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日照時間最短的月份正是臘月,因此破曉晨光來得甚晚。
顧孝麟一夜沒睡,卯時一過,她便急忙穿好自己的衣服,按照敖少遊交代的地點等待着他的到來。
由於她實在是太心急,一時忘卻了冬晨尤其寒冷,身上單薄的衣服如何禁得住這凌冽的寒風,於是她只好在原地哆嗦,防止自己身體凍僵。
然而顧孝麟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身體已經開始僵直,腿不能動,手指不能伸直,嘴脣亦變得暗紅,心裡不禁想道:“敖大哥,你快出現吧,小麟快不行了!敖大哥,難道你被抓走了?不然你怎麼忘了我們的承諾!”
越想越不安,估計是受不住寒冷的緣故,顧孝麟身體靠着樹幹,緩緩滑下,把頭埋在雙膝之下,任憑微雪落在自己的身上,念及深處,不禁失聲哭道:“敖大哥,你在哪?小麟等你等得好苦啊!”
“好苦啊……”荒蕪的大地上,迴盪着顧孝麟的聲音。
乾枯的樹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加之聲音的震盪,雪塊剛好往顧孝麟的頭上掉去。
眼看雪塊就要掉盡她的脖子裡頭時,只見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顧孝麟的身後,隨之他張開了雙手擋住了雪塊,顧孝麟只覺身後似乎有什麼動靜,轉頭一看,淚腺再也止不住,一把抱住了身前之人,道:“敖大哥!敖大哥!”
“小麟,你也來得太早了!我不是說好,天亮纔來的嘛?”
顧孝麟道:“小麟睡不着,擔心敖大哥有事,所以……”
“好了,來了就好!”說罷,敖少遊牽着她的小手,催動起內功,一陣熱流從他手心傳遞到顧孝麟的全身,道:“凍壞了吧!這樣好點不?”
“好點了!”
一刻後,敖少遊將顧孝麟帶到某處,那裡剛好放着三具遺骸。
由於連日來的風吹雪打,烏鴉啄食,基本已經難以辨認出屍首生前的身份。
不過顧孝麟跟他們畢竟是生活了很長時間,因此她還是認出了四肢缺失的遺骸正是自己的父親,只見她聲淚俱下跪倒在屍首的面前,搖道:“爹爹!爹爹!爹爹!”
眼見她用手去晃動屍身,不停咳嗽,敖少遊只好輕輕地把她拉到一邊,道:“小麟,別哭了,外面天寒地凍,待會染上風寒就糟糕了!”
敖少遊把顧孝麟挪到一邊,打算把三具屍首分別放到三個早已挖好的深坑裡。
爲防止被人識穿墓穴的身份,三個深坑相距頗遠,除了原地這個深坑是用來安葬顧南飛之外,三裡之外還有另外兩個深坑,這一來一回搬動屍體,敖少遊便花了不少時間。
眼見敖少遊準備把顧南飛的屍首埋下時,顧孝麟不禁哭到:“敖大哥,我想……再看一眼!一眼就好!”
看着顧孝麟淚眼婆娑,粉臉通紅地懇求自己,敖少遊自是心痛不已,無奈之下,只好答應道:“小麟還有話跟你爹說吧,敖大哥到外面轉轉,回來之後就把你爹給安葬了可好?”
顧孝麟艱難地點頭道:“……嗯!”
……
翻遍整個荒野,敖少遊總算是找到了幾塊合適的木材,於是他拔出寶劍,整齊快速地切割好,收入背後,然後回到了顧孝麟的所在的地方。
見敖少游回來,顧孝麟匆匆收回了對父親說道的話語,擦乾自己的眼淚道:“敖大哥,小麟準備好了!”
敖少遊勉強地笑道:“小麟,荒郊野外,敖大哥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木板作爲墓碑,所以只能拿這些湊合一下!”從背後拿出三塊木板。
顧孝麟搖頭道:“不!敖大哥,這就足夠了,你已經幫了小麟很多了!這輩子都還不了你的人情!”
“分內事,再說顧大叔也是一名英雄好漢,我自然是不會坐視不管!好了!把他們葬了吧!”
……
三個墓穴的泥土已經蓋好,敖少遊一把拿出三塊木板中的兩塊,用劍刻道:無名英雄之墓,戊午年,臘月十四日立。
隨即敖少遊將它們分別安到丁山和季仲的墓上,至於顧南飛的墓碑,敖少遊只好徵詢顧孝麟的意見,道:“小麟,顧大叔的墓碑,你想怎麼寫?”敖少遊本來想提醒她,這裡離懷奉並不遠,要是被官兵發現的話,那就是死也得不到安寧,不過他最終還是不忍,只好將話收回腹中。
顧孝麟年紀不大,心思卻是不小,眼見其他兩塊墓碑都寫上了無名氏,她自然知道里面的內情,於是他對敖少遊說道:“敖大哥,小麟依你的!”
