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今日是陛下在皇城裡設宴的日子。
瓊林宴，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文人盛宴。
宴會舉辦的地點就在皇城的瓊林苑，今日一早，宮裡的內侍和宮女們早已經忙碌了起來。
皇城，御書房中。
建平帝的眼前擺放着這一次春闈上榜的九十個貢士的名單，書桌的一旁堆積着不少小冊子，那些小冊子裡記載了一些這些貢士的簡單個人信息。
“這次九十個新科貢士裡，有六十多人，都是世家子弟，而且名次都很高。”
隨手翻動了一下書桌上的名冊，建平帝再次開口，語氣裡有些不屑：“那幫世家弟子有些的確學富五車，但是有的……就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就他們那點水平，居然也能上榜，這幫人，真的當朕眼睛瞎了不成！”
“陛下自然是耳聰目明的。”
一直坐在一旁安靜喝茶的顧言卿，此時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淡開口：“但是先帝在位的時候，科舉已經是這樣了，今年是陛下登基以來第一次春闈，那些世家們這般明目張膽，實際上也是在等陛下你的反應。”
皇權與世家，有時候可以是一體的，有時候，卻又是對立的。
當年先帝全靠這些世家支持，才能登基爲帝，所以，在先帝在位期間，這些世家的勢力非常龐大，在朝堂上的影響也是極大的。
而現在……
這些世家的權利和地位有些太大了，已經開始威脅到了皇家……
“呵。”
聽了顧言卿的話，高座上的建平帝冷笑了一聲，開口道：“那些老傢伙，一再試探朕的底線，他們通過舞弊獲得了那麼多名次又如何？這一次殿試，朕親自出題，倒要讓那些濫竽充數的人，原形畢露！”
“看來陛下已經想好這次殿試的題目了？”顧言卿擡眸看了建平帝一眼，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朕想了好幾日呢。”說起這個，建平帝不禁有些得意，隨即，他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內侍退下了，整個御書房裡，只剩下了他和顧言卿兩個人。
“顧相，你過來！”
建平帝笑眯眯的衝着顧言卿招了招手。
顧言卿緩緩起身，來到了書桌前。
建平帝往前湊了湊，半個身子越過書桌，湊到顧言卿耳邊，低聲開口：“這次……就校考他們，如何在全國範圍推行新政，你看如何？”
顧言卿面色不變，微微垂眸——
新政的推行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刻，如何在全國推廣開來，的確是個大難題。
如果真的有人能答好，那麼必然會一下子入了建平帝的眼，甚至連他顧言卿也會對那人另眼相看吧。
一瞬間，顧言卿就想到了這次會試的卷子。
一共上榜的九十名貢生的卷子，顧言卿全都認真的看過了！這次會試，史書和詩詞類的題目並不難，也是最容易作弊的地方。
相比之下，經義和策論的題目就難一些，那些卷子的答案也都參差不齊。
有些人就是隨便亂答，驢脣不對馬嘴，有些人是盲目吹捧，一個勁兒的說朝廷和陛下的好話，阿諛奉承之極。當然，其中也不乏有真正的有識之士。在這次的會試之中，有個人文筆犀利，才華橫溢，格外的突出。
而且……那個人似乎對新政很有想法。
顧言卿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名喚沈歸遠的學子。
“最近臣和陛下一直在積極推行新政，相信全天下的學子都知道這事。”
顧言卿緩緩擡眸，收斂了眼底的情緒，語氣平靜的開口道：“若是有心人故意在陛下面前支持新政，但是實際上卻……心懷叵測呢？”
“什麼？”
聽到顧言卿的話，建平帝愣了一下——真會有這麼膽大的書生？敢當面欺君？
不過……
若是那些大世家特意安排的人呢？
建平帝的眉頭緊緊蹙起，隨即又很快舒展起來。
“所以說啊，朕不可一日無顧相你！”
建平帝擡起大手就想去拍顧言卿的家肩膀，可惜，被顧言卿輕描淡寫的躲開了。
哼，小樣，還驕傲起來了。
“朕知道你聰明，你是不是從會試裡看出什麼來了？”
建平帝一臉期待的看着顧言卿。
顧言卿也沒賣關子，直接從那些名冊裡挑出了幾份，放到了建平帝的面前。
“這幾人，根據臣的暗中調查，都是各大世家暗中培養的人，當然，現在的他們表面上看起來，都只是普通學子罷了。”
“這些老狐狸！居然跟朕玩陰的！”建平帝怒了。
“當然，這只是我暫時查到的，還有我沒有查到的……我不知道有多少。”
說起這個，顧言卿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一共上榜的就只有九十個學子，其中六十多個出身名門，而在剩下的二十幾個寒門學子裡，還隱藏着不知道多少世家們的暗子。
這還真是可笑，又可悲。
“混賬！”
一旁的建平帝已經出離憤怒，一氣之下把所有名冊全都推到了地上，所有冊子散落一地。無數名字落在了他的眼中——
原本的春闈，就該是爲他這位帝王，爲整個慶雲國選舉賢能的盛事。
而現在……
卻成了那些世家安插自己人的盛宴。
“這是朕登基以來的第一次春闈啊！好，那幫老傢伙真的很好！”建平帝狠的咬牙切齒。
而一旁的顧言卿顯得平靜許多。
他垂眸看了看那些散落一地的小冊子，眸光在某個名字上停留了一下——
姜潮生。
或許。
他們也不是無人可用的。
“陛下何須動怒，或許，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顧言卿說着，脣角掠起一個迷人的弧度來：“那些老狐狸想必早已經猜到了陛下你會出什麼題，甚至還會因此而做各種安排，那麼我們……何不將計就計呢？”
將計就計？
剛剛還在暗自琢磨要改什麼題目好的建平帝，聽到了顧言卿的話，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了——
那些老傢伙們以爲他們能預判朕的舉動。
實際上朕早就預判了他們的預判，甚至還假裝上當，引他們上鉤！
這一波……
朕站在第五層！
“顧相，你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詭計了？來，說給朕聽聽。”建平帝一臉微笑的看着顧言卿，眼神裡滿是小期待。
什麼叫陰謀詭計……
顧言卿看了建平帝一眼，還是緩緩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對這次殿試，他的確有一點小看法。
原本，在看完那些士子的卷子之後，顧言卿心底就已經有了全盤謀劃。
而今早……他看了姜姜的日記。
心底的謀劃……又改變了億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