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雞鳴,敖少遊便緩緩的從地板上醒了。經過昨夜的調理,敖少遊便已經恢復如初,不過令他遺憾的是,顧南飛並未如約而至,心想大概是凶多吉少罷了,然而這下可讓他爲難至極,他該如何跟顧孝麟解釋?
想罷,敖少遊方纔想起自己還沒正式看過顧孝麟,於是他便偷偷地往牀上看去,只見牀的少女年約十二,想必是纔剛剛發育的緣故,綠衣羅裙下的身材顯得嬌小玲瓏,然後他往上一看,稚氣未脫的尖臉蛋上可以看到別緻的五官,心想她長大後估計又是一個禍國殃民貨色,又是一觀,她的額發剛好遮住整個額頭,餘下頭髮則被緞帶編織成辮子,髮尾自然從左肩垂到她的胸前,不過最爲矚目的反而是嘴角右下沿的那顆美人痣,讓本就完美無瑕的面容徒生幾分調皮之氣,敖少遊心想不會又是一個麻煩人吧?
該來的總會來,敖少遊醒後不到半個時辰,顧孝麟亦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只是發現自己房間竟有男子在場,不禁要大聲驚叫,好在敖少遊眼明手快,一手便捂住了顧孝麟的嘴,不然待會發出尖叫聲,定會把人給召了過來。
不過顧孝麟亦非等閒之輩,雙手抓着敖少遊的手,順勢便是一咬,只見她咬的同時還不忘了用腳去踹他。
敖少遊只覺手上生痛,發現原是顧孝麟在咬自己,這下可讓他犯難,打是不能打,甩又甩不掉,於是只好將她按倒在場上,說道:“別咬了,我要跟你說正事!”
顧孝麟見敖少遊竟然把自己推倒,以爲對方是要對她圖謀不軌,這樣她那肯聽敖少遊的話,於是顧孝麟反抗愈發厲害,然而她終究是個弱女子,哪能比得上敖少遊的這小子的力氣,果然不消片刻,她便是力氣全無,累癱在牀,嘴巴亦鬆開,不過換來的卻是她的低聲哭泣,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看着淚眼婆娑的小女孩,敖少遊被她觸動,不過他不敢保證對方在自己鬆手後是否會大喊大叫,於是他堅持捂着她的小嘴道:“顧姑娘,我要是對你別有用心,還用等你醒過來嗎?況且我對你這小女孩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待會我會放手,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喊叫,明白的話就眨三下眼睛。”只見顧孝麟可憐兮兮地對敖少遊眨了三下眼睛,於是敖少遊便鬆了手,見對方確定沒有喊叫的意圖,敖少遊便詳細地對她說起他父親顧南飛的事情,以及他們兩人之間的約定。
顧孝麟畢竟還小,自是不信敖少遊口中所說到他父親已經遭遇不測,於是她吵着要回去飛龍寨。
然而敖少遊自知昨日那幫人馬人多勢衆,以飛龍寨那點人根本就不可能抵擋得住,再加上領頭的還是一位成名的高手,有他坐鎮,飛龍寨可謂有心殺賊,無力迴天。敖少遊也不笨,若是飛龍寨被滅,自然是會清剿餘孽,而顧孝麟作爲飛龍寨首領的女兒,敖少遊哪敢讓她露面,要是她被發現拿下了,他有何面目去面對顧南飛?於是敖少遊說什麼都不肯讓顧孝麟離開,可眼下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咕……”聲音由大至小地從顧孝麟肚子發出,只見她頓時安靜下來,臉色一紅地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看到對方的窘態,敖少遊不禁一拍自己的腦門,暗罵自己粗心大意,竟然忘了對方昨夜可是什麼都沒吃就被自己給捉了回來,於是敖少遊靜靜地退了出去,原本是吩咐小二就做幾道小菜,可想到對方是身嬌肉貴的大小姐,他不得不肉疼地改了讓小二上幾道好菜,而他自己則拿了幾個饅頭充飢。
半個時辰後,小二便敲開了門,敖少遊順勢地接過他手中的飯菜,放到桌上,對顧孝麟叫道:“顧姑娘,過來吃點東西吧!”
顧孝麟畢竟是孩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忘掉之前的不快,然後自個坐在那裡吃飯,可是見敖少遊一人坐在一邊,她反倒是不好意思地停下筷子,暗自注視敖少遊的舉動。正當顧孝麟想要開口說話時,敖少遊卻打斷道:“你先吃吧,有點事,先出去,外面不安全,千萬不要離開房間。”說罷,敖少遊便退出房間,只留下顧孝麟一人,而顧孝麟見對方一走,卻是不滿道:“本來還想讓你這個壞人過來吃飯,你卻不領情,哼……”
出了客棧,敖少遊打算到外面探風聲,誰知他剛走出大門,他便迎面看到一大隊人馬,只見他們服飾各異,參差不齊,有的一看便是江湖人士,有的一看就知是朝廷官兵,還有的卻是家族侍衛,這不正是昨日剿滅飛龍寨的團伙嗎?敖少遊見狀馬上退回到客棧裡面,然後快速地走上二樓的房間,門也不敲地打開了房門,也不管顧孝麟一臉驚訝,稍微地打開了窗戶,注視着外面的情況。
顧孝麟原本見敖少遊退了出去,自是放開身子,胡亂海吃,可謂全無淑女儀態,誰知敖少遊剛走不到一會,卻又折回來,連門都沒敲,愣是讓她出了洋相,於是大口破罵道:“壞人,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你不知道禮儀嗎?”
