?”
“我英語考了93哦,一會兒來我家吧,我輔導你,好不好?”終於找到可以炫耀的人了。
“真的嗎二蛋,好呀,你真得幫幫我啦,我這回又考了個倒數第一,而且是科科都是倒數第一。”甜甜今年幾乎沒咋長個頭兒,比二蛋還大着兩歲呢,走他身邊,臉圓圓的跟個妹妹似的。
而且呢,她現在也認命了,知道自己來例假了不是多大的事兒。
跟個小妹妹似的,就把二蛋的手挽上了:“對了,我表哥從寄了兩罐蜂蜜來,你要想吃,一會兒到後面小林子裡,咱們一起悄悄吃,要叫金寶發現,他會偷吃完的。”
一聽有蜂蜜,二蛋口水都下來了:“好呀好呀,你把英語書帶上,我幫你補習,好不好?”
人劉小紅早走了,三個孩子見校門口停着一輛吉普,二蛋和聶衛民就開始百米衝刺了:“媽媽,媽媽。”
那怕能搭礦區的車,那怕不論早晚終會回家。
放學後第一時間,看到來接自己的媽媽站在車前,伸開着雙手笑着,那種感覺,在長大後,不對,那怕老了之後回想起來,聶衛國都要開心的流眼淚。
撲過來,跟顆炮彈似的,陳麗娜白色的襯衣上就是兩個黑乎乎的大手印子。
好吧,不論打扮的再美,只要碰見二蛋,那就能一秒破功啊。
“你說你英語考了93?”陳麗娜確認了兩遍纔敢信。
“親親我吧媽媽,你說過,我考的好就該親一下的。”二蛋指着自己汗津津的額頭說。
不顧他混身上下臭的跟從豬窩裡出來似的,陳麗娜給了他一個香吻。
陳甜甜就在後面笑了:“這麼大的孩子還要媽媽親,二蛋你羞不羞。”
不過她再想一想,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而聶衛民和二蛋還是小孩子呢,有例假了嘛,於一瞬間,甜甜就不說話了,說實話,她個子沒長多高,胸前還長了倆小骨朵兒,人就更自卑了嘛。
回到基地,聶衛民和二蛋兩個跟那鬼子似的,就衝到小學裡,接他們的小蛋蛋去了。
陳麗娜和甜甜一起往回走着,因爲發現這孩子總是含着胸,就說:“不對呀甜甜,你咋不像小紅一樣,把胸膛擡起來走路呢,這樣窩着胸,跟個馱背似的,慢慢的可就沒氣質啦。對於一個姑娘來說,氣質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啊。”
“小陳阿姨,我,我好像病了。”甜甜猶豫了很久,才指着自己的胸膛說:“我這兒腫啦,我怕人看到。”
說着,小姑娘眼睛都紅了。
陳麗娜停在原地,看了半天,發現癥結了。
拉着甜甜進了王家,她說:“王姐,你就沒給甜甜講過生理衛生,講過發育嗎,這孩子發育了呀,你看她最近老窩着個胸。”
王姐要帶仨孩子,因爲陳自立一個人的工資不夠接濟孃家,整天還在農場打短工呢,也挺忙的,就說:“說過了呀,我說這是正常的,沒事兒,這丫頭自己敏感,你沒看最近瘦的。”
小時候的胖甜丫頭,現在臉巴掌大,小的跟只小貓貓似的啦。
陳麗娜索性進門,解了自己的胸衣就給甜甜看:“你看,我們也都長的呀,咱們女人長胸,發育,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這有啥好羞的呀,你看我胸挺的有多高。”
甜甜仰頭看着陳麗娜,吐了吐舌頭,居然說:“媽媽,我還記得小時候吃你的奶呢,我想吃奶,小陳阿姨,你有奶嗎?”
陳麗娜一把就襯衣捂上了:“王姐,你給這孩子餵奶餵了多久啊,她到現在都知道奶。”
王姐說:“五歲的時候金寶吃,她還偷吃呢,咱們礦區好多女的的奶她都嘗過,你不說我還忘了呢。”
“往後記得多給她喝點兒牛奶,儘量少給她吃蜂蜜,蜂蜜裡面激素多,多喝牛奶會長高的。”陳麗娜於是說。
王姐想了半天,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你的意思是蜂蜜吃多了纔會發育的早?”她哎喲一聲:“我哥從老家寄了好多蜂蜜來,我疼她,都沒捨得給金寶和豆豆吃,全給她一人吃了呢。”
“往後給少吃點吧,小孩子不能多吃蜂蜜的。”陳麗娜說。
孩子已經發育了,再說些她將來會長不高呀什麼的話,那不是戳人心窩子嘛,索性,陳麗娜也就不說了。
回到家,她轉身到小菜園子裡,正準備摘菜,做晚飯呢,只聽一陣腳步聲,就知道聶工帶着兒子們下班回來了。
除了三蛋,二蛋的腳步最重,才10歲的孩子,那腳步聲重的,都能跟得上哈工了。
不對,只聞一陣冷羊肉串的味道,陳麗娜擡頭一看,來的就是哈工啊,懷裡還抱着把獵/槍呢。
“小陳,聶工還沒回來嗎,我來問他借個東西?”
