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側寫師 讀心者 分節 4
是杜麗和唐賀功眼中所看到的景象。他們不知道鄭巖到底發現了什麼,直到看到他呼吸開始急促,額頭上滾下了豆大的汗珠,整個人像水洗過一樣,唐賀功才決定打斷他的思考。
“看出什麼來了?”唐賀功又問了一句,“所有受害人的年齡都在25~30歲之間,兇手選擇目標好像很在意這一點,爲什麼?”
“年富力強。”鄭巖深吸了一口氣,“人的腦力在22歲左右進入巔峰狀態,到27歲的時候就開始逐漸下滑,意味着我們在漸漸變老,所以,兇手要的是巔峰時期的大腦。”
“除此之外?”
“這個案子和這些案子無關。”鄭巖揚了揚手裡的卷宗。
唐賀功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難看的神色:“的確無關,怎麼會把這份檔案也混了進來?”
“頭兒你好像知道什麼。”鄭巖看着唐賀功。
“這是一起模仿作案,雖然手法很像,但是,被害人的身份並不符合這個系列殺人案兇手選擇目標的標準,她只是一個旅行社的老總。兇手在處理手法上也值得商榷,她衣服上還有血漬,兇手並沒有注意過她的衣服。檔案記載,被害人死前遭遇過性侵,死後雖然被開顱取腦,但是手法非常粗糙,頭骨有很多暴力擊打的痕跡,身上也有被電警棍擊打的痕跡,事後警方在被害人辦公室的電水壺裡發現了殘留的大腦組織,警方判斷是被兇手吃掉了。他們之前找過我,我告訴過他們,這起案子裡,兇手是利用電警棍擊暈了被害人,隨後對她進行了性侵,事後爲了逃避,才故意僞裝成了連環殺人的假象,這纔是這起案件的真相,和我們現在處理的這個案子無關。我記得,我已經建議他們另案處理了。”唐賀功解釋道。
“還不如去查查這個被害人所在辦公地點的保安,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鄭巖說道。
“不歸我們管,我們這個案子怎麼辦?”唐賀功只能表示無奈。
“頭兒你剛纔的話提醒了我。”杜麗雙手抱在胸前,突然若有所思地說道。
“什麼話?”
“第六個案子的被害人只是個旅行社的老總,這一點很值得我們考慮。”杜麗伸手拿過了那些卷宗,“你們看,除了第六個案子之外,所有被害人都是高新企業的老總,等等,”她頓了一下,又翻看了一下那些卷宗,“確切地說都是計算機行業的老總,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在遇害之前,企業成立時間最長的只有三年。”
“你們看這個。”杜麗這樣分析的時候,秦玲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連通了網絡,輸入了這些企業的信息,“雖然最長的只有三年,但是這些企業無一例外不是在當地小有名氣,差不多是領軍人物的企業。”
“這就不會錯了。”杜麗點了點頭,“這些被害人都非常聰明,無論是在企業的經營上,還是在技術上,都有很強的能力,並不需要多努力就取得了成功。兇手爲什麼會殺害這些人,原因應該就在這裡。他和這些人可能是競爭對手,他很努力,但是他並不成功,長期下來,他會覺得這不公平,會下意識地懷疑自己,所以他會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如這些人聰明,因爲那種病,他覺得如果得到他們的腦子,會讓自己好一點。”
“計算機,計算機。”鄭巖反覆唸叨着這個詞,突然用力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了。”
“什麼?”唐賀功看着鄭巖。
“他懂黑客技術,他入侵了大廈的安保系統,藉此騙過了保安,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大廈,他一直都等在那裡,作案之後,他又利用保安巡邏的間隙離開了大廈。他有一家企業,是做網絡信息安全的,或許曾經創辦過更多類似的企業,他很努力,但是業績很糟糕,從這點入手,一定能查到這個人。”
唐賀功沒有說話,只是撥通了S市公安局刑警隊隊長的電話,將鄭巖的分析轉告他,轉身對大家說:“接下來就是等待,現在的調查範圍已經足夠小,如果這樣他們還是找不到嫌疑人的話,我也無能爲力。”
“這樣不是辦法。”過了一會兒,秦玲突然說道,“老師,那個案子我們真的不用管嗎?”
