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節:酒館羣聊

“聽說了嗎?市政署正要舉辦一場比賽,從杜阿拉選出一個舞蹈最好的人來,據說獲勝者獎金能有50個金塔蘭呢!”

這是在諾曼他們這一桌左前方的一個大鬍子男人說的。

50個金塔蘭?

這和錢有關的信息把諾曼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50個金塔蘭對於現在的諾曼來說算不上非常多,但是也足夠他們一段日子的花銷了,還是頗有吸引力的,只不過他對這人的話有些不大相信——現在的諾曼已經積累起了他對於這個社會的一套基本認識,在他的認識裡,50個金塔蘭就算對於普通的貴族來說都是非常大的一筆錢了,跳舞跳得好就能獲得這麼多獎金?不太現實。

但他還是聽了下去,酒館裡雖然嘈雜,他距離那兩人也有些遠,但是經過《葬日心經》改變的身體素質讓他能夠在這嘈雜的環境中輕易地聽清這兩人的對話。

大鬍子的聊天對象是一個年輕光頭,聽到大鬍子的話之後他笑了一下,“當然,這件事都已經傳開了。”

大鬍子端起面前的酒杯來狠狠灌了一口,之後哈了一口氣,羨慕道:“可惜我不會跳舞,不然的話我都想去試一試了,50個金塔蘭啊!足夠讓我舒舒服服地過完這一輩子了!”

年輕光頭仔看了大鬍子一眼,面上稍帶着些許不屑說道:“就算你會跳舞又怎麼樣?這份獎金本來就不是爲我們準備的,而是爲那些從藝術之都歸來或者路過的舞蹈家們所準備的,這也是爲什麼早不舉行,晚不舉行,偏偏在這個時候舉辦這場比賽的原因。”

這年輕光頭似乎知道挺多內幕的,大鬍子很容易就聽出來了,立馬眼睛一亮,也不在意年輕光頭對他話語間有意無意地蔑視,主動追問道:“哦?真的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年輕光頭也不是個藏得住話的人,或者說對於這些來到酒館裡喝酒的人而言,吹牛炫耀本就是其中的一個常規項目,並不怕泄漏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反而還就怕別人不提及呢,所以他也沒有藏着掖着,立馬道:“當然了,我叔叔的鄰居的朋友的父親是市政署的一位財務官員,這件事就是他說出來的。”

年輕光頭說到這裡就不說了,作爲這裡常客的大鬍子一下子就看出了對方的意圖來,立馬喊酒保給這位先生來一杯麥酒,於是這年輕光頭立刻喜笑顏開了起來,繼續說了下去。

“你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個比賽嗎?”

大鬍子搖頭,“不知道。”

周圍幾個人也都停止了他們的談話,把目光投了過來。

這幾天裡關於這場獎金高的恐怖的跳舞比賽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每個人都在心生羨慕躍躍欲試的同時,也都在疑惑爲什麼一個這樣的比賽獎金竟然高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

要不是這場比賽據說是市政署舉辦的原因,他們怕是根本不會相信有這樣一個比賽呢。

年輕光頭揭開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爲蘭德爾殿下。”

黃金獅子蘭德爾殿下?

周圍的人更是不明白這怎麼又能扯到蘭德爾殿下身上去了,而年輕光頭看到他被贈送的麥酒上來了,也沒有賣關子,乖乖地說了下去:“蘭德爾殿下除了有傑出的才幹和寬厚仁慈的心胸外,對於藝術也是非常熱愛的,尤其熱愛舞蹈。在北地的上流社會圈子中甚至流傳着一個傳說,那就是蘭德爾殿下找妻子的標準裡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方必須具有高超曼妙的舞姿,其他的倒在其次了。只不過他一直沒有找到這樣符合條件的女孩,所以這位大公爵殿下到現在都還沒有成婚。”

“而我們的城主奧布里大人有一個女兒,今年已經十八歲,是成婚的年齡了,卻也沒有成婚。”

說到這裡,這個年輕光頭壓低了聲音,說道:“這位小姐聽說非常漂亮,她的美貌在北地的貴族圈子裡赫赫有名,仰慕者非常多,但卻始終沒有成婚,是因爲據說奧布里大人原本是希望能夠送她去聖維塔,嫁給某位皇子的,最好還是被定位皇位繼承人的那位。”

