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原川瞳孔收縮,低聲說:“是大王具足蟲,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朱貪何望去,那坨像屎一樣的東西橫在道上,臃腫的身子在鋥明瓦亮的甲殼下蠕動。一條條豬腿似的腳啪嗒啪嗒的敲打地面,一對又細又長的觸鬚招搖着,雖尚在遠處,卻給人一種壓迫感。他不禁汗毛豎立,硬着頭皮退到鍾原川身後。
鍾原川略一搖擺,好歹沉住氣。他深沉淡定的說:“大王具足蟲是深海生物,身體都是偏小,沒什麼威脅,這只不但身體巨大,更是在陸地上行走。大抵受了寶物的滋養才如此龐大。我纏住他,即使不敵也能爭取一點時間,你趁機鑽過去,取了寶物與我匯合。”
不待朱貪何迴應,鍾原川一聲疾嘯甩開腿,狠狠抽在蟲子枝節上。擁有上百足的蟲子恍若未覺,撇下鍾原川,向朱貪何衝去。朱貪何心生警惕,連連後退。蟲子緊緊追着他,觸鬚一橫,像長長的鞭子摔下。朱貪何慢了半拍,腦子亂成一團麻,狹小的澗道無處藏身,他只能不住的往後退,在這樣下去,可就退到頭了。
鍾原川眯起雙眼,從口中取出一根棍子,這棍子到處都是刀劍留下的牙印,斑斑駁駁的痕跡上,一種淡淡的閃光像蓄積待發的箭矢,嗖的竄了出去,擦起一道火龍似的流光。那流光只在一閃之下便與蟲子相撞。在朱貪何焦急的目光中,蟲子如同平地而起的山峰,慢慢立了起來。密集的爪子死死抓着兩側石壁。
朱貪何還沒緩過神,鍾原川迅速吞下棍子,一甩袖子,十指噼啪打在蟲子腹部。他每彈一下,身子都要被堅硬的殼震退一點,山澗也多了一聲清脆的鳴叫。在這仿似一成不變的叫聲中,蟲子的身子豁的轉了個圈,密密麻麻的腳踏到鍾原川胸口。鳴叫戛然而止。
朱貪何的目光被蟲子碩大的身軀遮擋,最後也只看見鍾原川緩緩下落,面無表情的盯着蟲子。他舔着嘴脣,喊道:“鍾原川,你去取寶貝,我拖延時間。”他說着,撿起石頭朝蟲子擲去。直指向天的石頭無奈的抱怨着,朱貪何的力氣非但不夠,甚至沒有碰到蟲子,石頭便不甘的墜落下去。落在他面前。朱貪何磨着牙齒悶聲自言自語:“可惡如果我有點修爲,就不會這麼被動了。”
確實,自知之明是很可貴的品質,但朱貪何一開始就對蟲子不屑一顧,顧兒釀成大患。他試圖繞過蟲子,與鍾原川匯合。而蟲子只是稍稍挪一下位置,捲起的沙土就把他逼了回去。他焦急的喊道:“鍾原川,你怎麼樣了。”
另一邊的鐘原川正全神貫注的與蟲子對視,在這雙黑的像地獄一樣的眼睛注視下,他不敢動一下,更別提說話了。剛纔奮力的一棍耗去了他大半真氣。鍾原川原本是想一擊之下令對手皮開肉綻,那根神兵也確有相當的威力。但在最後還是功虧一簣。他不敢使出全力,若是手握神兵的人駕馭不了兵器,面臨他的會是反噬。沒有真氣的修士就是沒有手腳的縴夫,在淤積的河牀
上,慢慢脫離命運的眷顧。
他聽到了朱貪何的聲音,也聽到了蟲子體內窸窣的聲音。看着這隻龐大的離譜的蟲子,鍾原川眼神兇唳,雙手變爪,低聲喊念道:“敗在我爪下,算你的榮耀。”他真的如同一雙鋒利的爪子,騰空而起,斂盡光華蜷曲的手隱入黑暗中。
蟲子揮動觸角向鍾原川抽去。鍾原川面色恬淡,爪子一轉,順着力道撥開觸角,在第二根觸角接近時,他轉身輕他,順着蟲子的目光,踩着觸角奔去,他雙手划動,噴到觸角上的爪印越來越深,墨綠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這該死的爪印快把蟲子的觸角撕成兩半了。
鍾原川的氣勢越來越盛。身子疾行,轉眼到了蟲子的面門,兩個碩大的眼睛像兩扇圓滾滾的門,在崎嶇如山丘一樣的面門冉冉升起。鍾原川手起刀落,在真氣的奔涌中,一隻眼向他敞開大門,鼻涕似的粘液連着絲線似的東西垂在空中。
蟲子痛苦掙扎,不住在地上打滾。狹小的空間中,石屑雜亂的相互撞擊,砸在面門上,彈到鍾原川面前。鍾原川屈爪深**入蟲子眼中,原本可以躲過石屑,一時緊張沒有穩住身子,眼睜睜看着石頭砸在胳膊上。他應聲落下,恰好掉進蟲子殘破的眼珠子裡。
像一座山的悲鳴,朱貪何怔怔的望着這一幕。蟲子虛弱的躺在大地上,堅硬的軀殼竟然失去了光彩。他下意識喊道:“鍾原川,在哪兒呢。”
沒有迴應,彷彿世界之下只有它一人而已。朱貪何面色蒼白,他鑽進蟲子下面,吃力的挪着身子,虔誠的唸叨:“一定不會有事,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沒了。”
