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想活

老闆臉色微變,陰陽怪氣的說:“那當然,城主大人是我所認識的人之中最有能力的。不是城主大人建造這個地方,你我早就被鬼差打的魂飛魄散了,哪還有今天這般光景。”

朱貪何沉默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問道:“真是個世外桃源。我的朋友落在外面了。若是能把他也接進城,百年後的投胎,咱們肯定能搶到好的位置。可惜城門已關,外面的進不來嘍。”

老闆聽得入神,不住的嘆息,惋惜的說:“也不盡然,如果不關城門,鬼差找到這裡來,咱們都沒有好下場。關上門,城池就能隱藏在兩個空間的夾層中。只要不是修爲高強的大鬼,保準沒危險。方纔守衛關閉城門,怕是鬼差找到這裡來了。你那朋友夠嗆了。”

“那我們還能出去嗎?”何舟瑤怯生生的問。

老闆意味深長的看她,斜着腦袋冥思苦想,似是尿急,又似是失憶,抓耳撓腮悶了半晌才說:“辦法不是沒有,只是不太好。實話跟你們說吧,辦法肯定有,我怕你們出去了沒命回來,再者,我還靠你們幫我撐到百年後的投胎之日呢,若你們沒能回來,我不可能靠一擊之力撐到百年後。老夫這把老骨頭早就將近消亡,不是剛死之人精神飽滿。”他邊說邊指着身前的一干食客。這些人或坐或臥,形態不一卻都是一動不動,好像糊在牆紙上的蒼蠅。

朱貪何信誓旦旦的說:“放心好了,我可是修士,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老闆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顯然不信朱貪何的話。後者雖然是修士卻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按能力,他到了旋照期境界,也該會點功法,可吳望不教他,朱貪何只能寄予何舟瑤厚望。之間何舟瑤小手一抖,憑空出現一張符篆,搖搖晃晃的聚在空中。她小嘴一抿,剛要發動符篆,忽然聽到老闆失聲喊到:“你們瘋了,快快把這邪物扔掉,真是罪過。”

他說着,一巴掌朝符篆打去,老闆的手像朦朧的影子,在符篆上透了過去。而符篆依舊老老實實躺在何舟瑤手中。老闆一愣,又去抓,手掌又從符篆上穿了過去。他臉色發白,驚恐的瞥着何舟瑤,然後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

總之這聲尖叫穿過朱貪何淡淡耳膜,險些將他的耳朵震聾,客棧食客恍若未覺,沒有反應。老闆失聲喊道:“出事了,大家快醒醒,人來來咱們地盤了。”

朱貪何大驚失色,一巴掌拍過去,老闆像墜落的鼻涕,一下子摔到牆上,黏住了。他滿臉驚恐,嘴角不住抖動。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暗,朱貪何皺眉頭,這個中年人快要哭了。

何舟瑤露出半個頭,好奇的看着老闆。只是一瞬間,這個神氣活現的人就成了這副模樣。她笑向着老闆,忽然舉得這個人其實很可愛。

朱貪何呲牙咧嘴的威脅道:“快告訴我們出去的辦法,都則,哼哼,我讓你現在就魂飛魄散。”他擡起巴掌,擠出一點真氣,手掌慢慢奔涌出一絲逼人的寒意。他只是想嚇一嚇對方,想不到老闆一下子貴了下去,

哀求的說:“大爺饒命,小人在這裡等了足足都三十年,可別殺小人啊,大爺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就是赴湯蹈火也幫您辦到。”

朱貪何心底生出一絲悲哀。當人們將所有光和熱獻給青春,他們的淚與血在時光的打磨下歸於大地,錚錚鐵骨爛做泥土,還有什麼能留下,幾十年以後,意氣風發的他會不會也低三下四的跪在飛揚跋扈的人腳下,拋去尊嚴與勇氣,只是爲了活命。

久等朱貪何不說話,何舟瑤只好怯生生的說:“我們只是想出去而已,不會對你怎樣。老闆不必這樣。”她難以啓齒似的朝老闆笑笑,又施施然縮了回去。

朱貪何附和道:“不錯,我們路過此地,沒有想過對誰不利。告訴我們出去的方法你便可安然無恙。”

在威逼利誘下,朱貪何終於得知了逃出去的辦法,原來這座城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雖然能困住鬼,卻不能困人。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城牆竟然可以推倒。這是萬不得已的辦法。只能圍困魂魄的地方,毫無疑問會對他的精神力有很大沖擊,即使能脫困,也會受重傷。朱貪何不會傻到這方面都考慮不到。他原本就沒有抱太大希望,兩個進了鬼城的人哪有那麼容易退困。

朱貪何拖着老闆走出客棧,邊走邊對他說:“真是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做個示範。”他把老闆推到城牆上,後者立即見鬼似的躲了起來。

