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眼神一凝,他有些不太理解皇帝的意思,從皇帝的語氣中來看,似乎這一仗根本就是註定要打的,只是似乎目前還不是時候。
“陛下,那建立外交關係,是否有些倉促.......”
“不倉促,一點也不倉促。”
寧渝呵呵一笑,站起身子將長劍收回劍鞘,徑自將長劍遞給了身旁的女官,隨後便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他如今的身體的肌肉線條十分勻稱,搭配着脣上的鬍鬚,看上去卻顯得十分英姿颯爽。
暢春園中的花鳥樹木衆多,林蔭地也非常密集,因此伴隨着陣陣清風,卻是根本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熱意,只恨不得能夠在這般的涼爽中,好好地享受一番。
寧渝走在前面,他雙手負在身後,輕聲道:“眼下咱們的眼光,也要逐步轉開了,上個月程銘在上緬甸取得大勝,基本上奠定了在緬甸的優勢,相信徹底佔據下緬甸也不是什麼問題,可是在徹底拿下緬甸之後,帝國不會再在西南方向大動干戈。”
恩斯特若有所思,“陛下是想看看分封制度和都護府制度.......在緬甸的效果到底怎麼樣?”
“沒錯,緬甸是帝國將來對外發展的一塊試驗田,如果不能取得足夠說服力的結果,那麼這些都要推到重來——”寧渝微微轉過頭去,“因此只要沒能得到相關的結果,那麼朕也就沒辦法將錢糧繼續扔進水裡。”
其實還有一句話寧渝沒有說出口,那就是當分封制度徹底失敗之後,則說明國內的勳貴和商會根本不值得去進行扶持,到時候的他也只能選擇另立根基,可是眼下能夠相信的力量,就只剩下了軍隊,到時候發生什麼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當然,這些話自然也沒必要同恩斯特去說。
恩斯特搖了搖頭,“陛下,事實上西方各國的殖民活動也是充滿了苦難,到現在爲止,英國和法國儘管經過了數十年的努力,可也只是在印度取得了一點點成績,而西班牙人和荷蘭人雖然佔據了香料羣島,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帝國想要佔據那裡,並不算困難。”
“陛下目前的分封制度,具備更高的調動資源能力——因此臣以爲,只需要堅持下去,就能夠取得不小的收穫。”
寧渝搖了搖頭,道:“朕絕不是那種爲了面子死不悔改的人,因地制宜纔是正道,相對於緬甸,東北則是另外一個發展方向,移民和武裝農場制度的踐行,也能夠給我們提供以外一種選擇。”
說到這裡,寧渝又叮囑道:“不管咱們將來跟英法的關係如何,這都不會妨礙咱們眼下跟他們打好關係,特別是眼下跟英國還存在很大的利益關係,比如對英國的貿易,可以提高到更大的規模級別上,而在俄羅斯的問題上,似乎也能找到共同點。”
恩斯特笑了,皇帝對西方局勢認知的準確性實在讓人很驚訝,畢竟在如今的西方各國當中,英國人跟俄羅斯人的關係可是非常微妙。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俄羅斯爲了奪取波羅的海的出海口,與瑞典王國爆發了一場大北方戰爭,而這一次戰爭當中,英國始終都對俄國採取敵對立場,給予瑞典以外交上的支持和物資、軍事援助。
儘管戰事已經結束了好幾年,瑞典也被打到了最低谷,俄羅斯人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出海口,可是英國人並沒有放棄鉗制俄羅斯人在歐洲的擴張腳步,因此與俄羅斯人的關係一直都十分冷淡。
“聯合英國、瑞典,將俄羅斯人的目光重新拉回到歐洲。”
恩斯特沉吟了一番,道:“或許可以嘗試重新構建三國聯盟,那麼瑞典將會成爲重中之重......”