敖少遊卻是不管,雙眼注視樓下街道上的情況,隨手打出一個手勢示意顧孝麟安靜下來。
顧孝麟得知事態不對,也不大罵,隨即躡手躡腳地走到敖少遊身前,順着敖少遊的目光也望到大街之上,估計是看不到的緣故,於是她走得更近,頭頂不知覺地磕到敖少遊的下巴,她只覺頭上一疼,不禁對敖少遊大爲不滿,正想出口罵道時,卻被敖少遊拉到懷裡,顧孝麟自然是暗暗生驚,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可她一看,只見敖少遊一臉認真,並無輕薄自己的意思,她臉色方纔緩了下來。
不過她順着敖少遊的目光的那一刻,顧孝麟便看到了一幕讓她刻骨銘心的畫面,只見她臉色一僵,旋即一驚,繼而雙眼通紅,梨花帶雨般掉下眼淚,嘴裡更是想要發出瘋狂的呼喊,然而她卻被敖少遊死死地捂住,不讓其發出一聲。而敖少遊則顯得有點低落和傷感,任憑顧孝麟如何地想掙脫自己,又是踢腿,又是踩腳,氣急之下又是咬他,敖少遊終究還是不願撒手,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撒手,否則顧孝麟絕對會走到大街下面,到時候她絕對會被擒住,下場絕對不會比他父親更輕。
原來,趙世坤昨夜便命人將飛龍寨衆人的屍首給裝上,由於他們回來太晚,城內宵禁,他們只好將屍首運到城外派人駐守。今日一早,趙世坤便命衆人將飛龍寨衆人屍首運到城內接受縣官的嘉獎,而飛龍寨衆人屍首則被砍下頭顱掛在城牆之上,只見懷奉的城牆之上都擺滿了飛龍寨反賊的頭顱,場面甚是嚇人,圍觀的百姓紛紛指指點點,大聲讚道趙世坤爲民除害。可他們裡面的某些人又哪知道他們是受過飛龍寨的人的恩惠,飛龍寨向來是還富於民不動聲色,深藏功名,如今他們身死,卻是換來一片罵聲,當真是諷刺!
至於飛龍寨的三位當家則得到“優待”,他們三人的屍首被保有全屍,其實也談不上全屍,像大當家顧南飛則是被人切成人棍,二當家季仲則被亂刀砍死,全身上下破破爛爛,大腸和內臟都流了出來,三當家稍微好點,肢體完整,可四肢卻呈現詭異的弧度,更可惡的是,他們兄弟三人卻被遊街示衆,最後則被高高地掛在城門上,梟首示衆。血腥之氣更是惹來了一羣烏鴉,就這樣,城牆之上,一堆人頭,一羣烏鴉,屍首皆可怖,烏鴉啄其肉,百姓暗叫好,不知英雄倒!
目睹自己父親的慘狀,顧孝麟終於支撐不住,一時氣血攻心,攤到在地,敖少遊見狀一把將她扶到牀上,小心地給她蓋上被子,看着一臉蒼白的模樣,敖少遊不禁一陣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人潮幾近散去,敖少遊小心地關上窗戶,看着口中冒出的熱氣,他只覺今日的天氣來得格外的寒冷。桌上的飯菜早已涼透,敖少遊叫來了小二命他把飯菜再熱一下,順道再讓小二拿個火爐上來,因爲敖少遊打算給顧孝麟生爐取暖,不然她在精神如此虛弱之下,定會沾上風寒,到時候就麻煩大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敖少遊觀顧孝麟眼皮一動,隨即她便醒來了,不過她如今的狀態看上去非常之差。
敖少遊心痛道:“顧姑娘,你還好吧?”
顧孝麟沉默不言,眼神呆滯,似乎沒聽到敖少遊的話。
敖少遊見狀亦不打算騷擾她,這個時候讓她靜一靜估計是一道最好的良藥。不過敖少遊也不敢讓她獨自留在房間,因爲他也不知顧孝麟衝動之下會幹出何事,於是他只好遠遠地坐在一旁,見火爐中的燒的差不多了,他便往爐子裡面投木炭。
……
正午時分,敖少遊見顧孝麟的臉色稍微好轉一點,於是他便走到她面前說道:“顧姑娘,你覺着怎樣?想要什麼跟我說。”
這時顧孝麟眼角又再掉下眼淚,只不過她並未哭出聲,嘶啞地說道:“我要爹爹!”
敖少遊神色黯然,無奈道:“你爹爹已經不在了。”
顧孝麟還是那句:“我要爹爹!”
敖少遊耐心地回道:“顧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只見顧孝麟不聞不問,重複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敖少遊一見,心痛地將她抱在懷裡,任憑她無力重複着說話,淚水打溼自己的衣服,右手不斷替她揉着背部,他明白到,要是不給她好好地發泄一番,估計日後她也會落下心病,終其一輩子都活在噩夢之中,不過他還是相信顧孝麟只要熬過這一遭,她就會振作起來,這個只能看她自己,誰也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