“什麼?”
“第六個案子,我們至少應該通知一下當地的警方。”
“那案子發生在兩年前,我現在去通知的話,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找到什麼……不過,確實有必要通知一下,畢竟是在我們的調查中發現的線索。”唐賀功想了想,撥通了部裡的電話。
“剩下的事就不需要我們處理了。”他掛斷電話,看了一眼杜麗,“我覺得讓你加入Z小組是個明智的決定,雖然沒有系統,但是你靈光閃現的分析總是能抓住重點。”
“第一,不是你讓我加入Z小組的,作爲鄭巖的心理醫生,我只是希望能夠時刻警醒他,爭取早日破案,以告慰死者的在天之靈;第二,那是基於人的行爲模式的基礎心理分析,和你的靈光閃現完全不是一個概念,我比你們多的是心理學的專業素養,僅此而已。”杜麗毫不客氣地說道,讓唐賀功感到尷尬不已。
又過了一會兒,唐賀功的電話響了起來,是S市公安局的來電。連續縮小調查範圍讓他們的工作效率迅速提高,已經鎖定了犯罪嫌疑人,行動組準備和Z小組會合後就進行抓捕。
“這傢伙還真倒黴,先是在醫院的時候因爲一場醫療事故被吊銷了行醫執照,那次事故並不能怪他,手術的成功率本來就不足20%,但是病人家屬不這麼認爲。因爲以前對計算機信息技術很感興趣,離職之後十年裡創辦過五家網絡信息安全企業,不過都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關閉。”意識到破案已經是近在眼前的事,S市公安局刑警隊隊長心情好了不少,話也多了起來。
“各種各樣的原因?”唐賀功皺了皺眉。
“企業機密信息泄露、產品創新滯後、合作單位突然取消合作計劃,最倒黴的是,他被人查過稅,大概是被人舉報。”
“他那種性格,一定得罪了不少人,會被人仇視在所難免。”鄭巖笑了一下,說道。
“我想也是,兩年前他纔來到我市,招商引資來的,因爲是高新企業,按照市政府的政策,他還拿到了30萬的創業基金補貼。我見過這個人,在市裡開會的時候,確實像你們分析的那樣,行爲舉止優雅,很有紳士作風,不過眼睛裡射出來的光總是冷冷的,讓人很難接近。我從來沒想過他竟然會是兇手,你們不會搞錯吧?”刑警隊隊長不放心地問道。
“會有證據的。”秦玲說道。”
“什麼意思?”
“我對他辦公室那些疑似營養品的成分進行了分析。”她深吸了一口氣,“發現裡面有大量卵磷脂的成分,雖然一般的營養品中也有這種成分,但是從現場發現的疑似營養品中卵磷脂的含量太高了。我一直沒想明白爲什麼,現在我知道了,大腦的主要成分就是蛋白質和脂類,而且主要就是卵磷脂。”
她這樣一說,車裡人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秦玲突然有些緊張,離開解剖臺之後,她一直都是這樣,人多的時候,說話會很小聲,剛纔說出那些話已經讓她花掉了大把的力氣。
“我現在知道他爲什麼沒有連續作案了。”鄭巖說道,“我以爲他是吃一次補充的營養足夠支撐他很久。他比我想的要聰明得多。”
行動組將破門槌對準了鎖眼,目光看向了刑警隊隊長。
刑警隊隊長看了一眼鄭巖和唐賀功,舔了舔嘴脣。這兩個人也配備了一套行動組的裝備,鄭巖很想親手抓住這個兇手,他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和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人有着某種神秘的聯繫。
這只是單純的一種感覺,沒有任何理由。
他的手心開始不受控制地出汗,這讓他握着槍的手有些打滑。上次握槍,還是六年前的事。
“看好你放在扳機上的手指,我可不希望待會兒你的槍走火。”看到鄭巖的手在顫抖着,刑警隊隊長嗤笑了一聲,小聲說道。
但是,唐賀功和鄭巖的臉色卻變了變,有些尷尬,甚至,還有點惱怒。這讓刑警隊隊長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錯什麼了嗎?”他問道。
“不,你說得沒錯。”不等唐賀功說話,鄭巖就笑了一下,“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能夠剋制自己的。”
對鄭巖的話,刑警隊隊長完全摸不着頭腦。他豎起了三根手指,一根接一根地落下,當最後一根手指落下的時候,破門槌猛地撞了上去。房門大開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最先衝進去的會是鄭巖,但是,他剛邁進去一步就停了下來,這個突然的舉動讓後續跟進的警察差點撞在他的身上。
