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復漢軍在革新二年時徹底定下漢陽造燧發槍的標準之後,除了在此基礎上開發出了騎兵制式燧發槍,以及單獨研製六連發手銃這些事情外,後續的所有工作就基本轉向了全面生產漢陽造燧發槍,以圖早日實現全軍換裝。
在經過了整整三年的大力生產以及換裝之後,目前復漢軍全軍六十餘萬現役軍隊,已經全面完成了換裝,所有的舊式燧發槍已經全部淘汰封存,只有在全面大戰時纔會被重新啓用,因此到了這一步的時候,復漢軍總裝備部便已經開始着手下一代步槍的研發工作。
實際上,早在革新二年的時候,寧渝當時指點雷駝子他們完善漢陽造燧發槍的時候,便已經提過線膛槍的問題,只是相對於當時寧楚已經玩得很熟練的滑膛槍而言,線膛槍對於各方面的工藝要求會更高。
在經過了一些試製後,雷駝子他們發現了很多問題,其中作爲線膛槍的關鍵,即膛線問題上出現了許多問題。
雖然刻畫膛線這一關不算難,可是由於材質的限制,導致線膛槍的膛線很容易被徹底磨損,特別是由於工藝誤差的緣故,使得膛線的刻畫不能全面標準化,也就會帶來一個很嚴重的後果——即膛線的磨平速度不一。
要知道,在戰場上這將會成爲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因爲當一部分線膛槍能夠發揮線膛的作用,一部分線膛槍被磨平了膛線,就會導致殺傷力嚴重下降,也會使得指揮官出現誤判的情況,導致戰局失利。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目前寧楚的滑膛槍工藝成熟,發生故障的機率較小,使用起來更加穩定,而線膛槍技術由於需要刻畫膛線,因此不能使用鋼材,只能用熟鐵來打造,這本身也會降低槍管的壽命。
因此,在徹底完善了漢陽造燧發槍以後,滑膛槍便一直是復漢軍的主流,線膛槍僅僅只是少量製造使用,一直到復漢軍的冶鐵方法在經過了長時間工藝改進後,才發現了一些新的曙光。
武器發展永遠跟冶金工藝的發展有決定關係,其中特別是槍管部分,其中的關鍵就在於過去寧楚使用豎爐冶鐵時,用到的燃料都是普通的煤炭,所得到的熟鐵韌性比較差,如果製成槍管之後,所刻畫的膛線很容易被磨平,無法正常使用。
一直等到恩斯特從西方帶回來的冶鐵專家,在同華夏冶鐵專家進行了深入交流之後,雙方互相學習並開始針對高爐工藝進行改進,在長時間的試驗下有效改善了高爐冶鐵工藝,特別是發現了一個十分重要的工序,即改焦炭爲燃料冶鐵。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時候,寧楚作爲一個穿越者雖然提供了高爐冶鐵方法,可是並不知道要改焦炭來冶鐵,以致於復漢軍長期以來在產量上得到突飛猛進,可是得到的鐵料質量並沒有特別大的改進。
當然,焦炭冶鐵辦法也並不是憑空而來的,實際上也跟衆人在實驗中,發現高爐本身的反應發生在“一升一降”之間,即煤氣的上升和爐料的下降,這就要求料柱要有很好的透氣性,使原料能被還原充分,而煤炭本身比較脆,很容易被壓碎導致高爐透氣性變差。
在明白了這個原理之後,工匠們在構建料柱骨架的時候,焦炭堆由於密度最小,間隙大的特性,便進入了技術人員的視野中,而且焦炭本身比較堅固,壘在風口區以上就能始終保持塊狀,使料柱有很好的透氣性,保持爐況順行,從而提供了高爐冶煉所需全部熱量。
在經過了這麼一步改進之後,線膛槍所使用的熟鐵工藝算是徹底大成,其壽命得到大幅度提升,再加上蒸汽機技術得到實際應用,膛線刻畫技術也開始實現標準化,這些多方面的技術推進下,才使得前裝線膛槍能夠真正開始實現量產。
寧渝正是在得到了這個消息的情況下,才真正意識到目前寧楚在工藝上的進步有多大,而這也催生了總裝備部對下一款制式火槍的思考。
