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連綿不絕的轟鳴聲在海面上傳來,也讓正在觀戰的島津繼豐的心死死揪起來,他即便是不通水戰,可是也明白當下薩摩藩水師所面臨的是何等困境,想打打不過,連玉石俱焚的打法,在對面將領的指揮下都變得尤爲艱難。
就好像是一個斷手斷腳的武士,想要用嘴裡含着的刀片,尋找唯一的機會去割斷對手的喉嚨!
難啊,太難了!
“轟——隆——”
又是兩聲巨大的爆炸聲傳來,原來是薩摩藩水師裡裝着火藥的船隻被不幸命中,以至於引燃了船上載着的火藥,從而引起了二次爆炸,短短瞬息之間就將船隻送入了海底。
島津繼豐陰沉無比,他已經對水師建功不再抱有幻想,還是隻有陸地上實打實地作戰才行,便低聲吩咐道:“傳令各軍,準備迎敵!”
“是!”
侍大將陶正義方臉上帶着幾分肅穆之意,隨後便遣人將命令傳遞了下去,一時間薩摩軍中氣氛都變得空前凝重,人人都知道大戰即將到來。
目前的八千薩摩兵加上數千人的民夫是島津家能夠集結的藩兵,但是並不是其全部的實力,如果島津繼豐在薩摩藩內發佈大動員令,則島津家可以投入的總兵力能達到八萬人左右,也是統領南九州三國以來動員的最大兵力。
然而問題是大動員令對領國的傷害尤爲巨大,眼下若是發佈大動員令,則代表要不死不休——可是無論是島津繼豐,還是雪晴倉久都沒有這樣的想法,打不過就談判唄。
更何況,島津繼豐對他的八千藩兵還是非常有信心的,因爲他目前的八千藩兵裡面,鐵炮足輕就佔據了一半,足足四千餘人,這也是得虧了島津繼豐歷年以來同西人貿易所得,裝備的火繩槍都十分精良,有效射程往往能達到八十米到一百米左右,比起清軍使用的鳥銃強出許多。
除此之外,在剩下的四千人當中,還有八百人是騎馬武士,使用長槍等白刃戰武器,以相對密集的隊列向對方發動衝鋒,不過由於日本馬過於矮小,速度也很慢,因此衝擊力並不算強,因此他們也會下馬進行步戰,有些類似於龍騎兵的存在。
至於其他人則都是使用長矛的足輕,長矛的長度在四米以上,他們排成了四排陣型,頂在了最前方,一個個眼裡都帶着幾分慌亂。
簡單來說,薩摩藩藩兵作爲日本最強戰力之一的軍隊,比起清軍自然要強出許多的,無論是在裝備、士氣還是士兵的素質方面,都有一定的實力。
因此無論是島津繼豐還是雪晴倉久,都不會認爲薩摩藩連一陣都贏不了,他們更多擔心的是陷入同寧楚的長期拉鋸作戰,那種情況下,薩摩藩就算是十個也不會是寧楚的對手。
甚至是德川幕府之所以選擇中立默認,也是想借此機會看看寧楚軍隊的戰力如何,從而對如今的東亞大陸實力有個準確的認知,畢竟這些日本人無時無刻都在窺伺着東亞的沃土,希望能夠藉機會討得一些便宜。
就在島津繼豐思忖陸地決戰之際,海面上的薩摩水師已經逐漸接近了寧楚海軍船隊,雙方距離只剩下不到二里,只是此時的薩摩水師僅僅只剩下小船二十餘艘,而剩下的都被擊沉到了海底。
可是在此時的水巖牧之眼裡,卻是到了制勝的關鍵,便向左右下令,讓其餘的戰船各自找好目標發起衝擊。
“島津氏之興衰,在此一戰!”
