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本狼主之所言,明日,我們狼神大軍都會傾巢而出,兵至長安全力攻城。中原無論覆,還是滅,對本狼主以及天狼國而言全無所礙。你如果想要當匡扶大唐社稷的英雄豪傑,那麼便放手去做吧。明日長安一戰,必見分曉。”
狼天厲幽幽對陸揚講道。他似乎並未將此去的成敗放在心上,他本來便不希望攻下長安,取得這場北域大戰的勝利。便如同雙方對弈之際,若想達成所籌劃的全盤方略。而是有所得,而便有所失。一城一地之得失並不重要,然而卻可以始終拿住大局定勢。
“無論他此時所言是真是假,按照當前的戰局來看,中原三州援兵將至,他唯有不惜一切代價來攻陷長安城了。但是,倘若他所言是真,明日狼兵取鹿鳴山谷而入長安的話,那麼狼兵必敗無疑。如今唯一反敗爲勝的方法,也只剩下如此了……”
陸揚面上不露聲色,卻於心中暗自存想。如今狼兵鋒芒強勁,長安城中兵少,卻爲關中脊樑,天下龍首。其意義甚是重大,萬不可陷在敵手。看起來,這亦是狼天厲早已算着的一步方略。
可若是他處在狼天厲的風口之處來想呢?狼兵一敗之後必然大潰,無論如何都是不利於天狼國的,他又有什麼圖謀?須臾,他猛地想起了夜前之事,那血狼宗的七名刺客混入長安,在半路上設伏截殺,但是前來迎接陸揚的大國師卻毫無顧忌的幫助陸揚,殺了那血狼宗的幾人。
“難道,天狼國內部爾虞我詐,狼天厲江山不穩?”
陸揚何等聰明,當即透過迷霧,看到了隱藏在這場北域大戰烽煙之後的權力之爭。不由得藉此聯想到了許多事情。看起來那血狼宗雪藏醞釀已久的陰謀遠遠沒那麼簡單,狼天厲此番明面上雖是戰敗,卻未必不是一個對付血狼宗的絕佳機會啊!
“我實在想不清楚,你爲何會對付血狼宗。”陸揚冷笑一聲,對狼天厲說道。
“好個聰明的小子,你果然看到了這一點!”
見陸揚思維機敏,狼天厲不由爲他拍掌稱讚,即使他閱人無數,但卻在這一時間亦是動起了愛才之心。假如他不與中州對立,不與陸揚爲敵的話,那麼他們必定是最知心的好友,無所不談的知交摯友。但如果他們互相對立,那便是最爲棘手的敵人。
可惜烽煙亂世裡,他們各自朝向着不同的目標而奔行在落落凡途之中。陸揚此人正直不阿,護國愛民。狼天厲卻詭計多端,殺戮果決。也許這一切都是天之所注,這場北域大戰的終局之時,但看誰,能夠將自己的堅持,保留到最後一刻。
“血狼宗遠非普通的宗門可比。其門中傳承了我天狼國上古之時,輔助狼主定下千秋功業的狼神之魂。爲了使狼神在後世復甦,重現遠古時的無限榮光,歷代血狼宗的宗主皆是依靠天狼國的狼主驅兵向四方征伐,使得大陸列國血流成河。在他們那不爲人知的密辛之內,殺戮,是唯一能夠使得狼神復活的途徑。”
“我明面上是號令萬軍的狼主,但是國中的一切舉動,卻並不是本狼主可以裁決的。狼主掌控國家,而血狼宗的那宗主狼幽夜,卻在幕後看管着國邦中的君主。天狼國曆代先主盡數在血狼宗的推動之下,以開疆闢土爲由征戰四方,我們的國家,我們那全民皆兵的百姓,皆淪爲了爲血狼宗收割性命的屠刀。”
狼天厲於錚然的琴音之中,對陸揚講起了天狼國自古以來的歷史。這是任何一名中原人都未曾聽過的秘聞。但聽他如此講來,陸揚終於明白了血狼宗一向詭秘行事的背後陰謀,以及狼天厲爲何要向血狼宗下手的原因!
“本狼主繼位以來,血狼宗的存在,始終都是懸在本狼主頭頂的一把尖刀。若不徹底抹除血狼宗,那麼我天狼國將永無寧日。”
“所以,你故意不惜一切在長安城下大敗虧輸,爲的,就是引得你那護國神宗出現。然後讓我們,來助你斬除血狼宗的有生力量?”陸揚嘲諷大笑,繼續說道:“狼天厲啊狼天厲,你當真是好算計啊!你只爲了你一人的狼主大位,殊不知邊關上有多少將士們慘死沙場,你穩坐的無限江山,是屍山血海所堆積而出的結果!”
