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城的戰事落幕,李奕留下一小部分兵馬鎮守安慶,護持大軍糧道。
而他則是親率唐軍主力繼續沿着長江東進,向着江南的方向殺去。
隨着唐軍東征,在太平天國覆滅之後,好不容易安穩了一段時間的江南地區,再次被戰爭的陰雲所籠罩。
……
而與此同時,張國樑也是率軍過了銅陵,挺進至了池州,距離安慶前線不足百里。
就在張國樑下令清軍於池州暫且休整之時,安慶和廬州方面的噩耗接連傳到了他的手上。
軍帳之內,張國樑臉色沉着的翻看着軍報。
而在他的面前,和春,向繼雄,鄧紹良等人各自落座,臉上的表情也俱是凝重。
張國樑深吸一口氣,將手中的戰報合上,然後說道。
“最新消息,安慶和廬州都丟了,唐賊主力在拿下安慶之後繼續東征,距池州已是近在咫尺。”
“諸將都議一議吧,我部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張國樑話音落下,和春忍不住詢問道。
“張提督,安慶丟了尚且算是預料之中,可廬州是怎麼回事?”
“唐賊難不成在主力東下的同時,還派遣偏師去攻廬州了?”
在和春看來,唐軍現在將主力匯聚在長江沿線,擺明是想效仿之前的太平軍,順江東下,攻取江南。
在這樣的前提下,又怎麼會分兵去攻取廬州呢?
和春對此不能理解。
張國樑聞言,張了張嘴說道。
“和大人有所不知,攻下廬州的並非唐賊主力,而是被唐賊招安了的捻匪。”
聞言和春更困惑了。
“捻匪?捻匪是怎麼攻下廬州的?”
在和春的固有印象中,捻軍就只是一羣流寇而已。
騎兵多,機動性或許不錯。
但攻堅能力卻是極差!
他不認爲一羣捻匪有能力攻下廬州堅城。
張國樑聞言,差點忍不住直接罵出來。
但他想到福濟滿人的身份,最終還是收斂了自己的怒意,欲言又止的將手中的軍報遞給了和春,然後說道。
“和大人自己看吧!”
和春神情略顯疑慮,但還是接過軍報翻閱了起來。
然後,下一個瞬間和春臉上的疑慮便被怒容給完全取代。
“該死!該死!”
“福濟誤國,福濟誤國啊!”
“還有這趙瑜銘,呂賢基,李鴻章,也統統都是奸賊,一羣貪生怕死的奸賊,竟敢背叛大清,本官咒他們不得好死!”
和春憤怒的大吼的同時,也是終於明白剛剛張國樑爲何欲言又止了。
這福濟是真尼瑪不是個東西。
但張國樑一個漢人,開口罵福濟這個滿人卻又實在不合適。
罵完之後,和春的怒氣才稍有收斂。
但他還是詢問道。
“安慶和廬州都丟了,安徽方面只怕是無法對唐賊的東征再造成阻礙。”
“我等接下來是繼續堅守池州抵擋唐賊,還是儘快撤兵回江寧,還當早做決斷。”
剛剛纔罵完福濟,和春現在也是有了想要跑路的心思。
唐賊主力東下,黃石磯和安慶加起來都沒抗住一日,池州只怕是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在和春看來,他們若繼續留在池州,那估計也沒辦法擋住唐軍太長時間。
如此一來,他們留在池州豈不就是白白犧牲了嗎?
