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6日,東京時間上午9:00。
東京的太陽剛剛在天際線冒頭,西北太平洋上已經是陽光普照波光粼粼。掛着神風旗幟的一支艦隊正在靠近白令海的皇帝海山之上巡弋。
穿着黑色羽織腰間挎着一把黑色逆刃刀的西園寺紅丸站在出雲號的雷達室,如果仔細看便能看到他的黑色羽織衣袖上印着一個獨特的山形徽章。
當旋轉着雷達掃描線出現變形,接着顯示出十一個光點的座標時,坐在雷達列陣前的神風士兵立刻轉頭看向了西園寺紅丸,“報告局座,發現十一艘潛艇,對方正在快速朝着我們的方向前進.”
雙手抱胸的西園寺紅丸瞄了眼雷達列陣上所顯示的座標,點了點頭說道:“沒有關係,放它們過來。”頓了一下他說,“通知反潛直升機中隊,準備出發”
“是!局座!”
西園寺紅丸沒有等士兵的回答,他瞬移上了甲板,此時一直在備戰的四架白色海鷹已經啓動的螺旋槳,在甲板上旋起了猛烈的風。西園寺紅丸卻沒有着急,他看似緩慢,實則以極快的速度上了第一架直升機。
像是巨大白蜻蜓的海鷹依次從出雲號上起飛,朝着白令海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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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以後,萊蒙托夫敲響了成默的休息艙的艙門,還沒有等成默開門他就在外面大喊道:“大人,我們的被動聲吶接收到了敵方反潛飛機的信號,對方示意我們已經被鎖定了.”
成默跟雅典娜說了聲“我去一下”,便打開了艙門。
站在門口的萊蒙托夫面色凝重的說道:“按道理來說星門的艦隊不應該來這麼快纔對?是不是我們的行動被察覺了?所以星門的人刻意在這邊佈下了防線?”
成默淡定的說道:“沒關係的,直接上浮。”
萊蒙托夫驚訝的說:“上浮?”於潛艇而言上浮就意味着投降,他不解的說,“我們不派載體上去嗎?至少可以先看看情況,也許能直接擊毀敵人的反潛飛機.”
成默低聲說:“是朋友來了。”
“好的,大人。”
萊蒙托夫拿起了固定在艙門邊的聲力電話,給駕駛艙下達了“打開通海閥,主壓載水艙排水”的命令,片刻之後潛艇減速,壓縮空氣進入主壓載水櫃擠壓出海水的聲音在船艙裡隱隱作響,隨即潛艇開始緩慢上浮。
成默一個人沿着狹窄的通道向着艦橋的防線走,潛艇內部恍若佈滿管線的迷宮,他卻已經輕車熟路。花了好些時間成默才從休息艙走到了艦橋的舷梯口。此時紅色警示燈還在不停的旋轉。他等待了大約十多分鐘,紅色的指示燈才停止了閃爍,亮成了綠色,喇叭裡傳來了“完成上浮”的通知。他沿着舷梯爬到了艦橋的頂部,然後打開了艙門爬了出去。
不過才十多個小時沒有出來,成默便覺得腥鹹的海風也是如此的清新,晴好的天氣更是叫人心曠神怡。冬季的上午,風和日麗,海鷗乘着風,唱着歡快的曲調在天空滑翔,在海鷗的鳴叫聲中隱藏着隱約的螺旋槳葉的旋轉聲,他循着聲音望去,便看見一架白色直升機正向着他的方向移動,在它的背後是一望無盡的天空,由於今天連一片雲都沒有,竟顯得這天幕格外的高遠,而這架直升機看過去彷彿是一種毫無參考價值的觀察座標。
就在成默虛着眼睛觀察那架白色的直升機時,上面跳下來一個黑點,那個黑點如鷹隼般朝着他飛馳而來,驚起了盤旋着的海鷗,在海浪聲和海鷗的逃散中跳到了他的面前。
兩個人彷彿站在黑色的巨鯊背鰭上相對而立。
這一刻海風彷彿停息了一般,就連浪濤也低俯了下來,像是在朝拜降臨的君主。
西園寺紅丸雙手抱胸,揚起了那張俊美到妖異的面孔,微笑着說道:“成默君,京城一別,又有三百六十天不曾見面了。”
