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黑暗世界

當晚,陸揚頭痛欲裂,幾近昏沉不省人事。在符世明看來,他只不過是在那生命之潭內映照出了自己的影子,便宛如着魔般深陷入了夢魘之中。他不知這生命力充盈無邊的潭水有何魔力,但他走到水潭邊去照的時候,卻全然沒發覺出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有着什麼異樣。

可他修爲不入神境,也沒有陸揚的異瞳。終究沒有看出在生命之潭的倒影裡,在符世明的眉心印堂之處已被一股極端陰沉的黑氣所浸透。那是一股極端邪惡的氣息已寄宿進了他的精神之海內。此時陸揚不知身受如何折磨,符世明呼喚不得,只得暫且停留在此處等候陸揚先醒轉過來,再做打算。

他盤坐於碧色潭邊的青石上,沉神運功,恢復法力。不過,在此時萬籟俱寂之中,他卻如何都不能使自己安定下來。腦海中似乎總是有着一道聲音在回想着,使他不由自主的心煩意亂。那些先前時涉險的片段,不斷的在符世明的腦海中掀起回憶的波濤。

先前在紫陽峰之時,陸揚曾經在自己被星域火龍所吞噬入體之後,拯救了自己的性命。它掌心中的靈符,使陸揚在火海之中毫髮無傷。而且在被捲入到滄龍火海內之後,他們二人又遇上了星域火傀的襲擊。可陸揚又是依靠着那道赤色靈符逆轉危局。

符世明雖然不知道那爲何物,但是這道符印有如此之能,定是天地間至強的火系靈寶。說不定還是那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諸天神器’。符世明屏住自己的呼吸,走向了陸揚那邊。

此時陸揚已枕石睡在了水潭邊。符世明悄聲緩步,湊了過去。但聽陸揚口中似乎在喃喃而語,他的語聲渾濁不清,一會一個阿青,一會又變成了什麼天道衆生。

阿青,聽起來好像是一個女子的名字,他呼喚這個名字時的語氣無比的溫柔。看起來,他此時正沉浸在溫柔鄉內,還未曾醒來。符世明不知這個陸揚是從何方世界而來,又有着怎樣的過去。他眼下死死的咬着嘴脣,正在竭盡全力的與自己的內心做着鬥爭。

陸揚可是幾次三番搭救了自己的性命啊!這樣做,他豈不是成爲了忘恩負義之人?他曾在星域流傳的小說裡看到過一個故事。相傳古代時有四位以斬妖除魔爲己任的俠客,他們於追殺妖人進入山谷之時卻反遭了一場雪崩。手足相連的兄弟受妖人蠱惑手足相殘,最終,只有一位姓花的俠客尚且生存。

花大俠殘害兄弟手足,以求於妖人威懾之下自保性命方纔苟且活了下來。可那妖人死後大雪封了山路,只有等待來年春暖之際冰雪消融時方纔能夠出山。可是雪谷內唯有冰雪,別無飲食。他本是正道之翹楚,世人敬仰之正者。卻爲了生存下去,最終似野獸般生食了三位恩人手足,被自己殺掉之後那遺棄在雪中的屍骸。

在這個故事的最後,花大俠得生出了雪谷,沒有人知道他曾靠着茹毛飲血而度日。也更沒有人知道他忘恩負義殺了與他情同手足的三名大俠。這樣的人雖於外自詡正者,哪怕是活了下去,亦是會在餘生中愧對自己的靈魂。懷着這份羞愧,如行屍走肉般的苟且偷生。

符世明打心底不願做這樣的人,可是在力量與生存面前。這份選擇是艱辛的。陸揚的那道火符他勢在必得,若是符世明得了火符之力,便定然會使天符宗君臨星域,成爲前所未有的霸主。而陸揚體內的生命力量,也似乎更是成神的關鍵。只要能夠成神,他更能開闢空間,迴歸星域。自此永遠過上逍遙快活,唯我獨尊的日子。

拯救星域的過程看似偶然,實際上每一場佈局都是滿懷着陰謀的氣息。滄龍火海的降臨使得符世明看到了陸揚的洪荒火符之強大,他一次又一次的在火海中創造了奇蹟。天劍宗在星界大陸上的聲譽已遠遠蓋過了他天符宗。這次更是在浩劫中挽救了星域,來日劍星皇若不在這場劫難中死去,天劍宗的聲威更會以扶搖之勢,震驚星界八方。

符世明身爲天符宗主,始終願壯大宗門的力量。但他自覺不如劍星皇天賦異稟,修爲強大。卻懷有着昭然野心。現如今時機就在眼前。昏沉的陸揚是沒有辦法抵抗他的。只要將他殺死,取其神符,納其本源。在這安全的生命之地突破無量大道。那麼憑着他的能力與威望,日後的星界必然將天符宗尊爲無上玄門!

