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城 望夷宮外
“丞相,胡亥已經自盡了。”
一名黑衣死士快步走到趙高身邊,雙手端着一個木匣報告道。
“……”
沉吟半晌,趙高才挪開自己落在木匣上的目光,嘆了口氣。
“收斂屍首,給他換身平民的服飾,找處偏僻的地方給他埋了吧。”
“是”
死士接過木匣,領命後便快步離開。
“胡亥啊胡亥,不要怨恨咱家……要怪,就怪這個世道吧……”
趙高擡頭望向望夷宮的上方,雙眼之中帶着一抹讓人複雜的神色喃喃自語。
“丞相,想必此時文武百官已經聽到風聲,我們要早做打算。”
身側,一名身着儒服,文官模樣的男人上前兩步,提醒道。
“我知道。”
一揮袍袖,趙高理了理自己的犀帶,扶着自己腰間的寶劍後,側身對着門客說道。
“郎中令,這些年跟着我,辛苦你了。”
聽聞,男人對着趙高深深一禮,看不清他的神情。
“能與丞相共事半生,是成一生的榮幸。”
聽聞至此,一抹複雜的神色驟然而逝,隨後趙高嘆了一口氣,緩緩的道:
“咱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一條不歸路,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如今大仇已報,此事你也未參與其中,你……”
話還未說完,卻被他打斷。
“縱然刀山火海,小人也會陪着丞相。”
“請丞相應允。”
說罷,男人鄭重的雙膝跪倒在地,聲音之中充滿了決絕。
“你……”
看着眼前的人,趙高喉嚨蠕動着,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一輛豪華的車駕已停在了自己的身邊。
縱有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請丞相起駕!”
看到車駕抵達,門客快步爬到了車駕旁,俯身等待。
趙高身材臃腫,在身旁小宦官的幫助下悠悠的走上了馬車,隨着帷幕落下,一道陰暗的人影在燭火的照耀下若隱若現。
“噠噠噠……”
馬蹄聲清脆,很快,馬車便在一衆侍衛的跟隨下消失在大道之中。
……
過了許久,俯身在地的男人才站起身來。
此時,若是有人在他的旁邊,就會驚訝的發現,此時他的臉上兩行清淚正從他的雙眼之中緩緩流淌。
就在剛纔趙高車駕臨行之前,一道聲音輕輕地穿進了他的耳朵之中,聲音之小,彷彿就要消散在風聲中一般。
“趙高不死,無以謝罪於天下呀……”
“爲了咱家,活下去”
……
秦二世二年三月(公元前206年3月),趙高聯合咸陽令閻樂,以宮城進賊爲由率領死士控制瞭望夷宮,逼死秦帝胡亥,享年二十四歲。
趙高手持玉璽立於殿前,於文武百官面前宣稱其擁有嬴姓趙氏血統,意欲登基。但卻因文武百官皆低頭不從,最終只得將玉璽傳予王室成員子嬰。
子嬰也迫於局勢,取消了帝號,複稱秦王,後與宦官韓談等親信謀劃,在子嬰齋戒的第五日之時裝病,待趙高探望之時將其斬殺。
隨後子嬰召羣臣歷數了趙高的罪孽,大肆清繳朝堂之上趙高餘孽,並夷其三族,至此,趙高一派正式退出了歷史舞臺。
只是,此時的大秦縱使除掉了趙高等人,也挽救不了覆滅的結局。
秦王子嬰元年(前206年)五月,劉邦大軍在藍田休整完畢,隨即兵發灞上,劍指咸陽。
眼見大勢已去,在位不足半百之數的秦王子嬰爲保住咸陽一城百姓,令人綁縛自己一家,大開城門,向劉邦大軍投降。
……
劉邦一身戎裝,手持赤霄,站在青石階之上,仰視着眼前那威武莊嚴的秦王宮,久久不語。
直到現在,他還有着一種恍若夢裡的感覺。
自打帶着數百兄弟於芒碭山起兵以來,數年來大大小小數十仗,自己向來是敗多勝少。別說是像咸陽這樣的一國之都了,當初就連一個小小的胡陵都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
從兵不過千,地不過一縣之地;到如今現在的精兵上萬,戰將百員,就連咸陽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楚懷王曾有約,先入關中者爲王。
而如今,自己攻克咸陽,只要懷王遵守諾言,那自己現在的成就足以蔭庇後人了。
“大哥,愣着幹嘛?還不趕緊上去!”