敖少遊一愣,見她黯然地望着墳頭,他只好安慰道:“小麟,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回來的!來,我們一起把丁大哥和季大哥的墓碑安好。”
……
丁季倆人的墓碑已經安好,回來之時,天已經大亮,敖少遊估莫城門的那批守衛已經醒過來,於是他彎腰對顧孝麟道:“小麟,時間不多了,我們得趕緊把墓碑安好!”
說罷,敖少遊舉劍在最後一塊墓碑上刻道:顧氏大俠之墓,愛女顧孝麟,戊午年臘月十四日立。
顧孝麟見墓碑上有自己的名字,驚道:“敖大哥,你怎麼把我的名字刻上去?這樣不就把我爹的墓給暴露嗎?”
敖少遊笑道:“顧大哥犯的是誅連九族的大罪,按理官府肯定是會通緝你,可眼下他們居然沒有發出海捕令,我想他們肯定不知你的名字,所以敖大哥想把你名字刻上也無妨。”
“敖大哥!”
“好了,把它安上去!”
顧孝麟接過敖少遊手中的墓碑,把它安了上去,道:“爹爹,小麟以後一定會來找你的!”說罷她便把頭埋在敖少遊的胸膛,淚流不止,敖少遊只好用手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小麟,別哭了,我們走吧!”
“嗯!”
敖少遊見狀,示意她摟住自己的脖子,然後他一把把她抱起,使出了剛從傅今朝那裡學會的【鷹渡功】。只見他一步三丈,忽左忽右,時而踩地,時而攀枝,好不快活。
顧孝麟眼看周圍的景象不停地在兩耳流動,風夾着雪不停地撞擊着自己的臉龐,一時之間,她只覺自己如同天上的飛鳥,很是舒服、自由,不禁對敖少遊說道:“敖大哥,你說我一輩子跟着你可好!”
敖少遊也沒多想,畢竟當初是自己答應了要照顧好她,於是說道:“好啊!”
顧孝麟一掃先前的傷感,臉上終於露出難得的笑容,但是爲了防止敖少遊發現自己的異樣,她只好又把臉埋在了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溫暖。
敖少遊以爲她是被凍着的緣故,於是他只好減慢了移動的速度,這反而是顧孝麟願意看到的,畢竟她希望自己可以再依偎着他一陣子,哪怕這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刻!
……
昨夜城門屍首被盜事件已經傳遍整個懷奉,疏忽值守的官兵已經被人帶走問話,如今整個的已經派出了不少增員去海搜犯人,然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們也不抱很大的希望,但是裝模作樣自是少不了。至於始作俑者敖少遊和傅今朝,一個已經遠走高飛,不知去向,而另外一個則已經回到了張府。
“混蛋,你回來幹甚?死在外面不好嗎?”東方燕得知敖少遊平安歸來,不但沒有問他是否安好,反倒是惡言相向。
敖少遊大吐苦水,辛苦了一晚,回來竟是遭到如此對待,饒是他這麼好脾氣的人也不禁埋怨道:“是我不好咯!東方大小姐!”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就是這個態度,如何!”
“氣死姑奶奶了!”只見東方燕舉手便是一頓爆慄,不停地敲打敖少遊的頭部。
敖少遊亦非等閒,連打三下之後,他便拿住了東方燕的雙手,道:“鬧夠了沒?”
“沒鬧夠?王八蛋!你知道我昨晚一夜沒睡麼?人家還不是擔心你嗎?你這沒良心的呆子!”
這下可把東方燕都氣哭了,敖少遊也沒了脾氣,鬆開她的手道:“對不住!”
見敖少遊想安慰自己,東方燕不禁怒道:“別碰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說罷,東方燕哭着離開了現場,敖少遊嘆了口氣,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來不及坐下,敖少遊便被張管事給招呼了過去議事廳,只見張文鼎獨自站在一旁,敖少遊見此,便拱手問候道:“伯父,我回來了!”
張文鼎轉過身道:“回來就好!”隨之他招手示意敖少游到一邊坐下,接着道:“少遊,你既然平安歸來,老夫自是安下心了,不然真的是無法原諒自己。”
敖少遊疑惑道:“伯父何出此言?”
張文鼎道:“想必你也清楚昨晚的兇險,要是你出事了,這還不是老夫的責任。”
敖少遊心想,還好昨晚有貴人相助,不然還真說不定自己可能會出事,於是他只好換過話題道:“伯父,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眼下我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完了,因此我想跟伯父你道別!”
張文鼎道:“不說老夫還差點忘了,你打算去青蓮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