“不,你會的。天狼國的古老文字有所記載:穹蒼染血,狼神降世!狼神一旦降臨世間之時,會隨之降下一場偌大的浩劫。到那時,無論是我天狼國還是你中原的百姓,所有的人都會成爲狼神復甦後的活祭品!本狼主不惜一切代價對付血狼宗,爲的就是保護天狼國的百姓,保護這個世間,所有的百姓……”
“無論如何,我必然不會讓你們所有人的陰謀得逞!告辭!”
陸揚回身便走,消失在了無言的夜色之中。今夜所得到的情報極大的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一路幾乎是失魂落魄般的返回了長樂宮內,就像這深邃無窮的黑夜一樣,他卻看不到一絲透過夜幕的星光。也不知道黎明,會在幾時到來。
這場北域大戰之中,相連接的每個人都懷有各自的目的與私心。貪慾、權謀、仇恨、殺戮、征服、毀滅……這所有的一切都交織在了一起。他在這無底洞般的旋渦當中穿行,卻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與什麼爲敵,又捍衛了什麼。甚至,他連自己是否已經成爲了其中的一員而感到迷惘。
恍惚之中,他卻看到了一個飄然若仙,如熾火紅蓮般的倩麗身影。她正立身於長安古老的城牆上方靜候君歸,遙望那天際御劍而來的陸揚,在那倒映着月光的臉龐上,滿含着令人迷醉的溫暖笑意。
是啊!無論如何,他只要在這混亂的世界裡,守護她一人便好了。她畢生所願雖然遙不可及,但卻映照出了她那澄澈無暇的心靈。這,便是支撐着陸揚戰勝一切的力量!
……
“狼主,陸揚走遠了……”
須臾,大帳之中,狼天厲舉步而入。望着與他如若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狼天厲’,不由得笑了笑。但見大國師隨手一招,附在那假狼天厲身上的魂魄便被收回袖袍之內,那空洞無主的軀殼,隨後便伴隨着一聲輕響,化爲了滿地土灰。
“那陸揚必定是外人,狼主萬金之軀,怎能與他共處?不過當真依狼主所料,老夫暗中伏下的‘萬魂殺陣’,以及這虛假的傀儡都沒有用上。”大國師笑道。
“可是狼主,你告訴了陸揚現今我們要應對的一切,但若是到了計劃的最後一環的時候,恐我們都會自身難保。若依照老夫之言,我們明日便攻陷長安吧!”大國師憂心忡忡的對狼天厲說道。這個對付血狼宗的計劃,推演開來確是可行。不過他們自身卻無時不刻都在面對着強烈的危險。大國師始終很是擔憂。
“怎麼,你怕了?”狼天厲悠然一笑,沉聲說道:“自雪狼山大亂之後,本狼主便還沒有失策的時候。我們雖然兇險難測,但本狼主暗中伏下的這三張底牌,每一張都足以讓我們保全性命。甚至在日後能保住我們國邦不失。所有的一切都在本狼主的謀劃之內。”
“國師,傳下軍令吧。明日辰時大軍盡出,沿鹿鳴山谷進軍。命五萬玄狼鐵騎爲先鋒,向長安城長驅直進,將士們無論馬步軍兵,但退一步者,軍前斬首!”
“是!不過狼主,我軍潰敗之後,必定遭到中土軍兵瘋狂的追殺,退路該當如何?”
“千仞城周遭山險,可作我們敗後容身之地。而到了那時,我們便要搬出許久不用的‘援兵’了。”狼天厲冷聲一笑,靠了過去,在國師耳畔吩咐道:
“飛鷹傳書遣往天狼城,以本狼主之命,封我的大哥,狼天魁爲護國大將軍,率國內七萬兵馬前赴邊關增援。再加血狼宗宗主狼幽夜,爲靈應護國天師。命其率血狼宗全體弟子星夜趕來,軍前聽命!”
“好計策!老夫這就着手去辦!”大國師一聲長笑,離帳而出,他先命將士們整頓戰甲軍械,明日一早,全軍不惜一切代價攻陷長安城。另外,他又修書一封,蓋狼主印璽,並兩枚早已準備好的天狼金符印綬,待到忙完了這許多事情已是破曉時分,軍中放走飛鷹,涉過萬里寒山幽谷,朝着那天狼城飛遁而去。
……
且說昨夜之後,陸揚於營中秘密的會見了天狼國主,安然傳信回帝都長安。此時長安朝中一夜過後,將士們枕戈待旦,只待廝殺。天光未明之前,便有大隊頂盔帶甲的馬軍先行出了城門,馳騁去了遠山之中。其餘各軍馬兵士,磨刀擦槍,整頓盔甲。在各千夫長,百夫長的調度之下,井然有序的朝着遠方離城進發!
唐風親自登臨城門樓上,舉目凝望着這些列陣城外的將士們,遙對三軍揮手致意。今朝長安大戰,這些將士們不知能有多少人生還回國,但他們的功勳將會流傳千世,蒼涼史書之中但存英雄烈血,激勵每一箇中州的有志之士,爲了家國而驕傲,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