所以,和春想跑路了。
不過,在和春看來,自己的跑路和福濟的跑路是不同的。
福濟是貪生怕死,棄城而逃。
可他卻是準備要帶着大軍一起逃。
嗯,這個就叫做戰略轉進,保存實力,和棄城而逃自然是不一樣的。
張國樑聞言,稍稍點頭說道。
“我等此次西進,本就是爲了增援安慶而來的。”
“可既然現在安慶丟了,那我等便也無需繼續西進增援了。”
“撤回江南同大軍主力匯合備戰,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張國樑同樣也生出了跑路的心思。
在他看來唐軍此次乃是主力東下,而他們卻只是大清的一支偏師,打起來非但佔不到便宜,還容易被唐軍給各個擊破。
既然如此,撤回江南,保存實力和大軍主力匯合,自然就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下意識將目光向着向繼雄和鄧紹良等人看去。
似乎是在詢問他們的表態。
向繼雄微微頷首道。
“提督大人,欽差大人英明。”
“對如今的我軍來說,撤兵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鄧紹良也是隨之附和。
張國樑點頭說道。
“傳令全軍,在池州休整一夜,然後順江東下,撤回江南,不得有誤。”
江南大營衆將聞言,紛紛打千兒應是。
和春等人告退出去,前去籌備撤兵事宜。
而張國樑也是埋首書案,準備寫一封軍報,向江南方面彙報一下當前安徽的具體戰況。
讓江南方面的怡良和僧格林沁等人做好迎接唐軍東下的準備……
就在張國樑埋首書案書寫軍報之際,外邊進來一名親兵彙報道。
“啓稟軍門,營外有人自稱是您的故人,前來求見。”
張國樑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然後擡頭詢問道。
“是嗎?我在安徽還有故人?本提督自己怎麼不知道?”
“來人可有說他姓甚名誰?是何來歷?”
親兵聞言,點點頭說道。
“回軍門的話,其人自稱是廣東高要的大頭羊……”
張國樑聞言,忍不住蹙眉。
張國樑是廣東高要人,其在被清廷招安前,原名張嘉祥,外號便是大頭羊。
尼瑪,當面報他小號是吧?
不過,在聽聞此言之後,張國樑也是確定了,來人應該真的是自己的舊識。
否則的話,大頭羊這個外號可沒多少人知道。
蹙眉一陣,張國樑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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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人帶進來吧!”
親兵聞言應了一聲,然後告退出去。
不多時,他便將一個長相富態的中年人帶進了張國樑的軍帳。
當然,不是羅大綱。
羅大綱雖然和張國樑曾有交情,但他現在畢竟是大唐參謀部的高層,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他還是懂得。
他即便再怎麼頭鐵,也不至於自己冒險跑來勸降張國樑。
這不叫勇敢,這叫煞筆。
萬一他被張國樑殺了或是扣下,影響都實在是太大了。
派個使者,帶着羅大綱的親筆信前來勸降便已足夠。
在來人進入軍帳之後,張國樑鏘的抽出自己的佩刀,將佩刀橫在面前的案几上,冷聲詢問道。
“爾是何人?爲何自稱本提督之故人?”
“本提督可不記得自己有你這麼一個故人!”
張國樑在聽聞此人報出他曾經的外號之後,本以爲真的是自己的故人。
但一見面他便發現,屁的故人,自己根本不認識對方。
意識到被耍了的張國樑有些憤怒,心中生出了殺意。
只是,面對殺氣騰騰的張國樑,王守的心理素質卻是很好,他絲毫不慌,只是拱拱手笑着說道。
“張提督莫要動怒。”
“在下確實並非提督大人的故人,但在下今日卻是代故人前來,向提督大人問好的。”
張國樑聞言,冷哼一聲說道。
“別賣關子,有事說事。”
“若是讓本提督知道你在耍我,定叫你生死兩難!”
王守笑着說道。
“在下從西面而來,爲提督大人帶來一封書信,提督大人還請觀之。”
說話間,王守將自己帶來的那封羅大綱的親筆信呈遞給了張國樑的親兵。
張國樑從親兵手裡接過書信,然後翻閱了起來。
只是,隨着翻閱書信,他的眉頭卻是深深皺起。
片刻之後,張國樑將看完的書信扔在面前的桌案上,怒目圓睜的說道。
“好啊,原來你竟是唐賊,代羅大綱那賊子而來。”
“爾來本提督軍營,不畏死乎?”
王守搖搖頭說道。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
“在下久聞提督大人英雄一世,豈會做這種要遭人恥笑的事情?”
王守一句捧殺把張國樑給架了起來。
讓本來想命人將他推出去斬了的張國樑暫且收斂了自己的殺意。
見張國樑臉色稍有好轉,王守繼續說道。
“提督大人話何必那麼難聽?羅司長命小人送來這封親筆信,便是看在以往曾一起共事的份上,想要給提督大人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
“提督大人該當領情纔是!”