當然,僅僅只是工藝的進步,自然還沒辦法徹底解決新式火槍的痛點問題,而這些問題也需要寧渝給與總裝備部進一步的啓發。
革新五年十二月十八,在即將迎來新年之際,寧渝在樞密院總裝備部官員的陪同下,前往了設置在南京城外的辛酉二基地進行視察,除了巡視目前復漢軍的軍工發展水平以外,便是爲新款步槍的研發定下基調。
所謂的辛酉二基地,便是同先前的癸卯一樣,都是屬於具備最高保密機制的研發中心,而像這樣的基地一共有四十多個,因此便用天干地支的方式來進行命名,而這一次新式制式步槍的研發,便被放在了辛酉二基地。
在戒備森嚴的辛酉二基地門前,一行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員在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帶領下,恭恭敬敬地等候着,他們當中並非全都是黃皮黑髮的華夏人,還有一些是從西方前來的技術專家,但是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卻顯得十分和諧。
原因很簡單,在如今寧楚的高層專家當中,從來都不缺乏西人,特別是像今年成立的大楚最高科學研究院當中,以恩斯特以及紐科門爲首的八十餘名西人專家,已經正式成爲了終生學者,他們當中最低也是享受正四品文官待遇,而恩斯特、紐科門更是與雷駝子等十人,成爲了首席大學者,可直接享受正一品文官待遇。
因此,得到了高官厚祿甚至還有爵位的西人專家們,對於大楚是非常有歸屬感,因爲就算是在他們自己的本國,他們也不可能得到這麼大的尊崇和禮遇,也沒辦法真正一展所長——然而在南京,他們幾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等到寧渝的御輦抵達了門前的時候,已經有幾分老態龍鍾的雷駝子帶着人緩步走上前來,先是深深行作揖之禮,隨後才一同高聲道:“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寧渝穿着一身厚重的大氅,在走下御輦後臉上便帶着幾分笑容,望着雷駝子等人,輕聲道:“科技纔是第一生產力,這話絕非虛言,可是朕以爲還有所不夠,可以再補充一句,即科技也是第一戰鬥力,今日朕來這裡,相信你們應該明白朕的來意。”
稍顯乾癟的雷駝子臉上掛着一絲笑容,他當然能夠明白,朝廷雖然有錢,可是沒有一分錢是多餘的,更不可能放任耗費甚大的科學院浪費資源,因此每次在立項申請費用後,他們也需要拿出能夠交差的東西來。
“回稟陛下,臣等既然邀請陛下前來視察,自然是有了打算。”
寧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便在雷駝子等人的引領下,走進了略顯神秘的辛酉二基地。
衆人來到一間十分龐大的實驗室前,只見裡面有大量的研究人員正分成了各小組進行實驗,他們每組所做的事情也都不一樣,很顯然都是從不同方向進行攻關。
雷駝子連忙走上前來介紹道:“陛下,咱們現在的研發力量十分充足,光是辛酉二基地直接擁有的研發人員就已經超過了兩百多人,現在已經被分爲了六個項目組,來進行試製新的制式步槍。”
寧渝點了點頭,隨手拿起眼前的一杆樣槍,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後輕聲笑道:“前番在戰場的時候,許多將士對咱們的漢陽造燧發槍還是頗爲讚不絕口,因爲跟清軍的鳥銃比起來,咱們的槍實在是要強出許多。”
說到這裡,寧渝的神色微微一肅,低聲道:“可是從先前繳獲的厄魯特火槍、俄人火槍,還有瑞典人、英國人帶來的火槍來看,咱們的火槍並不比他們強出多少,在某些地方甚至還有些落後,因此抱着一杆槍過一輩子的想法,是絕對不行的。”