成默回憶了一下,還真正好就是三百六十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他打量了一下西園寺紅丸,看到對方羽織袖子上的“山”形徽記時,目光凝滯了一瞬,接着他也迴應以微笑,“確實好久不見了啊!西園寺君。”
風聲又開始鼓譟,拂動了成默的劉海和西園寺紅丸的馬尾。
西園寺紅丸凝視着成默,像是要把語言通過瞳孔塞進成默的心裡。就在成默揣摩西園寺紅丸的心思,猜測着他會要說什麼的時候,他忽然就收斂了笑容,輕聲說道:“望君珍重,後會有期。”說完西園寺紅丸就緩慢的漂浮了起來,像是還沒有斷線的風箏。
成默知道西園寺紅丸在等他的回答,他萬萬沒有想到西園寺紅丸第二句話就是告別,似乎他千里迢迢從西北太平洋趕到皇帝海山就是爲了說一句“珍重”。他想起了啓航的行船,想起了那麼多告別,這一次本該是最不走心的纔對。他知道自己的臉上一定會呈現出些許的訝異,眼神也該是沒有太多情緒的冰冷,但他沒有避開對方能看穿透一切利劍般的視線,坦然的與飄蕩在半空中的西園寺紅丸對視。
也不知道是如今他的心臟已經柔軟,還是在瀕臨死亡危險的前夜他的魂靈也變得真誠。成默沒有迴應以“後會有期”,而是微笑了一下,仰着頭輕聲說道:“別說‘後會有期’,這要按照正經動漫的橋段,就是在立flag,我們肯定是沒有機會再見面啦!”
西園寺紅丸也沒有料到成默會說這樣的話,轉身想要離去的身形凝固在了風中,他也笑了,“我最愛乾的事情就是插旗和拔旗,更何況夏國不是有句諺語——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像我這樣從不做好事的人不應該死。”
成默回想起他和西園寺紅丸竟也認識了六年了,想起那次在蓬萊島上的經歷,依舊曆歷在目,鱗次櫛比的夏國宮殿,聳立在山崖上的樓宇,陰森可怖的吸血鬼城堡,還有蓬萊仙境以及穿着天竺服飾的美妞帕塔尼這一切都像昨天才見過一般。他覺得年紀大了,人是不是就特別愛回憶?他迎着風輕聲說:“好像蓬萊島就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吧?”
西園寺紅丸不置可否,“只有一千多公里,還在修繕中,黑死病的效率實在是太慢,叫人想要故地重遊都沒有機會。不過幸好我找到了更大的遊樂場,這還得多謝你,不是你,我想我大概已經對這個世界失去了興趣,變得失望、沮喪,對活下去都沒有什麼興致了。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我神智每天都很清醒,但越是清醒就越是無趣。不像現在,每天都感覺到意識混沌,像是喝醉了酒,還每天都活在對明天的期待中。我喜歡這樣的感覺,像是世界線在被我們一起搖晃。我對你有奇妙的感應,我知道我們的想法會達成一致。我以前沒有體會到過這種快樂,就像是鄰居是一個旗鼓相當的棋手,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提着酒瓶,敲響你的房門.”他深呼吸,降低了音調,“所以成默君,不要死在我前面”
成默心想:你這樣的鄰居有點嚇人,我妻子還有前妻,最好不要太早來敲我家的房門。但話不能這麼說,剛想要回應一些感慨,便聽到了破空的嘯聲,定睛一看西園寺紅丸已經乘着風遠去,只有最後那句有點聳人聽聞的話還留在波浪聲之上。
“.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啊!我已經在想象,用菊一文字則宗切開你腹部,握住你心臟時的快感啦!”
成默站在艦橋上凝視着西園寺紅丸返回白色的海鷹直升機,然後直升機在空中艱難的調轉機頭,向着它來時的方向歸去。
他腦海裡出現了西園寺紅丸袖子上的那枚山形徽記,那是“新選組”的徽記,他知道歷史是一次又一次的輪迴。
只是這一次,他也將成爲歷史書上的一行字,又或者幾行字。
假設說,假設說他們獲得了最終的勝利。
書上又會如何記載這次會面?