陳麗娜呆住了:“沒有啊,你要借啥呢?”
“借把獵/槍。”哈工說:“我表哥從塔城來玩,想出去打兔子。”
“你趕別人家借去吧哈工,聶工那槍啊,因爲怕幾個孩子玩,藏在大櫃子後面了,我一時還給你搬不出來。”
哈工於是轉身到了前院,看了看自己五年前編的兔籠子,說:“小陳,你家的老兔子死了哎,你沒發現嗎?”
陳麗娜摘了一籃子的菜,出來一看,真的哎,白毛長長的老兔子,在兔籠子裡臥着呢,只看圍着它的蒼蠅,就知道它是死了。
“這兔子別看又老又笨的,那是聶家三兄弟的寶貝,哈工,我忙着洗菜呢,你在後院挖個坑,給埋了吧,成嗎?”
哈工把老兔子拎出來看了看,就去埋兔子去了。
看陳麗娜邊洗菜,看起來挺不開心的,哈工於是安慰她說:“這兔子也有五年了吧,麗娜,要當個人看,它都活了四五十年啦,沒什麼不開心的。”
“可不,你家媳婦子我看也懷上了,她得給你生個龍寶寶呢?”
“爲啥是龍寶寶?”哈工問說。
“明年76年,是我們漢族的龍年呀。”
“唉,好事,好事啊。”哈工說。
倆人笑着說了會子話,哈工轉身走了,但陳麗娜咋覺得,哈工有點兒不高興似的。
不一會兒,聶工帶着他的仨兒子,一起回來了。
聶衛民高高瘦瘦的,二蛋濃眉大眼,個頭又高又結實,就是皮膚黑,黑的跟那非洲兄弟似的。蛋蛋小圓臉兒,不怪他裝小,七八歲時候的聶衛民就他這樣,圓頭圓腦的惹人可愛。
全家一起吃飯,大夏天的,當然首選黃瓜涼麪啦。
二蛋一個人就能幹兩碗涼麪。
畢竟暑假了嘛,今晚可以不用做作業,三兄弟還不知道老妹妹沒了,當然了,妹妹老啦,除了陳麗娜喂一喂,他們已經不是很關注它了。
吃完了晚飯,仨人就在葡萄架下面打鬧着。
二蛋和聶衛民倆人正在彈杏核兒呢,一把杏核,彈到誰的就可以把對方的贏回來,這個遊戲很能鍛鍊孩子的精準力,也是夏天孩子們頂愛玩的,他們經常樂此不疲的,能玩上好久。
倒是三蛋咬着舌頭,就覺得隔壁哈工家有點兒不對勁啊。
想了半天,他進門找爸爸去了。
“爸爸,爸爸,哈叔叔家已經來了八個客人啦,這不對啊,哈工家來的那個叔叔昨天跟我說,他有四五個兄弟,那麼,不是四個就是五個,爲什麼會變成八個叔叔呢?”
“你怎麼知道是八個叔叔?”
“他們出出進進,雖然身上穿的衣服一樣,長相也差不多,但是,就不是一個人嘛。”三蛋說。
陳麗娜說:“對了,哈工還來咱家借過獵/槍,老聶,鄰居家有八個男人,而且個個兒有獵/槍,我怎麼覺得挺怕的,會不會哈工通匪了?”
說實話,自打馮科長跑了之後,聶工一家就沒有放鬆過警惕,爲了怕對方來尋仇,一直都很注意的。
聶工聽說哈工來借過□□,轉身出門一看,剛纔哈工坐過的地方,他拿指頭一筆一劃,扣了兩個字,救命。
奈何陳麗娜太忙了,居然就沒看着。
“哈工沒啥問題,但是他的表哥,聽蛋蛋這麼說,那絕對是個土匪無疑了,我要猜的不錯,仇人住咱家隔壁了。”
“那咋辦?”這種時候,陳小姐的魅力也施展不出來,就只有靠聶工啦。
畢竟他平時溫默,醉心科研,但是關鍵時刻,還是會身高兩米八的嘛。
就比如此刻,眼鏡一摘,揉了揉眼鏡,他從桌子底下就把手/槍掏出來了,習慣性的拆卸,他眉目微擰,手法依舊快速而又敏捷,聲音也無比的從容。
“把衛民和衛國喊進來,隔壁的人肯定有情況,那麼,現在我們就得應對反擊的策略,陳小姐,我有仨兒子,這種時候,咱們得物盡其用,叫他們來幫咱們抓住那些惡黑勢分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