張國樑冷聲道。
“怎麼?他羅大綱從賊後想拉本提督下水,本提督還得感謝他?”
王守說道。
“那是自然!”
“我王親率大唐主力東出,安慶半日即下,廬州更是望風而降,天下何人能擋?”
“待我大軍東下,江南的清妖主力必將覆滅,南京也會易手。”
“到時候,江南轉瞬間便能爲我大唐所得,清妖的覆滅便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羅司長給提督大人一個棄暗投明的機會,提督大人不該感謝嗎?”
張國樑聞言,呵呵冷笑道。
“爾這賊子倒是自信。”
“但不妨告訴你,本提督既受朝廷招安,深受國恩,又豈會輕易反覆?”
“唐賊派人來勸降本提督,可是打錯算盤了。”
王守瞬間抓住了張國樑話語中對清軍的不自信。
如果張國樑對江南之戰清軍能否取勝有信心,那他面對王守的勸降所要說的就是清軍必勝,而不是什麼自己“深受國恩,絕不反覆”。
王守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繼續說道。
“看來提督大人對此戰清軍能否取勝,也沒什麼信心啊。”
“既然如此,何不早日棄暗投明?”
“如果提督大人是顧及自己的名聲,那大可不必。”
“提督大人是漢人,身爲漢人‘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此乃民族大義,提督大人行大義而棄愚忠,天下何人不讚揚?”
“反而提督大人若繼續愚忠清妖,留着那金錢鼠尾做漢奸,纔是真的會遺臭萬年。”
“想來提督大人也不想將來自己的子孫被人指着脊樑骨罵是漢奸之後吧?”
清廷不管粉飾的再怎麼好,都改變不了其是一個異族政權的本質。
在這樣的一個政權中,漢人從來不會被當做自己人。
其國勢鼎盛之時還好說。
可其國勢一但稍有傾頹,那底下的漢人離心離德就是一個順理成章的事情。
否則的話,東南互保是怎麼來的?
現如今也是如此,清廷在南方眼瞅着不佔優勢,地方上的漢官豈能沒想法?
一但漢官有了想法,那“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就是他們最好的藉口。
張國樑也同樣如此。
聽完王守的話,張國樑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滯,顯然是被說破了心事。
因爲現在的他對於江南的戰事是真沒什麼信心。
原因無他,安慶敗的實在是太快了。
才半天啊!
要知道,這次唐軍東征和上一次太平軍東征可不一樣。
上次太平軍東征,是打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
清軍根本沒來得及在長江沿岸佈防,所以被太平軍一口氣殺到了江南。
但是,這次唐軍東征卻是另外一種情況。
唐軍第一階段東征的時候,清軍便接到了消息,開始在長江沿岸佈防,增加九江,安慶等重鎮的防禦。
知道李奕率唐軍主力發起第二階段東征,在這個時間段內,清軍幾乎是一直都在備戰,一直都在加強長江沿岸的防禦。
可即便如此,安慶還是在短時間內被攻破了,張國樑如何能不感到心驚?
這也是他在接到安慶陷落的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決定帶人撤回江南的原因所在。
不是張國樑不想再池州守一守,而是他明白自己守不住,留在池州就是找死。
聽完王守的勸降,張國樑冷哼一聲說道。
“賊子,速速離去,勿要亂我軍心。”
“若在聒噪,本提督今日便砍了你的狗頭祭旗。”
語罷,張國樑便命自己的親兵將王守給趕出了清軍大營。
王守雖被趕出軍營,但卻並不失望。
反而是心情十分不錯!
因爲他明白,張國樑雖在明面上斷然拒絕了他的勸降,但其實其態度已經有所鬆動。
併爲接下來的談判留了鉤子!
否則的話,今日離開清軍大營的,就不是他王守,而是王守的屍體。
只要接下來清軍在戰場上再有敗績,那張國樑便有極大可能會選擇陣前倒戈,投降大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