大概會是:“2024年12月26日天氣晴。
起事之前。
西園寺紅丸和成默在西北太平洋的皇帝海山見了一面。
只爲說一聲‘珍重’。”
至於後面那句話,肯定是不會被記錄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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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大海的邊緣現出了霧濛濛的金色毛邊,彷彿它是頂着洶涌的海水掙扎着向上。天際的雲層似乎是火焰做成的,越靠向白秀秀的方向天光就越陰沉,頭頂的雲層還沒有被霞光暈染,像是巨大的油氈,彷彿隨時會蓋下來,將一切都包裹起來。
白秀秀屹立在浪尖上,天空的四面八方都是無人機和載體,劃過空氣的激光照亮了她蒼白的面頰,爲了包圍他們這區區十八個人,惱羞成怒的星門出動了上百位天選者,這是足夠組織起一場大型戰役的力量。她仰頭向上望去,雲層之下全是穿着星門戰鬥服的載體,甚至遠方還有艦艇,用碩大的激光燈在雲層上投下了星門的旗幟,雲層在滾動,旗幟也在翻涌。
她一個人,像是鬥獸場裡的舞者,在被上萬人圍觀。
那些天選者們也不下來,似乎知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就必須上浮了,於是就站在空中跟隨着鎖定了他們的無人機向着大海無休止的射擊遠程技能,紅的、藍的、綠的、紫的各種形態的遠程技能如雨點般投入大海,將混沌的黎明照耀得五顏六色,海面漂浮着朦朧的霧氣,整片海洋像是要被煮沸了一般。
通訊器裡響着嘈雜的聲音,對於其他人來說應付水下的無人潛艇逃命就已經很吃力了,還要應付多如牛毛的射線實在是繃到了極限,所有人應該都知道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是網中之魚,對方只是還懶得收網。
也許他們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志,只是憑藉本能在戰鬥。白秀秀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任何鼓勵的話都毫無意義。死亡已經在等待他們了,雖然對結果已經有所準備,可是當這一刻真的降臨,卻沉重到幾乎要把她完全壓垮.
“投降吧~投降吧!我一個人死了就好”
她重新潛入水下,顏色逐漸變藍的海水中,密密麻麻的光線有些擊穿了的海龜、海豚和鯊魚,那些可憐的小東西像是被煮熟了一樣向着海面浮去。有些被她的同伴用光盾擋了下來,還有大部分光線投入了更深的大海,在不斷的衰減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十八具行者在亮着光盾的載體保護下還在快速前進,十八道水痕之後還跟着數不清的水痕,那些無人潛艇清除不盡,像是嗜血的鯊魚,就在等着他們精疲力竭的時候好一擁而上。
看到一條海豚翻着白色的肚皮冒着一絲絲血跡像是氣球一樣飄了上去,白秀秀腦海裡出現了自己和同伴們的屍體浮上去的畫面。她感覺到身體完全僵住了,意識陷入了茫然的恍惚。不過是一瞬間,就有好幾道光線擊中了她,如果不是沉入海下的時候點亮了光盾,現在她剛剛修復到百分之七十的載體,估計又得進入高危狀態。
通訊器裡傳來了駱安昌沉重的聲音,“長官,我們的行者電量已經所剩不多了。現在.現在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該怎麼辦?”
白秀秀被這四個字捂住了口鼻,完全無法呼吸,她像是喪失了知覺,沒有做任何規避動作,頂着射線向着自己的那具“行者”遊了過去。她從來不曾深陷入這種令人只想快點死掉好解脫的絕境中過,她感覺似乎整個太平洋都沉沉的壓在她的肩上,要把她整個都按進沒有一絲光線的深淵中。
曾經,她頑固的以爲人世間的任何苦難都不可能打倒自己,在得知丈夫死訊,就連遺體都無法下葬的那刻,她就已經用最遲鈍的刀子割掉了恐懼和絕望,那無異於凌遲。然而那不過是她的自以爲而已,這個世間還有同樣殘忍的事情正在她的身上發生。
上一次她能還看見光,還能心存復仇的意志,眼下她什麼都不剩了。她覺得自己只剩下了快要碎裂成粉末的軀殼。
“長官!!!”