寧渝點了點頭,“沒錯,不過聯絡瑞典反俄的事情反倒可以緩一緩,他們現在還在舔舐傷口,只怕沒有了那個意氣了.....咱們可以先多做貿易,只要貿易額提升起來,咱們對於瑞典的影響力也會提高。”
對於寧渝而言,瑞典只能作爲他在歐洲落下的一枚棋子,他不指望瑞典擊敗正強勢無比的俄羅斯人,但是在復漢軍與俄羅斯在遠東交鋒的時候,也能拖拖俄人的後腿。
嚴格來說這件事情,更應該讓外交部的人去辦畢竟好,但是如今的寧楚外交部,對於歐洲人的一些小套路還不夠清晰,還不如讓恩斯特去交涉,反正到時候也得他這個皇帝來親自把關,倒也不用擔心會出問題。
而寧渝之所以會眼下去處理這件事,除了緬甸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在遠東的俄人。
他已經越來越能預感到,與俄人之戰卻是越來越近了。
.......
八月,咸鏡道鏡城。
一隊隊八旗士兵將這座位於朝鮮半島東北部的城池佔據,他們大肆蒐羅着咸鏡道各地百姓的物資,甚至發展到了瘋狂劫掠的地步,卻是將好好的一座城池,幾乎變得如同地獄一般,到處都是焚燒的烈焰與哭喊的百姓。
八旗士兵這一次很明顯是有組織的劫掠,他們在各個佐領的率領下,針對各地的百姓們進行集中搜撿,凡是財貨或者是糧食等物,都被他們給直接搶走,甚至但凡有百姓阻攔者,幾乎都被屠戮殆盡。
在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下,鏡城卻是再也沒有了過往的安寧,沖天的黑煙幾乎染黑了半邊天空,而鏡城內哭喊的百姓,則幾乎使得八旗兵們變得越發亢奮。
“張大人,八旗.....不,.大清有必要這樣做嗎?”
乾隆皇帝身上穿着一身明黃緞繡五彩朵雲金龍紋甲冑,衣正中懸鋼質護心鏡,鏡四周飾鋄金雲龍紋,兩袖用金絲條編織,袖口月白緞繡金龍,下面圍着圍裳,頭上還綴以紫貂毛盔纓,頂鑲東珠一顆,他的年齡雖然尚小,可是在這套甲冑烘托下,卻是顯得十分威武。
張廷玉深沉道:“回稟皇上,眼下我大清是不可能繼續統治朝鮮了,漢城的守軍估計也堅持不了太久,等到他們發現咱們到了鏡城,只怕也會大舉攻伐過來,還不如早些將咸鏡道洗一遍,到時候也能夠帶着足夠多的財物去鄆春。”
乾隆皇帝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卻準備還想說一些什麼,只是旁邊的徐元夢卻也開口了,“皇上,張大人說得對,等到了鄆春以後,光靠咱們這幾千個人,只怕也做不了什麼,到時候若是手裡有一筆財富,也能請動俄人多出一些兵。”
乾隆皇帝心中有些不屑,他可是知道俄人距離這裡有多遠的,別說出兵,就眼巴前這麼一些人,就費了老鼻子勁了,還不知道等他們過去,這糧食什麼的夠不夠吃......
就在乾隆皇帝有些愁眉不展的時候,從遠方過來了一名八旗騎兵,卻是很快就停了下來,然後蹭蹭蹭小跑到乾隆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而這下皇帝卻是看清楚了,原來是八旗目前的青年才俊申穆德,當下臉上卻是露出幾分笑容。
“啓稟皇上,奴才申穆德剛剛得到消息,楚逆已經攻下了漢城.......”申穆德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憤憤之意。
“什麼,漢城這麼快就丟了?”
還沒等乾隆皇帝着急,徐元夢和張廷玉兩個人就開始着急起來了,不光怎麼說漢城也有三萬多人馬,再加上堅守漢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失陷啊!