朱貪何冷笑,他提起老闆,擲地有聲的說:“城牆有問題是不是,你像害死我們。你這個笨蛋。”他甩手一扔,老闆轟然撞到城牆上,接着是一震淡淡的青煙,老闆的半邊身子成了半透明的顏色。他奄奄一息的看着朱貪何,苦澀的說:“我沒有騙你們,我曾親眼見過人類推倒牆壁從中跑了出去,還帶着一隻受傷的惡靈。你們不信也罷了,何必對我下毒手,我也是受害人。”他伸出的手臂被萬千光芒穿透,在淡淡的薄霧般的空氣中越發暗淡。

朱貪何只想稍微懲罰他一下,沒有想到牆壁隱藏了這麼狠辣的機關。他歉然的扶起老闆,後者像一個垂死之人,木然的看着朱貪何,面無表情的說:“算了,撐了三十年,我太累了,這樣死去也未必是件壞事。你們好自爲之。”他甩開朱貪何的手,視線瞥向一邊,大有自生自滅的意味。

何舟瑤急忙拿拿出蓍草,只有四十九根。她大失所望,訕訕的說:“倒不如仿照前人,咱們也捉只惡靈,沒準也能有驚無險的出去呢。”

朱貪何可沒那膽子,能與惡靈同行的必定是修爲十倍於他的人,之前他還被惡靈擺了一道。想到這裡,他靈光一閃,驚訝的說:“惡靈,竟然是惡靈,惡靈何時從這裡逃走的,這裡怎麼會有惡靈?”

老闆與何舟瑤都是不解,一提到惡靈便反常的朱貪何引起他們注意的同時,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推着他向前。

朱貪何鎮定的說:“我只是隨口問問,對惡靈好奇而已,陽間看沒有惡靈,但是如果有會怎麼辦,惡靈會屠掉整個村子嗎?”

老闆忙不迭點頭,他誇張的臉上寫滿了詭異的氣氛:“那惡靈就是被同村的人亂棍打死的。聽說屍體被埋到了極陰之地,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才導致前世的記憶被引起侵蝕,成了惡靈。來到這裡之前,他殺了大量的人,爲了躲避鬼差的拘捕才逃到這裡的,誰知這裡也是個牢籠。”老闆憂愁的說,不由看朱貪何一眼。

何舟瑤驚訝的說:“惡靈殺了那麼多人,還在逍遙法外嗎,太不公平了。”

“你懂什麼,他只是想活命而已,人類纔是最髒的。”老闆自知命不久矣,索性毫無顧忌的罵了起來,“如果不是有人加害於他,也不至於落到那步田地。如果不是有人加害於我,我也不會死的這麼早。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會這麼快沒了靈氣。”

朱貪何咧開嘴不以爲然,最後怎麼扯到他這裡來了:“別扯遠了,說說惡靈,那傢伙什麼時候逃走的。”

老闆憤然喝道:“憑什麼告訴你,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大不了魂飛魄散,早晚的事。”他既下了死志,更加不把朱貪何的威脅放在眼裡,倒是對何舟瑤頗爲忌憚。他總是有意無意的瞟着何舟瑤手上的符篆,那若有若無的流光像一道道疾馳的閃電,劃過他即將破碎的心。老闆迫切想得到他,他感覺得出來,裡面蘊含的力量能修補他的逝去的靈魂之力,盡在咫尺的寶貝賣弄着風姿,搖晃着腰肢,嫵媚的朝他招手。他真想一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朱貪何顯然不想就此放棄。他暗暗的說:“惡靈能逃出去,你也能,我可以帶你出去,而且作爲合作的回饋,我幫你恢復體力。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惡靈的事情。”

老闆攥緊雙拳,顫抖的說:“此話當真,你能帶我出去?”他雙眼泛着淚光,煽起點點漣漪。神采奕奕的眸子又暗淡下去,“你那什麼讓我相信。”

朱貪何不覺好笑,她對何舟瑤說道:“何姑娘,你認爲這隻魂魄會存活多長時間?”

何舟瑤聽罷,急忙掏出蓍草,這些亂糟糟的東西在她懷裡扯來扯去,早已面目全非,朱貪何一把奪過蓍草,鄭重其事的說:“何掛姑娘,何舟瑤,你覺得這個傢伙還能活多長時間,用你的腦子想想。”朱貪何緊緊攥着蓍草,這些東西被揉的稀巴爛。

何舟瑤慌張的瞥老闆一眼,不假思索的說:“我怎麼知道,反正他肯定活不長了。”說着,她猛然捂豬自己的嘴,難以置信的看朱貪何,好像所有的毒藥都是從這個男人手中所得。

朱貪何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興沖沖的說:“恭喜了,誰都看的出來,你別無選擇。乖乖與我合作,爭取一點希望還是默默忍受死亡的痛苦,度過最後的時光?”

客棧老闆潸然淚下,他雙肩聳動,從來沒有這麼留戀過人生,雖然死過一次,但他不想再在上帝的手中墜落:“我想活,我要活下去。”他低聲的說,神情複雜的瞪着朱貪何。

朱貪何恍若未聞,胸有成竹的說:“好辦,想活就好,那就由我來拯救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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