“長官!!!”
“白教官!”
通訊器裡的呼喊驚醒了她,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光盾幾乎快要被那些五顏六色的好看光線給打崩潰了,幸好龐鵬舉舉起了盾牌如鯨鯊般擋在了她的上面。她回過神來,快速遊動到位於中間位置的那具銀灰色的“行者”上,她低頭看了眼還在奮力向前的“行者”,握緊了雙拳,屏住了呼吸,“是時候做決斷了。”
大海中迴盪着低頻的聲響,如同某種呼喚。
白秀秀閉了下眼睛,萬分艱難的說道:“你你們投降吧!也許也許還能夠保住性命”
通訊器裡緘默了許久,也可能只有十多秒而已,但就是感覺過了很久很久,如同一個世紀。
駱安昌沉聲說道:“長官,我們都知道這不是最好的辦法。你也知道.”
“是,白教官。你可以逃走的,現在我們應該把烏洛波洛斯全部交給你,你一個人逃走吧!”
“不!”白秀秀怒目圓睜,堅決的說,“我絕不會一個人逃走。”
“長官,我們沒得選。你一個人離開,還能帶走我們的烏洛波洛斯,至少能降低一點我們太極龍的損失。”
孔黎也用蒼白的聲音輕聲勸解道:“是啊!白教官,不要耽誤時間了,快走吧!”
想要拿到他們的烏洛波洛斯,就必須從內部開啓“行者”,在這樣的環境中開啓行者等同於死亡。假使她能利用“時間裂隙”推動自己的“行者”逃離包圍圈,並順利帶回其他人的烏洛波洛斯,這確實是損失最小的方式。
可她怎麼能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屬下自殺似的死亡?
自己卻做逃兵?
白秀秀知道他們說得對,可她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這麼做,他們也都是有妻子兒女有家人的同僚,出發之前她還說過一定能把他們帶回去。她心如刀絞,滾動了一下喉頭,嚴肅的說道:“現在,我命令你們投降。”
“太極龍絕不投降。”駱安昌說,“我已開啓行者!”
“等等!不要!”白秀秀大喊道。
但已經遲了,位於在左前方的行者的艙蓋已經彈了起來,穿着簡易作戰服的洛安昌的本體已經浮了出來,他的周身全是氣泡,那具銀灰色的“行者”已經失去了動力,在五彩斑斕的光雨中正在朝着黝黑的深不見底的大海深處緩緩下墜。
駱安昌的載體抱着自己的本體游到了白秀秀的身邊,他取下本體上的烏洛波洛斯,交到白秀秀手裡,在被激光照耀得流光溢彩的光盾中笑了一下,“長官,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完美了。我們本來就沒有抱着活着回去的想法。”
白秀秀的心也跟着那具行者在墜墮。
恍惚間,又是一個人開啓了“行者”,再一具行者如煙花般炸出美麗的泡沫朝着黑暗墜落,齊自敏也遊了過來,“遺書都寫過兩次了,任務也完成了!我們沒什麼好後悔了!”
白秀秀的手中多了一枚烏洛波洛斯。
“長官,一定要把我們的烏洛波洛斯帶回去!你是最後的希望了!”
再一具行者完成了它的使命。
“雖然心有不甘,但只能到這裡了!長官你可要活着回去,把我們以及長征九號的事蹟帶回去,我還指望我老婆、孩子知道我是個英雄!還有,長官,請幫忙照顧一下我的家人.”
