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報告大帥,葭州方向沒有任何異動,只是全城士紳動員,在準備牛羊酒食等物資犒軍。”
“知道了,再探,再報!”
“是,大帥!”
……
消息一條條的傳遞過來,凌風忙得像一隻陀螺一樣,幾乎連軸轉了。
尤其是曹變蛟部行軍速度突然加快,這引起了凌風的注意。曹變蛟所帶三千官兵可不是葭州、米脂這樣的垃圾駐軍,而是朝廷的精銳部隊。
凌家軍成軍不久,裝備雖然精良,但訓練合格,並且經過戰陣的士兵數量並不多,在正規軍兩千人馬(不包括尚未改編的黑雲寨人馬)中,能佔到三分之一就算是不錯了。
凌風可不會因爲最近打了幾個勝仗就盲目樂觀,他知道像凌家軍這樣的新軍,打打順風仗、欺負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傢伙們還可以。一旦遇上厲害的對手,雙方陷入苦戰的時候,新兵意志力不堅定、容易膽寒等問題就會暴露出來,出現大面積的潰敗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個問題在跟葭州聯軍一戰中已經暴露無遺。天字營是凌家軍第一個戰兵營,成立時間最長,老戰士的比例最高,即使這樣,在面對葭州明軍的弓箭和火器進攻的時候還是差點全軍覆沒。
其主因當然是因爲高一功貪功冒進,導致天字營一馬當先,獨自承受了官兵的全部火力,可天字營戰士不能打苦仗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在戰鬥中竟然有一百多人潰退。這些臨陣脫逃的人現在都還被關在閻王寨。
最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葭州聯軍之戰和黃少涵攻打碎金鎮幾乎是同時進行的,剛打完碎金鎮,又是跟米脂縣的斡旋;剛跟米脂縣談好交還碎金鎮的條件,王嘉胤的流匪隊伍就過來了;然後是現在的劉應遇前鋒曹變蛟部……
事情一樁接一樁,凌風甚至連善後的時間都沒有。那些臨陣脫逃的人也只能暫時關在閻王寨,等到渡過眼前這一關之後,再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需要解決的問題可不止這一項,比如鍊鋼廠的整理、星火大學堂的進一步籌建、火器的研製、弓箭營和火銃營的組建、爲高一功報仇、新增人口的安排……一樁樁一件件,都在那兒等着呢!
想想這些事情,凌風就覺得頭大。
看來在應付了劉應遇的大軍,把所有人口和物資都撤回早盛塬之後,還有得自己忙呢!
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曹變蛟的三千大軍。這曹變蛟不知道吃了什麼猛藥,行軍速度奇快,原本至少要半天的路程,竟然只需要一個多時辰就能趕到了。
凌家軍現在還不具備跟朝廷正規軍正面對抗的能力,如果在曹變蛟大軍到來之前不能完成撤退的話,很可能就會出現難以承受的損失。
一個多時辰,時間太緊了啊!儘管自己現在已經把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把碎金鎮能夠調動的大車也都調動了起來,可最近一段時間內洗劫的各種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凌風一個都不想放棄,要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他們運走,難度實在是太大。
“黃少涵,碎金鎮能運走的東西,我都要!你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把這些東西運走?”這個問題,當然是輜重營的千總最瞭解。
黃少涵聽了一愣,心說大帥你也太貪心了吧?這曹變蛟的大軍眼瞅着就到了,難不成你要做那捨命不捨財的主?
凌風當然明白屬下的意思,只能笑着解釋道:
“沒辦法啊!早盛塬是平地起高城,什麼東西都缺,不運回去怎麼能行?尤其這次又有兩萬流民加入,這樣的話,早盛塬的總人口將增加到三萬。三萬人聚集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早盛塬,想想就讓人頭疼!現在必需得努力,提前做好準備啊!”
“大帥慮事周詳,屬下佩服!”黃少涵恭敬地一禮,“如果要將咱們在碎金鎮搜刮的這些東西全部運回的話,即使把全部的車輛和人手都調動,至少也得需要三個時辰,才能撤退出去。這還不考慮曹變蛟到達碎金鎮後繼續追擊的可能性。如果他繼續追擊的話,這個時間還要翻番。”黃少涵稍微思索之後,說道。
“三個時辰?也就是說,我要把曹變蛟的大軍在路上拖一個半時辰以上才行啊!有什麼辦法能讓曹變蛟的大軍在路上滯留一個半時辰呢?”凌風一邊沉吟着,一邊思索。
“大帥,小女子有個主意,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高桂英在旁邊開口道。
“哦?你來說!”凌風擡起頭來。對這個歷史上的高皇后,現在自己內定的凌夫人,他可是一點小看的意思都沒有。
每一個能在歷史上留名的人物,自有其閃光的地方。
“現在米脂的毛文斌不是就在城東等着接手碎金鎮嗎?不如我們讓其帶着人直接到無定河以南,只要以犒軍的名義,還怕耽誤不了一個半時辰嗎?”小美女目光灼灼地建議道。
凌風聽了一喜,但緊接着就發現不行:
“曹變蛟是什麼人?那可是延綏東路的參將,雖說是武職,可也是從三品的大員。他的大軍從米脂縣路過,如果縣令不來犒軍的話,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而且,將對方擋在無定河外犒軍,怎麼看都像是心裡有鬼,只要曹變蛟不是傻子,很容易就發現其中的貓膩。”
高桂英原本以爲自己的這個建議非常妙,沒想到凌風一口就給否定了,不由情緒有些低落。
凌風本來只是考慮自己的事情,轉眼看到低頭不語的高桂英,奇問道:
“桂英妹子,你這是怎麼了?”