由於十八世紀初期的火槍主流還是滑膛槍,因此儘管復漢軍目前所使用的火槍依然首屈一指,可是與其他國家的滑膛槍並無真正的技術代差,而在這一次對準格爾和俄人的戰事中就能體現,在排槍射擊階段,他們對復漢軍也造成了大量的傷亡。
因此,在目前的大楚軍工體系當中,大家對於射程更遠以及精度更高的線膛槍,自然是非常感興趣的,畢竟線膛槍早就已經發明出來,之所以沒有得到大規模使用,完全是受到了各種技術上的限制,可是它依然是發展的主流。
雷駝子撫須感嘆道:“陛下,大楚新一代制式步槍自然不能繼續沿着滑膛槍的路子繼續走,這一次冶鐵技術得到進步,咱們的槍管材質問題已經得到解決,可是還有兩個關鍵問題,一個是彈丸,另一個是引火藥。”
原來在此之前,寧楚所採用的滑膛槍,雖然已經開始運用了定裝紙殼子彈的工藝,可是彈頭部分依然是傳統的融鉛圓彈頭,爲了方便從槍口裝填,子彈的直徑通常會略小於槍管直徑,用起來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等到了新式的線膛槍出來,才發現這種圓彈頭由於直徑略小於槍管直徑,很難保持槍膛閉氣性,使得威力大打折扣,因此無奈之下又只能將子彈的口徑做到與槍口徑持平甚至略大,可這樣也起來,由於膛線的緣故不僅導致裝填不便,還會影響到線膛火槍的射速和效率。
因此,在這麼多的技術難題下,儘管早在十五世紀就已經誕生的線膛槍,但由於彈頭的問題卻一直困擾着所有人,並不能得到世人的認可,在使用線膛槍時也是用的笨辦法,即隨身攜帶一個木槌,在裝填時通過敲擊推彈杆進行裝填,結果往往導致更危險的槍膛破裂,也很難得到世人的滿意。
這個問題並不容易解決,倘若沒有寧渝這個從後世來的穿越者,只怕還會繼續拖延下去,但是所幸有寧渝,自然也就明白後世出現的解決辦法,其中主要的解決辦法便是使用後裝子彈,以此一勞永逸,可是它對於槍膛氣密性的要求又會比較高,在目前的技術能力下基本無法實現,因此暫時被寧渝給否決。
而另一個辦法則相對比較討巧,便是使用底部擴張彈,又被稱爲米尼彈。
實際上所謂的米尼彈,也不是一拍腦袋突發奇想的產物,它本身的原理是從南印度部落使用的吹箭箭矢啓發而來,該部落的吹箭尾部是用柔軟而有彈性的木髓做成的,本身具備擴張的特性,因此在使用吹箭時,便是通過木髓的擴大而頂住吹管的內層面,防止空氣跑掉,從而把箭發射出去。
米尼彈即圓錐形底部擴張彈的出現,便是模仿了這種設計,它不再採用過去的圓形設計,而是採用了錐形彈頭,其直徑略小於槍膛直徑,然後在彈頭底部挖出一個圓錐形的空洞,用一個木塞堵住洞底。
等到火槍發射的時候,從內而外產生的燃氣會壓迫木塞擠進空洞,迫使彈底膨脹,能夠實現緊貼膛線的目的,從而封閉住彈頭和槍膛之間的空隙,使燃氣無法外泄,還可以讓彈頭在膛線的壓迫下高速旋轉,一舉解決了上面的所有技術難題。
正因爲徹底解決了這些難題,也使得這種線膛槍的威力大到讓人難以想象的程度,它的有效射程至少達到了五百米左右,而寧楚目前的漢陽造燧發槍,由於是滑膛槍的緣故,本身有效射程只有一百米到一百二十米之間。
除了射程數倍增長之外,由於線膛槍內部刻有的螺紋線,導致子彈能夠實現旋轉飛行,從而具備滑膛子彈不具備的、在高速運動中的精確指向性和長久穩定性,其精準度也達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甚至可以在戰場上完成遠距離的狙殺。
然而,在原本的歷史上,底部擴張彈被人發明的時間太晚,因此正好趕上了後裝槍時代,而作爲前裝槍最後的輝煌,米尼槍並沒有發揮出它真正的光彩,反而如同一顆流星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前裝槍時代的黃昏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