“白教官,一直沒好意思說,但現在沒有什麼不敢說的了,我之所以跟着過來,只是因爲暗戀你,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龐鵬舉,我是亢龍組2012界的學生”
一具跟着一具行者如花般在海中凋零。
白秀秀想要哽咽,可半機械人無法哽咽,也無法流淚,她的機械眼只能看見作戰頭盔裡反射出的蔚藍世界,在這一片寂靜的深藍中,十七具行者像是掉入可樂的薄荷糖揮發着一串串氣泡,跟隨着那些慢慢湮滅的光線,墜入連光也無法抵達的彼岸。她的頭腦裡竟產生了些許幻覺,彷彿看見了巨大光柱穿透了深藍色的海水,照亮了成羣結隊的熱帶魚和美輪美奐的珊瑚礁。他們將一起在水晶宮般的世界安眠,也不是什麼特別痛苦的事。
死去的人不會痛苦,那些痛苦必將由活着的人承擔,這是比死還要嚴酷的懲罰。
如果可以流淚的話,白秀秀覺得整座太平洋都是她的眼淚。
十七塊烏洛波洛斯已經全部交到了她的手裡,繼續猶豫只能讓同僚們的犧牲白費,她不是沒有決斷的人,她深深的吸氣,知道再也不能優柔寡斷,她在十七個人,也許該說是十七個載體和十七個本體的注視下,稍稍下沉,抱住了還在水下快速飛馳的行者。
白秀秀仰頭,其他人正伴隨着她在海中向前,於光盾中向她揮手,像是在護送她歸去。簡易作戰服並不能支持本體長時間在水下停留,她看向了其中除了她之外的女性,快速的說道:“孔黎,你把你的本體放在我的行者上面,我勉強應該能帶着你一起進入‘時間裂隙’,其他人現在上浮,你們還有機會投降,沒有烏洛波洛斯他們也不會拿你們怎麼樣,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們救回來的”她環顧了一圈,僵硬着俏臉說,“我是最高指揮官,這是命令!”
“是,長官!”
孔黎正猶豫,卻被駱安昌強行推了下去,白秀秀一把抓住孔黎的本體,將她壓在行者上,白秀秀不再遲疑,她的載體使用時間已經所剩不多,她沒有資格再耽誤哪怕一分鐘,她必須帶着他們的囑託回去。
任何言辭此時已經多餘,將十七枚烏洛波洛斯帶回去,再想辦法營救他們,纔是她必須完成的使命。
除了順着洋流逃命,她別無選擇,即便是順流而下,在海底“時間裂隙”之內也變成了流沙,視野變得無比模糊,眼前只有一片克萊因藍,其他的什麼都看不見。周遭的阻力巨大到連堅硬無比的行者也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白秀秀的雙手像是磁體一樣緊緊的吸附在行者兩側的合金外殼上,並努力保護着身下的孔黎。那擦身而過的流沙有如燒紅的利刃,一下又一下的貼着她機體劃過,劇烈的疼痛從皮膚表層一直滲透到了骨髓之中又蔓延到大腦深處。
她一邊維持着“時間裂隙”,一邊催動着渦輪噴射裝置工作,由於還攜帶了一具行者和一個人,能量消耗的飛快,機體的損耗值也下降的令人心驚膽戰,但她一絲也沒有擔心,她的信念強大到無可阻擋
“有點難受.我感覺我要堅持不下去了!”
孔黎的聲音在時間的縫隙中,像是從幽冥深處傳出來的咒語。
白秀秀瞥了眼作戰頭盔,她們還沒有遠離星門載體的控制範圍,現在從時間裂隙中出來就是前功盡棄,她輕聲說:“堅持一下,孔黎。”
“我想睡了,我感覺好冷,頭都快要裂開了.”
“千萬不要睡,抱緊我。”白秀秀柔聲說,“我們聊天吧!”
孔黎昏昏沉沉的問:“教官,談戀愛幸福麼?”
“嗯!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你還沒有談過戀愛嗎?”