可是,符世明心中始終懷有不忍之心。陸揚多次救他於危難之際,他又怎好取其性命?是以掙扎難安。現如今他便似立在萬丈深崖之上,下方便有能讓他達成一切願望的曠世寶藏。只等待做出一個決定,是跳,還是不跳。

“殺了他……殺了他,你將擁有一切……無論是權勢,還是力量……殺了他吧……”

一個冰冷而怨毒的聲音在腦海中迴盪着,這個聲音不屬於他,卻似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心中所想。他於神之境界,於所向無敵只差這一步啊!他肩負興宗大任,豈能放鬆?

墨黑色的氣息如絲如縷,在符世明的面前翻騰着,漸漸匯聚成了一把黑氣森森的短匕。

這匕首充斥着邪惡的氣息。其上那死寂而陰森的感覺,與這片生機勃勃的生命地帶格格不入。但聽那邪魅的聲音繼續引誘道:“去吧……用匕首刺入他的心臟。他就會煙消雲散。而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我……我要殺了他……”

符世明一咬牙,眼眸中最後的掙扎,終於被翻騰而上的黑氣所覆沒了。他嘴角抽搐着,甚至不自覺的發出了陰邪而淒厲的笑聲。提起了那把匕首,朝着陸揚走去。可憐陸揚此時尚自沉淪在夢魘之中,完全沒有預料到,那一柄墨黑色的死亡鋒刃,會插入進他的心臟!

“啊!!!”

陸揚痛苦萬分,悲鳴出聲。剎那間清醒過來的他,第一時間看到了符世明那充斥着陰狠的面龐,與那柄插入自己胸膛的邪惡匕首。恍若摧心蝕骨的劇痛感使得陸揚周身劇烈的顫抖了起來,紫琊神石的力量被那黑色匕首內的混沌之氣所封印了,根本沒法引將出來!

“符宗主……你……你怎能殺我!”

陸揚此時當真是悲憤欲絕,比起身體所承受的那劇烈的痛處,他的內心更是如錐刺痛。自己拼着命將符世明自火海中救出,一路來到這裡。可他卻暗懷兇心。他的付出,不值得啊!

但此時的符世明卻聽不見他那痛苦的聲音了,渾濁的黑暗氣息自顱頂透體而出,宛如一片昏沉的陰雲般籠罩着他的身體。他口中荷荷而呼,手一揮,一道雷電長鞭登時伴隨着指間符籙呼嘯而出,砸在了陸揚那被混沌之氣侵蝕的身軀上,將他打得皮開肉綻,橫飛而出。倒撞在了生命之潭邊的頑石上方。

陸揚的生命力已經伴隨着那柄插入胸膛的匕首漸漸流走,根本沒法運轉法力來抵擋符世明的攻勢了。雖然他有無窮無盡的生命,但是在此時,他當真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那胸口的魔刃似乎正剋制了他的力量。即便是他能夠掙扎回去將其慢慢化解,也需要數年的時間啊!可是,這裡還有着已經遁入魔道的符世明……

“夫君,你看到了嗎?這便是世人的陰險,與貪婪。不管他已有了何等地位,慾念會使人的心靈中誕生惡魔。就像這片最後的生命之地,即將會被外面的滄龍火海所吞沒……”

悽清的聲音自符世明的口中傳出。符世明的這具身體,此時已由不得他掌握了。他已成爲了貪慾的奴隸,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操縱那團墨黑氣息的混沌之祖!

“混沌之祖……你到底要做什麼!”

陸揚周身上下劇痛連心。此時他的周身都已盡被黑氣侵染,卻依舊咬牙切齒,以紫色的妖異瞳孔憤恨的遙望着那黑氣中混沌之祖的假身,厲聲喝道。

“夫君,你終究會明白的。如此世人,根本便不配被你拼盡一切去守護。這水潭的下方有着你想知道的一切。更能化解混沌之力所造成的傷勢。但是,本祖如今更希望夫君看的清楚。從而讓我們迴歸最初的模樣。”

這位混沌之祖似乎並不怨恨陸揚,而且,她還有意讓陸揚知曉了這生命之潭的下方,有着一些他曾失落的東西。她自南海開始,便看似在阻撓陸揚尋找所有的真相。但她所爲一切的目的,無不是想令陸揚看看這個世界的陰暗一面。

人們的貪婪,使得鮫人珍兒泣淚死去,化爲泡影。

人們的索求,使得南海惡獸興風作浪,沉船遍海。

人們的傲慢,使得凌豪長老爲子逼親,釀成慘劇。

人們的邪心,使得天符宗主痛下殺手,拋棄善念。

這些等等一切,包括陸揚自轉生之後一路上歷經的成長。無疑都是混沌之祖傳達給陸揚的訊息啊!也許人類當真不配佔有這片本似生命之地般美麗富饒的世界。萬年下來,三界內翻天覆地般變了模樣。人們彼此爭奪不休,殺戮流血……卻將自己得不到、做不到的事情,歸根爲天道無情。他們活在世上,既可憐,而又可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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