一旁的樊噲看見劉邦呆立在那裡,在他的身邊朗聲道。
劉邦回過神來,回頭看向了站在他身邊的一衆兄弟。
樊噲,蕭何,周勃,曹參,夏侯嬰……
看着這些爲自己浴血拼殺至今的兄弟們,劉邦只感覺自己的胸膛之內有一股火正在熊熊燃燒着。
不知不覺間,就連劉邦自己都不清楚的是,自己的心態在潛移默化之間已經悄然改變。
這種東西,叫做野心。
“兄弟們。”
看着殿下的衆人,劉邦一指前面的秦王宮,朗聲道
“今天,我們也來看看這秦王宮究竟有多豪華!有什麼好東西,也都是咱們的了!”
“我們兄弟,有難同當,有福也同享!”
“誰要是晚到了吃了虧,那就是你們自己跑的不夠快了啊!”
衆人聽聞哈哈大笑着,隨着劉邦的一聲令下,便猶如脫繮的野馬一般,向着大殿處奔去。
就在衆人沉浸在喜悅之中時,唯獨有兩個人,卻靜靜地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此番吾等能夠滅秦,子房兄居功甚偉啊!”
望着眼前的秦王殿片刻後,模樣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率先側身,向一旁的張良開口道。
“蕭大人過譽了,若不是有大人操練士卒,開設糧站,恐怕義軍數萬將士就要餓死在西征路上了。只是……”
蕭何看着張良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頓時有了幾分計較,面色莊重的問道:“子房兄,此處只有你我二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果然瞞不過蕭大人。”
張良頷首,臉色凝重的道:
“世人曾傳‘秦王殿,阿房宮,天下至寶佔九重’。如今沛公如此縱容下屬,稍有不慎,怕是會引起潑天大禍啊!”
聽聞,蕭何的臉色也是一肅,雙眼之中滿是無奈
“恐怕不止如此吧……”
看着不遠處金碧輝煌的秦王殿,蕭何長嘆一聲,緩緩道:“有道是溫柔鄉,銷骨窟,若是讓這幾萬大軍留戀在富貴鄉中,等到下次大戰,怕是連拿起兵刃的膽氣都沒有了。”
“如今吾等率先入關,應了那句先入關中爲王的約定,雖是好事,但我怕到時候有些人會不忿啊……”
說道這裡,張良和蕭何不由自主的互視一眼,彷彿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個名字
……
鉅鹿城外 楚軍大營
“劉邦豎子,欺人太甚!”
賬內,“砰”的一聲,項羽將桌前的硯臺摔碎,拔劍而立怒吼道
“趁我和章邯交戰,這廝竟然趁虛而入,我必殺他!”
“大王息怒啊!”
身爲楚軍五虎上將的虞子期率先站出來,攔住要衝出門外的項羽,朗聲道
“那劉邦固然是個無恥小人,可是將軍,如今此事已成定論,縱然將軍能夠殺進關中,可是我軍如今剛剛經歷大戰,急需修整啊!”
“是啊大王!”
龍且,鍾離眜等楚軍諸將也紛紛站了出來,齊聲道。
“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劉邦小兒兵不血刃的拿下關中?”
項羽雙目圓睜,青筋暴起,憤恨的道
“可笑我還曾和他結爲八拜之交,這等小人,吾羞與之爲伍!”
“大王。”
終於,沉寂良久的范增終於走了出來,開口道
“縱使他劉邦入關中,可是您覺得,他有命守的住嗎?”
“哦?亞夫有何計策?”
聽到這裡,項羽微微一愣,臉色也平緩了許多,示意范增繼續往下說
“世人皆知,暴秦覆滅,皆因將軍破釜沉舟,一戰而覆。如今將軍兵精糧足,士氣高昂,劍鋒所指,諸侯莫不聞風喪膽。”
范增微微一笑,看着營中諸將,悠悠的道
“雖說楚懷王曾有先入關中者爲王的約定,但是如今天下,若大王不稱王,又有幾人敢稱王呢?”
“換言之,就算劉邦應了約定,稱了王。可就憑藉他手中的一些屠狗販酒之輩,又怎麼能守得住這王位?相反,我倒是覺得,這是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
此時項羽已經完全恢復清醒,看着眼前的范增,饒有興趣的開口道
“一個清掃天下的機會!”
范增雙目闔開,眼中一抹殺意驟然閃現。
“大王,我有一計,已在胸中籌謀已久,現在,是時候開始佈局了!”
“但是現在,還有一事解決!”
說罷,范增看向不遠處,那裡,是秦軍戰俘的方向
……
秦二世二年三月(公元前206年3月),項羽於新安城南建立戰俘大營,派遣英布與蒲將軍看守秦軍降卒二十餘萬。
不知爲何,秦軍戰俘中傳出楚人殘暴,戰俘將反的消息。
聽聞,項羽勃然大怒,下令英布將二十餘萬全部在新安城南連夜坑殺。
隨後項羽正式宣佈率軍西進,向着關中進發。
……
一時間,天下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