“他死了。”鄭巖說,“我們晚了一步。”
唐賀功撥開擋在前面的警察走了進去,拳頭用力砸在了門上,發出了“哐”的一聲巨響:“那渾蛋又走在了我們的前面。”
“還不確定就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這麼喜歡和我們對着幹?”唐賀功看着鄭巖,恨恨地說道,“這裡交給你了,仔細勘查,我不相信兇手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鄭巖沒有答話,目光投向了屋裡,確切地說,是餐廳的方向。
那是一張方形的餐桌,餐桌上鋪着一塊檯布,正中央放着一座銀色的燭臺,上面插了白色的蠟燭,此刻已經燃掉了一半。從蠟燭的長度和粗度判斷,兇手作案至少在一小時之前,那時候警方剛剛查到這個人的相關資料,甚至還沒做好抓捕的準備。
餐桌的一旁,坐着一個男人,也就是此案的嫌疑人。他穿着西裝,脖子上圍着餐巾,和之前案發現場一樣的餐盤、刀叉就擺在他的面前,一共有七份,每個餐盤裡都放着一點人體組織。
但是,殺了嫌疑人的兇手對食物的研究顯然比嫌疑人高深得多,他用了七種不同的手法來烹調,清蒸、紅燒、油炸等。這麼推算,他並不是在一小時之前作案,而是在一小時前完成了作案。
在一番檢查之後,警方沒有發現兇手留下的任何線索,所有可能檢測的痕跡都被小心地清除了,爲了避免空氣中殘留的體味給警方提供線索,兇手在臨走前噴灑了香水。
“所以,我什麼也沒發現。”鄭巖懊惱地說道,“他就像個幽靈,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不,他知道的比我們知道的要多得多,他很清楚我們下一步會做什麼,所以才能搶在我們前面殺人。”
對Z小組來說,這是個不幸的消息,但是對S市公安局來說,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警方徹底搜查了這個人的家。雖然已經40多歲,根據記錄他已經結婚,但是在S市卻是獨居。從冰箱的冷藏箱裡,警方發現了他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腦組織。
書房裡有一臺簡易的加工機器,能夠將這些已經風乾的腦組織碾成粉末,然後裝進那些營養品膠囊中。
在他書房的書架上,放着那套工具箱,和Z小組的判斷一樣,那裡有全套的工具,可以輕易地開顱取腦。書架上有一大半書是計算機信息安全方面的,另一小半則是人體結構和腦營養補充方面的學術書籍,還有一些基本搏鬥技巧的書。
書房的角落裡還放着一臺跑步機。
兩天後,Z小組和S市公安局完成了關於Z0001案相關資料的交接工作,準備啓程返回總部,這時候,部裡傳來了一條捷報。
因爲秦玲的堅持,唐賀功將連環殺人案卷宗中第六個被害人的檔案疑點進行了彙報,當地警方在接到指示後迅速展開了調查,很快就鎖定了目標嫌疑人,蒐集了相關證據,當警察抓捕嫌疑人之後,他很快交代了全部的作案細節。
“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對這種結果,唐賀功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他沒法開心起來,那雙看不見的手在Z小組重組之後的第一個案子裡就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
“真的就一點線索都找不到嗎?”唐賀功不死心地問道,“他了解我們正在參與的案子,熟悉我們的手法和進度,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鄭巖看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裝作漠不關心地說道:“你所說的,除了我們自己就是當地的警方,你是想我們懷疑自己嗎?”
“要不是整天和你們在一起的話,我的確會有這種懷疑。”唐賀功靠在座椅裡,“因爲你不在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過。”
鄭巖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們說的到底是誰?”杜麗忍不住問道。
“‘廚師長’。”鄭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