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歡看到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少年,他很瘦弱,露在外面的胳膊上沒有多少肉,反倒佈滿了傷口。
那些傷口已經被清洗過,但是密密麻麻的傷口,看着就很觸目驚心。
當時顧言歡覺得他很可憐,因爲他看起來並不比自己大多少,爲何身上會有那麼多的傷口?
她下意識的想要靠近,結果就在她打算上前的那一刻,牀上的少年突然間醒了,他的眼神,比兇獸還可怕,當時就把顧言歡給嚇哭了……
這些往日的記憶,從前都深埋在顧言歡的心底裡,最近不知道爲何,她總會想起一些事情來。
甚至,顧言歡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能想起更多的事情來了。
比如說……她的爹孃。
最近顧言歡偶爾做夢,好像能夢到爹孃的模樣了,他們很恩愛,很愛笑,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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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末,京都炎熱的天氣終於有所緩解,氣溫一天比一天涼爽了起來。
有了雲玥的操持,顏樓的一切都進行的格外順利。
聊齋先生的《紅狐女》第二冊,銷量非常火爆,當然最讓那些讀者抓心撓肝的是,在《紅狐女》第二冊的結尾處,修真歸來的紅狐女終於再次見到了她曾朝思暮想的沈郎,兩個人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只可惜,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
斷更可恥啊!
吊人胃口更可恥!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爲了《紅狐女》第三冊做準備,也是爲了顏樓的開業做準備。
經過一段日子的裝修和佈置,顏樓的改造工作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而樓裡的員工培訓,在雲玥的監督下,也進行的格外順利。
甚至,雲玥還給每一個員工定製了好幾套制服。
這些,也有姜姜的功勞,因爲員工們的制服,都是姜姜根據雲玥的口述畫出來,之後再交給裁縫去趕製的。
“姜姜妹妹與雲姐姐真的好有默契。”顧言歡每次看姜姜畫稿子,都會忍不住的驚歎。
因爲雲玥說的一些東西,顧言歡根本聽不懂,可是姜姜總能一下子領會到,直接畫出精髓來。
“我與姜姜自然是……心有靈犀的。”雲玥看着姜姜畫的那些畫稿,目光深邃,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
有些秘密,藏在心底就好,並不一定要去拆穿。
就比如,她早就發現了姜姜或許與她一樣……
來自那個世界。
她們是兩縷孤魂,在這異界相依爲命。
雲玥相信,姜姜也早就發現了她的秘密,只是她一直假裝不知道而已。
現在,她們是這個世界的人,是一家人,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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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顏樓的事情,最近姜姜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去浮生書鋪。
顧言卿胳膊上的傷經過了大半個月的調養,已經基本沒什麼大礙了,但是姜姜每天還要拿着祛疤膏,天天給他上藥。
這也導致了,我們的左相大人有家回不去,每天只能在書鋪後院的小房間裡直接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在早起去上朝或者當值……
是夜,燭火搖曳。
“你這傷口癒合的算是不錯了,配上我表姐特製的祛疤膏,肯定不會留下太醜的傷疤的。”
姜姜一邊說話,一邊給顧言卿擦藥膏。
“其實就算留了疤也沒什麼的,我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顧言卿也不知道姜姜爲何對他這個傷口這般上心。
傷疤是男人的勳章,他身上的傷疤何止這一處?
“那不一樣,你這傷,說到底也是爲了我挨的,若不是爲了我的荷包,你根本不會受傷,對了,五城兵馬司那邊有消息了嗎?那幫小賊抓到了沒?”
姜姜說着,突然擡頭看着顧言卿問了一句。
“阿東前幾日去問過了,那些小賊好像是跑了。京城裡這種潑皮混混多如牛毛,五城兵馬司的人也忙不過來。”顧言卿嘆息了一聲:“算我倒黴吧。”
“哎。”
姜姜也跟着嘆了口氣:“那就沒辦法了,誰讓咱們無權無勢呢?”
姜姜順着顧言卿的表演,也跟着他嘆了口氣。
做戲做全套,她若是表現的太漠不關心,難保顧言卿會起疑心的。
就像是這段日子,姜姜整天幫顧言卿收拾房間,整理牀鋪,顧言卿好像就有點懷疑她了,不過每一次,都被姜姜裝傻充愣糊弄了過去。
“不過你放心,你是爲了我受傷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完全康復爲止。”姜姜話鋒一轉,一臉微笑的看着顧言卿。
顧言卿沒言語,因爲姜姜最近對他的“照顧”實在是太周到了。
一開始,姜姜偷偷翻他的牀榻,顧言卿還有點疑慮,可是後來,姜姜不僅經常來給他鋪牀,還非要親手給他洗衣服,弄得顧言卿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顧言卿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見過這麼積極主動的女孩子。
他完全應付不了,只能聽之任之。
“這幾天天氣轉涼了,我幫你把厚點的外套都拿出來了。”
姜姜上完了藥膏,又忍不住的叮囑了兩句:“馬上到八月了,季節變化,你注意保暖。”
“嗯。”顧言卿點了點頭,心裡頭卻在想別的事情——
時間過得真快,馬上就要八月份了。
八月初七,距離天降旱雷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此時,京城裡依舊一切風平浪靜,沒有人知道,在千里之外的禹州已經發生了許多了不得的大事。
其中,最讓人矚目的就是,禹州城外,天降神石,那巨大的神石上,還雕刻着古老而滄桑的文字,經過禹州大儒們的研究,他們破解了上面的文字——
禹州生奸佞,天雷以誅之。
禹州奸佞?天雷誅之?
一時之間,整個禹州謠言四起,而這個時候,禹州民間更是有人在悄悄散佈着禹州官員們貪污腐敗,作惡多端的各種罪證……
這是顧言卿早在很久之前就準備好的一步棋,如今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當然,他還有兩枚最重要的棋子,就是禹州的樑大人兩兄弟。
這個時候了,顧言卿相信,他們知道如何做,才能自保!
禹州的官員自成一派,官員,士紳,商賈,相互勾結,盤根錯節。
只是殺了那些貪官,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要解決禹州的問題,首先要瓦解禹州的小集團,之後再慢慢抽絲剝繭,在那片已經被貪婪腐蝕多年的土地上,重新播撒希望的種子。
這其實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但是好在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很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