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廷聽了這話,不由閉了閉眼睛,只覺得一顆心被擊的粉碎。
夏沐瑤盯着趙元廷,見他不再言語,便也不再求他,轉身便離開崇武殿。
趙元廷蹙眉看着她倔強的背影,差點把牙齒咬碎了,自她到了呼爾赫的身邊,便仿似換了一個人,對他真是半分情意都不念。
也不能說不念,趙元廷又忽然想起當日夏沐瑤爲了救自己,不惜以死相逼呼爾赫……趙元廷想到這裡,深深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夏沐瑤到底救過他,這一次放過呼爾赫,便當是還她那一次的人情罷。
思及此,趙元廷命人喊來使臣,“去告訴北胡王,朕不追究呼爾赫的刺殺之罪了。”
使臣愣了愣,“皇上,呼爾赫是北胡的驍勇之才,不趁此刻除掉他,後患無窮。”
“既然你也知道那呼爾赫是驍勇之才,北胡王又怎會捨得殺了他,我們此刻還身在北胡皇宮,若逼得太緊恐生變。”趙元廷擰着眉沉聲道。
“但呼爾赫明明是犯了重罪,北胡王難道還會不顧兩邦相交的規矩,爲難我們不成?”使臣不忿道。
“莫要再說了,快去辦吧。”趙元廷揮了揮手,不耐煩道。
使臣不敢再辯駁,卻是心有不甘,便道:“那臣讓北胡王用一千匹戰馬換呼爾赫一條命。”
“那便如此罷。”趙元廷點了點頭,語氣疲憊道。
使臣便彎身退下了。
趙元廷站在院子裡,摸了摸自己被呼爾赫刺傷的傷口,幾日過去,雖然有些癒合,但仍是有些疼,但夏沐瑤,她只關心呼爾赫的生死,並不在乎他的傷勢,從見面到離開,對他的傷勢半個字都未問一下。
和碩,你真是寒我的心啊。趙元廷在心裡這樣嘆着,面上卻是無奈而淒涼的一笑。
***
使臣去了御書房求見北胡王,一經宮人通傳,北胡王心裡便是一緊,不知這使臣又要如何。
使臣進了御書房,對北胡王恭敬施禮,而後道:“我受大康皇上傳命,願意饒恕呼爾赫,但是有個條件。”
聽到使臣說不再追究呼爾赫刺殺趙元廷一事,心裡喜不自禁,爽氣道:“說,你們有什麼條件?”
“大康求北胡一千匹戰馬。”使臣回道。
北胡王與呼元築交換了個眼神,而後道:“一言爲定。”
北胡,草原遊牧民族,馬匹健壯,這一次趙元廷出訪,帶來大康的諸多絲綢,米麪,茶葉之類的中原物產,他原本也打算,等趙元廷回去時,送五百匹戰馬,如今,呼爾赫犯下如此大錯,用五百匹戰馬抵消,也不爲過。
使臣聽了,忙彎身說了句:“一言爲定。”
“回去跟你們皇帝說,今晚宮宴,本王與他不醉不歸。”北胡王豪爽道。
“大王之言,小臣必帶到。”言畢,使臣便彎身退了。
一直到使臣出了御書房的門,裡面的人這纔有些不可置信道:“大康皇帝竟然願意放過呼爾赫?”“莫非是燕王妃的功勞?”“真是好奇,燕王妃跟那個大康皇帝說了什麼……”“一千戰馬換呼爾赫一條命,也不知他這條命算是值錢還是不值錢。”……
這幾個王爺各自發言,一臉困惑。也有的見呼爾赫在這種情況下都能絕處逢生,不免有些索然。
“都閉嘴,這大康皇帝也算是識數的,不然逼急了本王,管它什麼條約規矩,爲了呼爾赫,本王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北胡王一臉陰鷙道。
此言一出,御書房裡便沒了動靜,即便是那幾個與北胡王是親兄弟,心裡也知道自己在北胡王的心裡,絕沒有呼爾赫那般重要的位置。
今日若換做他們其中一個刺傷了趙元廷,恐怕北胡王都不會這般爲難罷。
“來人,”北胡王說着,又搖了搖頭,“算了算了,本王親自去刑宮將呼爾赫放出來,這幾日,真是委屈他了。”
走了幾步,北胡王又停住腳步,“不行,本王不能娶,他三番兩次抗旨不從,本王還生着他的氣呢。”
“那便讓臣弟去吧。”見北胡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呼元築起身主動請命道。
“也好,也好,將他從刑宮裡放出來,也不必來本王這裡拜見了,直接回你的王府,讓他好生洗洗,去去晦氣。”北胡王粗着嗓門道。
“是,臣弟告退。”呼元築輕聲應了,轉身退了出去。
***
刑宮裡,呼爾赫正沉浸在夏沐瑤離去的惆悵之中,不想卻見到大哥呼元築,帶着北胡王的御旨而來,他被釋放了。
牢裡的看守見了御旨,忙不迭去開了呼爾赫的手銬和腳銬,小聲陪着不是:“這幾日小的多有得罪了,還請燕王莫要怪罪。”
呼爾赫看都未曾看那看守一眼,只疑惑看着大哥呼元築,“爲何這般突然?”
