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十七劍的名頭雖說主要是借了師門之勢,但自身也確有兩分真本事,就拿朱龍來說,雖說離着一流高手還差得很遠,但擠進二流絕對夠格,然而給這店老闆隨手一抓一扔,卻就象扔一塊破抹布一樣,沒有半點掙扎的餘地。
他露這一手,可把肖乘龍幾個全震住了,一個個呆在了當地,只有李傳燈眼見朱龍飛了出去,扭身又要追出去,但剛一轉身卻給店老闆扯住了,李傳燈一身蠻力,給那店老闆一手扯住,卻再不能掙動一步。店老闆扯住了李傳燈,斜眼掃向肖乘龍這個,冷哼一聲道:“你們是自己滾呢還是要我來扔。”
肖乘龍幾個這會兒才清醒過來,肖乘龍一抱拳,叫道:“想不到在這裡幸會高人,小子流雲劍派肖乘龍,請問尊駕高姓大名?”
肖乘龍爲他武功所驚,執禮甚恭,那店老闆卻冷哼一聲,獨眼向天,全不理睬,顯然並不將七大劍派之一的流雲劍派放在眼裡。
這時給扔出去的朱龍轉了回來,不過是站在窗外,沒有進來,或者說,有些膽怯,不敢進來,朱龍本來極爲自負,但給這店老闆一抓,不但沒有半點掙扎餘地,這會兒半條胳膊都還是麻的,這叫他如何不驚,另外他也有些怵了李傳燈,因爲李傳燈一看見他,立即又拼命掙扎,死死瞪着他,兩眼通紅,真就象一頭鬥紅了眼的蠻牛。
眼見這店老闆獨眼向天,寧鳳惱了,叫道:“有什麼了不起,表哥,我們走。”當先出店,肖乘龍幾個只得跟了出去。雖然這店老闆從中橫插一腳,但肖乘龍的目地還是達到了,其實這會兒他心中還有點感激那店老闆,李傳燈的倔犟,上次在流雲山莊他就領教過了,如果那店老闆不插這一腳,面對着李傳燈的不死不休,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呢。
李傳燈先前只是憋着一口氣,肖乘龍幾個一走,他也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覺全身無處不痛,這頓拳腳捱得着實不輕。
“多謝大叔。”雖然全身無處不痛,李傳燈還是強忍着先抱拳作謝。
那店老闆微一點頭,道:“我叫祁明。”說着從懷中一個小葫蘆裡倒出一粒藥丸,道:“我這傷藥對通經活血還有點用處,服了藥調息一會兒,有話慢慢說。”
水志遠不得掌門人允許,不敢把流雲劍法傳給李傳燈,但流雲劍派入門的內功還是傳了的,李傳燈性子堅韌質撲,任何時候都是練功不懈,內功底子打得頗爲堅實,否則他也不可能在朱龍如此拳打腳踢之下反覆爬起來。
李傳燈依言服藥調息,祁明在一邊守着,將那枚玉佩拿在手裡,反覆看着,臉上神色一時激動一時感概,口中不時喃喃低語:“赤血令,赤血令,二十年了啊。”
李傳燈調息了小半個時辰,身上疼痛大減,睜眼站起身來,對祁明抱拳道:“多謝祁大叔的傷藥。”卻一眼看到了祁明手中的玉佩,急去懷中一摸,玉佩果然不在身上,忙道:“祁大叔,這玉佩是我——?”
祁明看着他,獨眼中精光熠熠,道:“你這赤——這玉佩是哪裡來的?”
李傳燈抱拳道:“是我師父臨去世前交給我的。”
“你師父是水志遠?”