“大帥,我是不是很沒用啊?”高桂英擡起頭來,兩眼霧濛濛地看着凌風問道。
“呃……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凌風一陣納悶,這小姑娘又瞎想什麼呢?難道就因爲剛纔的建議被否定?這也太多愁善感了吧?難不成歷史上有名的高皇后,在李自成死了之後還領導着李過等人與滿清繼續抗爭,並且被南明唐王封爲節孝貞義一品夫人的巾幗女英雄,性格竟會如林妹妹一般?半年來的相處,似乎也不是啊……
“我每天都跟在大帥您後面,吵着讓您替一功報仇。可是對您的問題,我卻是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真是太沒用了!”小美女略帶自責的口氣說道。
“哈哈哈……”看着高桂英一副小兒女態,在自己身邊梨花帶雨的樣子,凌風忍不住一陣大笑。
周圍衆將覺得好玩兒,也是大笑起來。
“你們還笑!人家這兒正煩着呢!大帥,你有什麼說什麼,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高桂英嬌嗔一聲。
“怎麼會呢!如果不是你,說不定貧僧我現在早就變成路邊的一堆白骨了。別忘了,小桂英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凌風一笑。
凌風一句“貧僧”,讓大家想起大家初次在路邊發現凌風的情況,但是他一頭短髮,被大家當成了和尚。趙大叔等人都覺得普通人可以不救,但是僧人卻是必須要救的。見佛門弟子落難如果不救的話,死後是要下地獄。因而,高桂英等人才七手八腳的把凌風救了回去。
想起那一段往事,大家心裡都是一陣溫暖。
“不是啊!那只是湊巧而已,是大帥您命大!就算我不救您,您也會被別人搭救的。倒是我們,自從遇上大帥您以後,再也沒有捱過餓,受過凍,現在更是做出偌大一番事業。大傢俬底下都說,是上天保佑,才降下您來拯救我們的!”高桂英一副認真的樣子,說道。
劉良佐、瘦猴等經歷過這件事情的人也都是紛紛點頭,深以爲然。
大帥是什麼人?落難路邊,當然會有人搭救的。讓自己等人碰上,那真是上天保佑了!
凌風一陣大汗,心說這意思聽着是怎麼回事兒?倒像不是你們從路邊救了半死的我,倒像是我從路邊把半死的你們救下來似的?
這世道,難道被人救也成了一種恩澤?沒辦法,只能說自己人品實在是太好了!凌風悄悄感慨一下。
“桂英想清楚了,一功的仇,我要親自報!否則,我心裡難安!”高桂英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嗨,你一個女人,想那麼多幹嘛!難不成還指望你幫我們打仗嘛?”瘦猴直接說道。他跟高桂英自小相識,說話並沒有什麼顧忌。
“女人怎麼了?我們女人就比你們男人差嗎?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又有楊門女將,哪個做得比你們男人差了?我看打仗也就那麼回事兒。我能騎得馬,舞得槍,箭法也比你瘦猴好得多,你還有什麼不服的?你要是不服的話,咱們就比劃比劃!”高桂英小蠻腰一扭,將矛頭對準了出頭的瘦猴。
瘦猴腦袋一縮:“好男不跟女鬥!”
高桂英的槍法和箭術他可是十分了解的,別看楊柳細腰的,但從小跟着趙大叔,基本功着實不錯。
“哼!怎麼?不敢嗎?”高桂英得理不饒人,冷哼一聲。
凌風心中大汗,心說這還是剛纔那個嬌弱扶柳的小美女嗎?怎麼轉眼之間就變得這麼強悍,都快把自己的近衛營統領給欺負死了?
這麼雙重性格的小美女,還真是讓人——有徵服慾望啊!
凌風不得不出來爲瘦猴解圍:
“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想想怎麼來應付曹變蛟吧!桂英剛纔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讓米脂縣以犒軍的名義攔住他們。但是,攬在無定河以南肯定是不合適的。按照正常的規矩來說,應該在碎金鎮城外犒軍,我們不能破壞規矩。曹變蛟可不是好相與的,稍微露出蛛絲馬跡,就可能被他識破了。”
道理是這麼回事兒,可是曹變蛟怎麼就不好相與了?大家都有些好奇。
“大帥,這姓曹的名不見經傳的,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出衆的地方啊!只聽說他是延綏東路的參將,如果不是這次奉令率領本部人馬助劉應遇剿匪的話,恐怕咱們都還沒聽過他呢!”李自成拱手說道。
“呵呵,能把王嘉胤打得狼狽逃竄,又豈是易於之輩?”凌風一笑。
原來大帥是這麼判斷的。李自成嘴上不說,心中卻還是有些不以爲然。
凌風腦筋一轉,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對李自成說道:
“你要是不服的話,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跟這姓曹的交交手,怎麼樣?”