由於原來的旗艦被擊沉,因此水巖牧之已經轉移到了另一艘戰船上,他的胳膊上已經浸透了鮮血——在前番旗艦被擊沉時,一隻木頭碎片擊中了他的臂膀。
在此時海面上,寧楚的各式戰船已經排成了一條橫隊,船上的炮位也都在傾瀉着火力,一顆顆彈丸在薩摩水師戰船附近爆炸,與此同時還有一些人從船艙內部拿出了制勝的秘密武器,那就是新研製出來的革新二年制艦載火箭彈。
革新二年制艦載火箭彈是專門爲海戰時所使用,裝藥量足足達到一百斤重,每一顆的威力都十分驚人,只要命中船隻,即便是那些排水量過千噸的戰船,在幾發火箭彈之下,也會含彈飲恨。只是其準頭比較差,因此只能拉近在兩裡內使用,才能效果最大化。
說起來使用這些火箭彈來打薩摩戰船,着實有些浪費,可是邱澤對這個武器實在是多有青睞,因此在距離拉近後,便首先想到了火箭彈來攻擊。
“咻——”
隨着火箭彈被點燃,它們的尾部噴出一道白色煙霧,隨即便飛了出去,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雖然有一些落空在海面上,可是剩下的幾枚也落在了薩摩戰船上面,隨後便是一連串巨大的爆炸聲,將它們帶到了海底。
見到寧楚水師竟然掏出了這樣的武器,着實令水巖牧之大爲震驚,他很快就從來自於天朝的兵書上聯想到,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神火烏鴉?可是爲什麼威力會這麼大?
只是還沒等水巖牧之想到更多的東西,第二輪的火箭彈也覆蓋了過來,而這一次他所在的船隻沒能躲過去,隨着一陣爆炸聲,這一爲薩摩水師大將便就此隨着戰船一同沉沒到了海底,而其他的戰船也都就被擊沉,薩摩水師宣告全軍覆沒。
在徹底解決了這幾十艘小船之後,邱澤舔了舔嘴脣,有些還不太盡興的模樣,只是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鄧子亦,才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海軍不比陸軍兄弟,自從幹掉了滿清的水師之後,就沒有再遇到過一個像樣的對手,這才略微興奮了幾分......”
“呵呵,哪裡哪裡.......”
鄧子亦自然是客套了兩句,隨後又笑道:“前面看完了海軍兄弟的表演,後面可就是咱們陸軍兄弟了,只是還得需要勞海軍兄弟看顧海面以及火炮支援。”
這一次第六師雖然帶上了師屬炮營,再加上兩個團自己的火炮,好歹也有個四十餘門火炮,然而哪裡比得上海軍,每艘船上都是幾十門大小不一的火炮,用來進行火力遮蔽,其威力自然是鋪天蓋地一般。
不過隨着海戰結束,天色也到了傍晚,並不利於登陸作戰,因此邱澤選擇將船隻停留在了附近的海面上,等待着明日的日出。而薩摩軍也抓緊整修陣地,並派遣藩兵巡視岸邊,防止寧楚海軍夜襲。
到了次日,天剛剛矇矇亮的時候,邱澤便下令全軍向鹿兒島岸邊靠去,然而行到一半的時候,只見岸邊蹭地騰起了一蓬煙霧,卻是岸邊的藩兵已經發現了寧楚海軍的動靜,發出了警報。
“哼,倒是機警無比,可惜並沒有任何的用處。”
邱澤冷冷一笑,隨機便通令全軍做好準備,以全力實施登陸一事。
等到寧楚水師靠近了岸邊之後,邱澤率先選擇了炮火齊發,那數十艘載着火炮的戰船,向着岸邊等疑似陣地位置進行了開火。
“轟隆——”
超過兩百多門的火炮齊射,一時間火力之盛,讓岸邊的島津繼豐都有些啞然,只是還沒等他感嘆,便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錯誤——由於對寧楚火炮的預估錯誤,以至於他自己佈置的岸防火炮距離過近,全都處於寧楚炮擊的範圍內!
果不其然,隨着這一輪海軍炮擊之後,薩摩藩的岸防火炮幾乎被摧毀大半,只剩下一小半火炮沒有被命中,至於死傷的薩摩藩兵更是多達數百人......
“快!快讓炮兵先撤!”
島津繼豐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連忙向周圍將領發號施令,然而這時候任誰都知道要撤下了,可是也都已經晚了。
那些倖存的炮兵並沒能夠在第一時間撤下,並不是他們的動作太慢,而是火炮沉重之故,而且寧楚的第二輪炮擊速度又太快,以至於剩下的火炮也被摧毀得一乾二淨,連帶着還搭進去了數百條人命......