“是。”李傳燈點頭。
“不愧是你師父的徒弟,果然有兩分犟性。”祁明點頭:“怪不得你師父會把這個給你。”
李傳燈隱隱覺得這玉佩上面藏着師父的一個大秘密,師父沒說清楚,祁明似乎知道點什麼,但當年怎麼卻又沒有說完,李傳燈又不好問得,只是拿眼定定的看着祁明,祁明卻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站起身來,看了李傳燈道:“好些了沒有,好些了就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枚玉佩他卻緊緊抓在手裡,沒有還給李傳燈。
李傳燈也不知道祁明要帶他去哪裡,只是點頭應了,祁明當先引路,一直到城東,轉進一條巷子,最後到一個有些破落的院子門口,走了進去。
李傳燈跟着進去,那院子不算小,只是過於破敗,雜草從生,當面一進屋宇,畫椽猶存,當年該是十分的宏偉,不過現在也破敗了,好幾處窗樑都斷了,結着厚厚的蛛網。
院角架着一個大竈,一個老者正在釀酒,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一眼瞟見祁明,鼻子裡便大大的哼了一聲,道:“我說姓祁的,你的狗鼻子也太靈着點了吧,我這酒還剛上鍋呢,你就來了。”
祁明不應他的話,獨眼看向李傳燈,向那老者一指,道:“他叫白試。”
“祁老兒你什麼意思,跟這傻大個兒說我的名字做什麼?”白試本來只在李傳燈臉上掃了一眼就轉開了眼光,聽得祁明跟李傳燈說起他,眼光便又重溜回李傳燈臉上來,他第一眼看李傳燈,不過是個憨頭憨臉的傻大個兒,第二眼是爲了印證,祁明罕有的跟李傳燈介紹他,那別是自己看錯了,這傻大個兒還是個人物,但看了這第二眼,卻更確定了先前的看法,所以這會兒就對祁明翻起了白眼。
他看李傳燈,李傳燈自也看清了他,飽經歲月洗磨的一張臉,已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紀了,只有臉上的溝溝坎坎解說着曾有過的風霜,頭髮鬍子都已是半灰半白,站起身來的時候,右腳虛提着,可以明顯的看出比左腳短了一截。
看白試翻起白眼,祁明微微一笑,對李傳燈道:“你幫白老兒燒一會子火,我和他說句話。”扭頭對白試道:“白老兒,裡面來。”
“又不是老孃們兒,嘀嘀咕咕的做什麼?”白試嘀咕了一聲,不過還是跟着祁明進屋裡去了。
李傳燈依言燒着火,他不知道祁明要跟白試說什麼,也不太關心,雖然他從祁明抓朱龍那一手看得出祁明是個高手,不過那跟他也沒太大的關係,他心中微微有些擔心的,是祁明爲什麼不把那玉佩還給他,雖然他相信祁明不會要他的玉佩,但那是師父遺物,不拿到手裡之前,心中便終有些惴惴。
裡面祁明和白試似乎在爭論什麼,聲音時而高時而低,李傳燈只零零碎碎聽到幾句,其中有一句似乎是在說他,是白試的聲音,說:“那傻大個兒武功低到了十八流都不入,那怎麼行?”然後祁明回了一句:“當年也不是那主兒武功最高,大夥兒服的是他胸中那腔血氣。”
後面的話又低了下去,再後來祁明又大聲說了一句,似乎是賭氣了,說:“難道真就這麼每天灌着貓尿等着進黃土?我一定要試一試。”白試回了他一句:“試也白試,就象我的名兒。”
再後面李傳燈就再聽不到了,似乎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李傳燈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心中回味着白試的話:“白前輩說我武功十八流都不入,還真是沒說錯,我武功若高,今日又如何能讓那姓朱的辱及師父。”想到這裡,不免想起那日肖紫衣說要收他做弟子的話,心中剎時一熱,但隨即想起下落不明的水杏兒,再想到肖乘龍寧鳳今日袖手旁觀的嘴臉,心中便又冷了下去。他雖猜不到今日這一切其實是肖乘龍設的局,但肖乘龍寧鳳隔岸觀火的心態他是感覺得出的,肖乘龍虛情假意只好瞞得他自己,卻瞞不了李傳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