片刻時光像一閃而逝的流光,在朱貪何吝嗇的手中流盡,他找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找到鍾原川的身影。朱貪何口乾舌燥,身上好像有什麼在燃燒。他忍不住顫抖的說:“好啊,寶貝都不要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再不出現我就私吞了東西。你可別後悔。”他說着,撇下奄奄一息的蟲子朝深處跑去。
他腦海中一遍遍蹦出鍾原川滿身鮮血,跪在戰火漫天的世界,空洞的瞳孔燒盡最後一滴血,乾涸的嘴脣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僵硬的脖子慢吞吞的垂下,歷史唱起哀歌,悲涼的風把他與鍾原川越吹越遠。他們在一片有花的世界離別。
想着想着,朱貪何不覺淚溼眼眶,悲痛的嘶號。聲音迴盪在空寂的小空間,這時丹田動了一下,隨着心跳的節奏,慢慢甦醒。假死的真氣也一點點滋潤着他的經脈。
所謂的寶貝就在路的深處。是一顆澄澈的珠子,包裹着一根羽毛,他隨手放進口袋,既沒有仔細觀察珠子的結構也沒有欣喜的上躥下跳。他只是拿着這樣的珠子,走在這樣的路上,想着那樣的事。如此無精打采的人受到了天上的眷顧,山洞盡頭是一片光明籠罩的地方,這裡點綴着幾點明亮的光,遠處繁星點點,近處火光撩人,在他惺忪的目光中,一個物體朝他移動。朱貪何本能
的隨便撿起點什麼擲去,手忙腳亂的跑。
“貪何,是我啊,你跑什麼。”
朱貪何擦亮眼,扭頭望去,鍾原川捂着臉,幽怨的看着他:“我又不會吃了你,何必用石頭砸我。”
朱貪何莫名其妙的盯着他,吃吃的問:“你是……”
鍾原川捧出一顆珠子,炫耀的說:“大王具足蟲肚子裡的,乾的漂亮吧,你拿去用吧,我不需要這個。”話音剛落,鍾原川又受了一拳。他蹭的站起來,火冒三丈,轉而還了一拳。
朱貪何放聲大笑,在他脖子上摸來摸去,繼而摸成了抱,鍾原川快要窒息了。他勉強攥出一口氣,吃力的說:“你瘋了,快被你憋死了。”
朱貪何簇起眉毛。惡狠狠的說:“你死哪兒去了,找了你半天,連跟毛都沒有,害我白擔心。”
鍾原川指着手中的珠子說:“不小心進了蟲子的器官裡,然後找到了這個,還有一顆未成形的妖丹已經被我吸收了。你想要我可以吐出來餵給你。”
朱貪何將壞中的珠子拿出來,兩顆完全一模一樣。他呵呵笑着,臉上卻露出窮兇極惡的模樣:“上去再說。”
“不可,上去再說可就壞事了。這東西是有據可考的。”鍾原川一絲不苟的摸着珠子,滿臉憧憬的說,“數千前年,聽長輩們說過這樣的珠子。我是說,這是一個數千年前的故事,有了它咱們修煉可就不用愁了。”
“此話怎講。”朱貪何翻來覆去,並不能感受到珠子的不同。在他困惑的神情中,鍾原川一口吞了下去。露出滿足的神情。
他說:“把珠子埋進丹田,能更好的吸收天地靈氣,以後的路途平坦的多,修爲也能突飛猛進,豈不是如虎添翼嗎。”
鍾原川奪過另一顆珠子,一掌拍進朱貪何口中,他輕聲說:“好好感受身體的變化,珠子進入丹田的時候該有某種奇異的感覺。”
鍾原川微眯着雙眼,忐忑的轉着眼珠子,他倒吸一口氣,尷尬的裂開嘴說:“珠子已經進了你的丹田,不過沒有絲毫反應,好東西給你用真是暴殄天物。”
朱貪何驚斜着眼冷冷的說:“好東西得有會欣賞的人才行,誰說入了我肚子沒有一點反應,我的丹田叫了一聲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以後的日子裡多多感受體內的變化,只要打通了全身經脈再修煉會事半功倍。”鍾原川斬釘截鐵的說,“百日築基,只多不少,想在修仙路上走的更遠,只能打好基石。”
鍾原川很努力的擺出嚴肅的表情,但始終掩飾不住心中的驚駭,朱貪何的丹田明顯很好接納了丹藥,並很順利的開始吸收。不管是誰,在吸收藥物的時候總會有些阻礙,但他沒有。如果朱貪何能夠矢志不渝的堅守自己的道心,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朱貪何歪着頭,狐疑的自言自語:“奇怪,哪裡是丹田來着,那顆珠子指定細菌太多,肚子開始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