“家主,岸防不可再守,當撤至鶴丸城,並向全藩國發起大動員令,以圖後援!”
雪晴倉久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妙,或許原來的打算實在是太過於小覷寧楚了.......唯今之計,只能全力一搏。
“不,岸防不可守,那是因爲處於楚軍戰船炮火範圍之內,我軍只需後撤十里,避開戰船炮火範圍即可,倘若楚軍膽敢上岸陸戰,我軍絕不會再敗!”
島津繼豐緩緩搖了搖頭,倘若只是水戰失利就選擇撤回城中固守,怕是威望將會大大降低,到時候別說打仗了,只怕大名的位置都會受到影響。
在日本人一根筋的想法當中,若是不戰自敗,那便是極大的恥辱,是需要向天照大神謝罪的,而謝罪方式便是切腹自盡。
“號令全軍,後撤十里!與楚軍一決生死!”
雪晴倉久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並沒有出言反駁,只得點點頭,輕聲道:“一切均依家主之計。”
“鏜鏜鏜——”
隨着一陣代表收兵的銅鑼聲響起之後,薩摩諸軍的藩兵也開始緩緩向後撤退,他們讓開了陣地,排成整齊隊列朝着後方而去,一切都十分有秩序,看上去極爲有條不紊,這便是島津繼豐最大的底氣所在。
在薩摩軍後退的時候,寧楚海軍船隻也靠近了岸邊,開始放出小船靠岸登陸,第六師的兩個團按照次序登陸,只是登陸之事極爲漫長,足足花了近兩個時辰,等到所有人在海岸邊集合成功,已經到了晌午。
鄧子亦穿着一身乾淨整潔的軍衣,手上帶着白色的手套,持着一柄長長的八面漢劍,那是如今全軍將領配發的禮劍,並非用來進行作戰的裝備,腰裡還彆着一把精緻小巧的革新二年制轉輪手槍,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威武。
“別的話都在戰前跟你們說過了,此戰規模雖然不算大,可也是陛下所關注的一戰,各位倘若想要立下功勳,就在天黑之前,拿下鶴丸城!”
隨着擴音喇叭將鄧子亦的聲音傳遞出去,衆人心裡倏地升騰起了一絲火苗,在如今這個時代,誰不想立下戰功得享富貴?
儘管他們很多人已經趕不上開國之戰的殊功,可是眼下在異國他鄉的開拓之戰,亦是獎賞豐厚,自然是個個踊躍無比。
“拿下鶴丸城!進軍!”
十里距離並不能算遙遠,至少在復漢軍在發出歡呼聲的時候,就已經足夠傳到薩摩藩一衆的耳朵裡,雖然那些底下的藩兵們不懂漢話,可是島津家一衆高層對於漢學是極爲熟稔的,甚至島津繼豐自己都會作詩,儘管也就後世乾隆的水平,可是放在日本也不能算差了。
當島津家一衆高層聽到那句‘拿下鶴丸城’之後,一個個臉色無不陰沉無比,侍大將陶正義方更是暴怒無比。
“八嘎!他們以爲他們是誰!在我薩摩藩的土地上,也敢這麼囂張.......家主大人,我願領軍迎擊敵寇!”
“哼,義方君不用着急,等他們再近一點,免得他們還沒打就跑到了海邊去!”
一旁的足輕大將山下隱齋低聲喝道,他雖然跟侍大將的官職相等,可是資格卻更老,從上代藩主時就當了足輕頭的人物,因此對陶正義方也絲毫不客氣。
“哼......”
陶正義方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可也不願意在家主面前爭辯,便站在了一旁,獨自生着悶氣。
“好了,左右也急不過一時,今日他們既然敢踏足岸上,就要做好全部留下來的準備!”
島津繼豐冷冷喝道,“藩政錢財雖少,可是也足以犒賞各位的功績!若是能斬殺地方大將者,高官厚祿自然不會少!”說道這裡,島津繼豐彎下腰去,十分莊重地行了一個禮。
“還請諸君努力吧!”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復漢軍四千人加上四十餘門火炮,抵達了薩摩藩軍陣前,雙方之間雖然還隔着四里地,可是氣氛卻是無比凝重,大戰幾乎一觸即發。
無論是鄧子亦還是島津繼豐,都已經滿懷着信心,等待着對方的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