“還沒有呢!我老覺得男人是個麻煩、小氣還好色的生物。就算最初會覺得快樂,但遲早有一天,不是我厭倦他,就是他厭倦我,反正最後的結果都不好,爲什麼要談戀愛呢?一個人有.大多數時候也挺好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一個人確實也不錯,但是有個靈魂伴侶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啊!”白秀秀笑了一下說,“愛情這種東西呢,我覺得不該用時間來衡量,它就像我的技能一樣,是一道時間之中的裂隙,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東西,在時間的流逝中數不清的生命會降生,數不清的生命會消逝,即便倖存下來的東西,也會變質變形風化,毫無疑問,在時間面前任何東西都會變化,愛情也不能倖免。但是聳立在時間標尺上的那個標記你人生的愛情,是可以回望的。它存在你的記憶中,就是時間的裂隙,隨時可以供你進去回味,不管多漫長的歲月,就算你已經五十歲,六十歲在閉上眼睛回想與他親吻的那一刻,也依舊會臉紅心跳那個時候你會確信,當時的喜悅是如此真實,這份愛又是如此頑固”
“教官,你說得我有點想談戀愛了呢!”
“所以一定要活着回去,好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教官,你來之前說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謝.”
“不是。”白秀秀平靜的說,“是成默。”
“啊~~~這還真是意外不是,我的意思是喜出望外”
“一個寡婦喜歡一個有夫之婦,還是一個比自己小這麼多的有夫之婦,確實挺叫人不可思議的,可愛情這種東西,不就是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卻又非做不可的事情麼?”
“不,我覺得您喜歡他是他榮幸。您這麼好看,我是個女人都忍不住老喜歡看您,您是我的偶像,我就是爲了您才加入亢龍組的”
“我知道的啊!”白秀秀又笑了一下,“你有一次喝醉了對我說過。”
“您是怎麼保養的啊?我感覺您永遠不會老.我當學生的時候,您就是這麼年輕漂亮,現在好像比以前更年輕更好看了”
“也許是我一直保持着一顆年輕的心吧!”白秀秀強忍着背脊上撕心裂肺的痛,玩笑道,“要不然也不會喜歡一個小鮮肉”
“成默.聰.聰明是挺聰.聰明的,厲害也.挺挺厲害的吧?要不然也不會.招您和雅典娜喜歡了,但您叫他小.小鮮肉.我就不服氣了,他那.樣子最多.也就八.八十分吧外.外表可配不上您!”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外表都沒那麼重要,只要不難看就行,關鍵還是得看內容,一本封面再好看的小說,內容不精彩,翻兩頁也就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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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26日,東京時間晚上9:00。
聖誕節的東京剛下了一場大雪,白牆黑瓦的皇居披上一層潔白的雪衣,在燈光的照射下宛若鑽石鑄造的宮殿。皇居宮牆之內一片素白,與春天的粉嫩,夏日的翠綠和秋天杏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遠遠望去就是一位穿着“白無垢”外貌也純淨寧靜的新娘。皇居之宮苑內,隨處可見銀杏樹冰柱,冰柱反照着燈光,給人一種處處火樹銀花之感。
寒冬裡的古早和風緩緩吹拂着西園寺紅丸,黑色的新選組羽織衣袂飄飄,頭上那根用血寫得“尊皇討奸,寧合維新”白色飄帶也在冷風中飛舞,凝固在白皙臉頰一側的幾滴血漬,無損他的美麗,反而變成了美麗極了的裝飾。他走在裸露出來的青磚步道上,左手握着劍柄,右手拖着一個穿着西裝滿臉都是老年斑的男子,偌大的庭院都已經被大雪覆蓋,林立在兩側的松柏也像是銀裝素裹的武士。
白雪皚皚,月光如洗,美人如斯,整個畫面宛如電影場景。
西園寺紅丸拖着男子一步一步上了臺階,不緊不慢的走到了緊閉的皇居內苑門口,站立在兩側的侍衛竟對這樣的畫面無動於衷,他施施然的扔下呻吟不止的老年男子,溫文爾雅的敲了敲門,然後踢了一腳旁邊的老年男子。
“內閣大臣預備役海軍大將牧野光太郎求求見天皇陛下”
門內毫無動靜,只是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片刻之後,明亮的探照燈照亮了廣袤如森的庭院,頓時整座宮殿都恍如白晝。
西園寺紅丸騰一下跪在了門口,他滿腔激昂的大聲喊道:“陛下,太平洋上波濤洶涌!富士山巔烏雲密佈。神風已面臨生死存亡之際!可內閣袞袞諸公腐敗貪婪,東京城內特權之士,不可一世。這些竊據高位的人,於世界百年之變不聞不問,只知鞏固財閥之勢,只知窮奢極欲。於家國之事,不聞不問,只知橫徵暴斂,只知欺騙人民。我神風如今已江河日下,危若累卵。我們新選組已經別無選擇,鈴木伸,齋藤錠太郎、岡田雲藏.包括我的父親西園寺清,這七人首惡係數誅殺我們已控制了警視廳和陸軍機關,請陛下從萬劫的長眠中醒來,帶領我等奔向神風的新清晨,我們新選組不爲功名利祿,只有對陛下的忠誠,我們剷除貪官污吏,才能血洗這個骯髒的舊世界!建設新世界!請陛下帶領我等,驅逐星門!重鑄神風輝煌!”