呼元築示意呼爾赫離開地牢,而後邊走邊言道:“剛剛,弟妹去見了趙元廷。”
“瑤兒……”呼爾赫的臉色沉了下來,加快了腳步。他早該想到的,夏沐瑤忽然來到宮中,便是要來求那個趙元廷的,剛剛,他應該嚴厲警告她不許去的。
“你慢點,弟妹沒事,已經離開皇宮了,大康是用一千匹戰馬交換的你的性命。”見呼爾赫急匆匆的樣子,呼元築急忙安撫道。
呼爾赫沒有慢下腳步,他此刻急切地想見到夏沐瑤,好生抱抱她,這幾日,讓她擔驚受怕了,他着實有愧。
夏沐瑤此刻已經在回府的路上,她靜默地坐在馬車裡,剛剛端出來的氣勢此時已經褪了大半,她也不確定趙元廷會做什麼決定,但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若呼爾赫死,她也絕不獨活了。
燕玲在一旁,也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她親眼看着燕王夫婦的恩愛,眼下他們卻落到如此地步,她看着也是難過不已。
到了王府,夏沐瑤下了馬車,身上的力氣差不多已經用光了,便讓燕玲扶着她,好容易走到寢院,夏沐瑤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軟軟倒了下去。
***
待夏沐瑤再度睜開眼,已經是將近黃昏了,經過這一下午的昏睡,她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了些力氣。
夏沐瑤只覺得口中乾渴,便欲開口喊燕玲拿一杯水來,卻一扭頭便看到呼爾赫坐在牀邊。他已經修理了鬍鬚,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夏沐瑤愣了愣,以爲自己還在夢中,但自己的手正被呼爾赫握着,他的溫度由指尖傳過來,真實而溫暖。
眼淚順着夏沐瑤的眼角滾滾而落。
“你回來了……”夏沐瑤說着,起身一把摟住呼爾赫的脖頸,嗚嗚哭出了聲。
呼爾赫緊緊摟着夏沐瑤,不住輕輕拍着夏沐瑤的背,柔聲安慰着,“別哭,月子裡的女人不能哭。”
但是夏沐瑤的小臉埋在呼爾赫的肩膀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這些日子來的擔憂與委屈如開閘的洪水,如何能停。
呼爾赫嘆了口氣,也便由她去了。他抱着她,輕輕晃着,“我回來了,不是該高興嗎?”
夏沐瑤聽了這話,仍是不能忍住悲傷,哭到最後乾脆張開嘴巴咬住呼爾赫的肩膀,疼的呼爾赫吸了一口氣,而後無奈笑道:“瑤兒你應該是屬狗的。”
燕玲在一旁看着,也不由陪着掉眼淚,即使歡喜又是悲傷,歡喜的是燕王夫婦終於重新在一起了,悲傷的是剛剛出世的小公子卻不知所蹤。
直到還兒被奶孃牽着磕磕絆絆地走進來,夏沐瑤才止住眼淚,對呼爾赫道:“從昨日開始,還兒自己能邁步子了。”
呼爾赫起身,蹲在地上,對着還兒張開懷抱,還兒見了,便急了,掙開奶孃,走了兩步,啪地摔在地上,抿了抿小嘴,一臉委屈。
呼爾赫沒有過去扶他,仍是對他張着懷抱,輕聲道:“還兒,慢慢來,到阿爸這兒來。”
還兒見了,愣了片刻,便從地上爬起來,蹣跚着,好不容易走到呼爾赫面前,呼爾赫一把將還兒抱起來,一把舉過頭頂。
還兒立刻咯咯笑起來。
夏沐瑤在牀上看着這父子兩,心裡既欣慰又有些惆悵,看到還兒,她無法不想起顧兒。
還兒在房間裡玩了會兒,便被奶孃抱走了,呼爾赫去與阿媽和兄嫂一道兒用餐。夏沐瑤留在房間裡,吃的是專門爲她配備的月子膳。
呼爾赫回來了,老王妃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對夏沐瑤也不再如先前那幾日那般存着敵意,但也無法完全原諒她,畢竟所有這些事,都是因她而起。
***
用過晚膳,呼爾赫與老王妃,兄嫂閒話了一陣,便回自己的寢院去了。
夏沐瑤已經用過晚膳,躺在牀上,聽到呼爾赫回來的動靜,忙坐了起來。
“快躺下,你現在還在月子裡,嬤嬤說,女人坐月子講究最多,不然日後會落下病根的。”呼爾赫忙上前將夏沐瑤放躺在牀上。
“哪有那麼嬌氣。”夏沐瑤輕輕笑了笑,而後往牀裡靠了靠,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呼爾赫上牀躺着。
呼爾赫依照夏沐瑤的意思上了牀,夏沐瑤便輕輕偎過來,欣慰的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