“好!屬下定不辜負大帥的信任!屬下倒要看看,這姓曹的有三頭六臂不成,難道還能擋得住我凌家軍的鐵槍?”李自成摩拳擦掌,戰欲極盛。
“大帥,俺老洪願意跟李大哥一塊兒去會會那傢伙!”一聽有仗打,洪金寶立刻來勁兒了。
“還有我劉良佐。雖然我不喜歡李自成,但爲了大局考慮,屬下願意配合他,攔住曹變蛟。”劉良佐也拱手道。
“大帥,屬下新加入,可也不是懦夫。希望大帥給我們出戰的機會!”葛奚不甘落後。
對於屬下這種積極求戰的慾望,凌風是很滿意的。一支軍隊,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精神,否則的話,失去活力,還談什麼戰鬥力?
但是,他卻搖了搖頭,說道:
“不!你們都不需要!李自成,這次我讓你只帶領本部三百多人,而且要讓騎兵司都把戰馬留下,然後去會會這曹變蛟,你可有膽量?”
靜!
整個大廳內一下變得極爲安靜!
原本正在積極求戰的衆人一下都靜了下來。
“咕咚!”李自成嚥了口唾沫。
他雖然很自信,但是,以本部三百人,去打人家三千人?且不說對方是正規的朝廷精銳大軍,即使是什麼杆子之類的烏合之衆,以十倍的兵力壓過來,那也扛不住啊!而且,還要將戰馬都留下,打敗了仗,想跑都不容易啊!大帥這麼做,豈不是讓自己去送死?
其他衆將也是互相望望,心說,難道李自成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讓大帥着惱,要用這個藉口將其除去不成?
“怎麼,你不敢?”凌風臉上掛着笑意,問道。
“這個……屬下不是不敢!只是……哎!屬下遵命!怕個什麼,但有一死而已!”李自成重重嘆了一口氣,抱拳領命。
“哈哈哈……果然不愧是李自成!夠勇猛!不過,你心裡肯定很不忿,認爲這是我讓你去送死吧?”凌風大笑道,
李自成臉上一紅,很坦然道:“屬下剛纔雖然領命,心中確實有些不忿。但剛纔一想,大帥定計一向算無遺策,定不會讓屬下白白送死。這麼安排,一定是有良苦用心。聽大帥的安排,爲大帥賣命,屬下不怕!”
“說得好!我豈會讓你們白白送死?健字營三百多男兒,都是我凌家軍的好漢,死一個都是可惜,更何況自成你更是難求的良將!”凌風的話音鏗鏘有力,轉身坐在帥椅上,繼續問道:
“我聽說,你之所以被選爲驛卒,除了騎術不錯以外,還因爲你矯健善走,魁梧有力。可有這麼回事兒?”
“是,大帥!確實如此!屬下出身山裡,從小就靠着兩支腳丫子走路,翻山越嶺,不在話下。傳送公文大多時候靠健馬,可有時候也會翻越特別難行的山路,這倒是非在下不行的。”李自成臉上有一絲驕傲。
“呵呵,這就好!你本就善走,再加上多年驛卒生涯,對這一帶的地形極爲熟悉。我要你帶領三百健卒,都要卸下鐵甲,只拿單刀盾牌,分成若干個小組,不斷襲擾曹變蛟大軍。能殺傷敵人,就殺傷他們,不能殺傷,就騷擾;他們追擊,就鑽進丘陵之中,以你對山林的熟悉,量也不至於被他們趕上的。”凌風吩咐道。
原來是這樣,衆將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大帥放心!襲擾敵軍,延緩他們的趕路時間,爲我們的撤退爭取時間!屬下知道了!”李自成抱拳道。
“嗯!你屬下人少,不能跟敵人正面對戰,只能側擊騷擾,所以,我把這種戰術稱爲游擊戰。”凌風接着說道。
“游擊戰?大帥真是厲害,一句話,就把這種戰術概括的這麼精闢!”瘦猴吧唧着嘴誇獎道。
“關於游擊戰,我給你幾條建議,你一定要記住了。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就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凌風臉不紅心不跳,將新、中、國、太祖發明的游擊戰的精髓盜用了過來。
“‘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李自成細細品味着這十六個字,越品味,越覺得有道理,真是字字珠璣。
大帥隨口之間,竟然能概括出這麼精闢的戰略理論來,這種兵法,在當前這個情境下來說,真是絲毫不下於《孫子兵法》。
不光是李自成,包括衆將在內的所有人,對凌風的佩服那是不必說了。只覺得大帥真是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