西園寺紅丸將頭重重的磕在了青石磚臺階上。
這沉沉一聲,有如暮鼓晨鐘,驚起了重重宮闈裡數不清的黑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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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西太平洋之上。
第七艦隊,傑拉爾德·r·福特號還在向着第二島鏈的方向前進。
“大人!大人!不好了!”滿頭大汗的情報官傑克遜衝進了指揮室,“總部傳來了消息,神風爆發了政變.內閣被解散了”
站在詳細的太平洋紙製地圖前的斯科特·H·伯德驚呼道:“什麼?”
第四神將約翰·克里斯·摩根皺了下眉頭說道:“沒必要大驚小怪的,這不過是神風的傳統藝能而已,前段時間不是他們才爲了擁核的事情鬧的不可開交嗎?大概還是那場鬥爭的延續只要橫須賀、官島和火山列島的基地還在我們手裡,隨便他們怎麼鬧。”
傑克遜抓着密電,滾動了一下喉頭說道:“總部要求我們立即對太極龍第三艦隊實施全面打擊!務必徹底擊潰第三艦隊。”
約翰·克里斯·摩根擡頭瞥了傑克遜一眼說道:“實施全面打擊?對方的位置找到了沒有?”
傑克遜結結巴巴的回答:“還還沒有.”
約翰·克里斯·摩根注視着地圖,虛了下眼睛問:“你們覺得他們是在往那個方向跑?”
斯科特·H·伯德理所當然的說:“當然是第二島鏈的方向,他們的第四艦隊正在南部海域集結!不就是爲了接應第三艦隊嗎?”
約翰·克里斯·摩根搖了搖頭冷笑道:“爲什麼我覺得會是白令海的方向呢?”
傑克遜脫口而出,“不不太可能吧!”
斯科特·H·伯德則遲疑了一下說道:“大人一定看到了我們未曾想到的地方!”
約翰·克里斯·摩根不置可否的說道:“叫官島那邊密切注意,叫夏維夷派出電戰機朝白令海方向展開搜索”
傑克遜暗中苦笑,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命令該如何跟夏威夷總部轉達,神將大人的語氣就像他纔是總指揮一樣。但事關重大,尷尬也得把失去第三艦隊位置的事情通報給總部。
斯科特·H·伯德對傑克遜的不幸毫不關注,諂媚的問道:“那我們還是繼續向第二島鏈前進嗎?”
約翰·克里斯·摩根低聲說:“我們轉向,朝白令海峽走!”
斯科特·H·伯德糾結了一瞬,小聲說:“大人,這樣會不會太輕率了?我們最好還是得等等消息”
“沒什麼好等的,如果第三艦隊真是想朝南部海域與第四艦隊匯合,就不會派白秀秀這樣重要的人物執行必死的攔截任務”約翰·克里斯·摩根看向了斯科特·H·伯德,“對了,白秀秀人呢?”
斯科特·H·伯德站直了身體,小心翼翼的說道:“其他人都已經找到了,其中十三個身亡,還有兩個正在搶救,另外三個”
約翰·克里斯·摩根不耐煩的說道:“我是問你白秀秀!”
斯科特·H·伯德低下了頭,“尚在搜索中”
“真是廢物!”約翰·克里斯·摩根面無表情的說,“就算是屍體,你也得給我找回來,要是找不到她,你就準備滾去基地看廁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