申穆德微微嘆息道:“沒錯,皇上,還有二位大人,漢城丟得實在是太快了,先是朝鮮人背叛了我們,然後趁夜把楚逆都給放了進來,措手不及之下,便讓他們一下子佔領了漢城,至於我三萬八旗軍當時雖然攏住了兵力,卻被趕出了城外,只怕現在已經凶多吉少。”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乾隆的臉色瞬間變白了,連說話都變得都有些顫顫巍巍了。
張廷玉深深嘆了一口氣,他當然明白原因所在,說到底還是因爲八旗在朝鮮幹得太過火了,再加上時間過短,以致於復漢軍打過來以後,朝鮮人人幾乎都是不要命地給復漢軍帶路,甚至還給復漢軍提供大量的情報,以致於清軍根本沒有辦法抵擋。”
幸好大清君臣上下早早就知道事不可爲,便選擇了提前從漢城出發,到了目前的咸鏡道,要不然真被複漢軍堵在了漢城裡面,只怕就徹底被一鍋端了。
儘管清廷眼下在咸鏡道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可是眼下這三千人卻都是八旗裡面的最精銳,就算去了鄆春也不用擔心會有寄人籬下之危,到時候實在不行,就再往北跑.........所謂壁虎斷尾之法,自然是越斷越小的。
想到了這裡,張廷玉隨即便果斷道:“皇上,咱們得趕緊跑路了......等到了鄆春之後,大事尚可爲之!”
又要跑路了......
乾隆皇帝心裡有些不滿,他從關內跑到關外,從盛京跑到漢城,如今又要跑到鄆春,到時候說不定還要往哪跑呢.......
不過爲了小命考慮,乾隆皇帝很明智地點了點頭,隨後道:“申穆德,趕緊收攏大軍.....讓他們別再殺了,準備鄆春走.......”
“嗻,皇上。”
申穆德連忙跪下接旨,隨後便一路小跑過去,騎着馬兒帶着一隊親兵,開始收攏正在城中肆意妄爲的士兵們,卻是到了日落時分,所有的士兵基本上都帶着大大小小的包裹,開始徐徐返回營地,至於鏡城本身,則幾乎化爲了一片焦土。
三天後,數千名清軍簇擁着乾隆皇帝等一衆君臣,卻是抵達了鄆春邊境前,衆人擡眼望去,只見在遙遠的地平線上,一座初具規模的軍堡正在拔地而起,它不是那種方方正正的城池,四周都是彎彎曲曲的城牆,看上去卻是怪異極了。
在軍堡前方五里處,還矗立一座極爲高大的瞭望臺,上面似乎有一些俄人士兵正在站崗,他們看到一大股清兵正在逐漸接近,卻是敲響了警鐘,僅僅片刻的功夫,只見近千名俄羅斯士兵已經聚集了陣型,還擺好了方位,似乎正在等待着命令的下達。
張廷玉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頓時額頭上的冷汗都流出來了,他雖然同薩瓦烏拉伯爵伯爵通信過,要求到鄆春避難,可是並沒有說是今天,如今若是雙方真要不小心擦槍走火,不說以後跟俄人的關係如何,就眼前這關他們就過不去。
至於乘機佔據鄆春?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實現的臆想。
通過眼下的這一幕幕,張廷玉基本可以斷定,俄人在鄆春的兩千人看上去雖然不多,可是精銳程度遠遠超過清軍,真要同清廷目前的三千人打起來,還指不定誰贏誰去了。
不光是張廷玉想到了這一點,就連其他人也想到這一點,他們都朝着張廷玉露出一個爲難的神色,面前的俄人可不好對付啊!
就在張廷玉籌謀着要求去面見薩拉務拉的時候,卻是隻見俄人方陣突然出現了一道口子,只見薩瓦烏拉伯爵從口子中走了出來,他臉上帶着幾分笑容,高聲朝着清軍方向道:“我的朋友,你們能夠來到這裡,我心裡真的非常開心......可是有一點,你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就這麼把你們放進來,我實在是不會放心的。”
由於薩瓦烏拉伯爵一直是以極快的語速說着俄語,卻是將清廷這邊的翻譯給爲難住了,他努力地聽完了薩瓦烏拉的俄語,然後極爲艱難地翻譯出了兩句話。
“啓稟皇上,羅剎人的意思,是要讓我們大部分人離開這裡,只有少部分人可以進去......”翻譯戰戰兢兢地望着臉色逐漸發黑地大清君臣們,硬着頭皮的翻譯了一句。
“少數人?那朕算不算這個少數人?”
“皇上自然是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