這個小道消息讓周圍的人都是輕呼了起來,不過他們也像年輕光頭一樣,都下意識地把聲音壓低了。

城主的女兒,對於他們這些平明來說確實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了,但是和“王后”那樣的稱呼還是有些距離的,所以也就難怪他們會覺得驚訝了。

年輕光頭似乎很高興自己的話能夠引起周圍人的驚呼,臉上頗有些得意,然後繼續說了下去:“但是你們也都知道了,今年突然發生了這麼多意外,老國王沒有留下遺詔就走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相比起聖維塔的那幾位,我們隔壁的這位蘭德爾殿下反而更有希望繼承皇位了——歷史上類似的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所以我們的城主大人又開始動起了心思,蘭德爾殿下現在大概成了他最心儀的女婿人選,他會爲此做準備,讓自己的那位千金小姐學習一身高超的舞技也就很正常了。”

聽了年輕光頭的這一番話之後,周圍的人才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而又正巧,金秋藝術節已經結束,算算日子,往年的這個時候正是那些會經由這裡的藝術家們路過的日子,所以纔會有這樣的一場比賽,針對的目標正是那些從藝術之都返途的舞蹈家們。那些人可和我們這些平民不一樣,他們之中雖然也有很多人不是貴族,但是對於他們來說,生活可從來都是無憂的,也只有50個金塔蘭這樣的天價數字才能打動他們、引出真正的高手來了。”

年輕光頭的小道消息聽來還是挺真的,前後連貫邏輯通順,沒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讓人很容易就相信了。而在聽到“那些從藝術之都返途的藝術家們”的時候,有人突然插嘴道:“我聽說,在今年的金秋藝術節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旁人問道:“什麼大事?”

這人回道:“據說,那位已經迴歸了天國的聖者大人在今年的金秋藝術節上又重新出現了,而且他帶來了神蹟,讓天國降臨在了藝術之都,讓傑貝爾丹納的所有人都得到了靈魂的救贖。”

周圍人聽的都是咋舌不已,不太相信。

天國降臨?這也太誇張了吧?

但是馬上旁邊又有一個人突然說道:“是了,我突然想起來了!”

“我工作的那間旅店裡最近住進了幾位從藝術之都歸來的藝術家,我在服侍他們的時候確實聽到過這樣的零碎談話,天國降臨,聖者什麼的,而且這幾位藝術家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虔誠的信徒,不管是幹什麼,都會念誦着聖者的名字,爲人也非常和藹友善,我感覺他們比起教堂的那些牧師們來更像是父神的子女。”

有這位先生的作證,周圍人這才逐漸相信,卻還都是半信半疑,但是馬上又有幾人一一發言,說了一些他們在這幾日的日常生活中和那些從藝術之都歸來的藝術家們的所見所聞——作爲交通要道,很多從藝術之都返途的藝術家都會經過、暫居杜阿拉的。

在這些人的作證下,話題圈擴散開來,酒館內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藝術之都的神蹟降臨”已經成爲了酒館裡現在的主要話題了,不知道的靜聽着,知道一些零散消息的踊躍地發表着各自的言論,讓這個事件變得越來越真了。

諾曼他們三人沒什麼反應,皮爾諾此刻卻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胸膛,臉上神采奕奕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多麼想大聲地告訴這些人,他們正在討論的事件是真實的,現場情形比他們猜測的更要震撼人心,他皮爾諾,就是那場宏偉壯觀的神蹟的親身見證者!

不但如此,那位偉大的聖者大人此刻更是就在現場,在他皮爾諾的保護下,將要把父神的光輝灑遍王國每個角落!……

但是他不能說。

礙於諾曼曾經千叮嚀萬囑咐過的話語,他不能說,只能閉嘴,看着眼前這些愚蠢的人竟然還在爲這件事是否真實而爭吵,心裡別提有多着急憋屈了。

還好,有人幫他說出了他想說的一切。

“是真的。”

當再沒有人出來作證之後,酒館內見見嘈雜起來,每個人都就這件事發表着自己的看法的時候,吧檯那裡有一道聲音傳來。

“是真的。”

難道聲音重複了一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那是坐在吧檯邊的一箇中年男子,身材並不高大、頗爲瘦弱,身上的衣服質地並不是很好,還有多處已經破口了,一頭亂糟糟的披肩長髮頂在腦袋上,蓋住了大半的左右臉頰,看不太清面容。

這人就像是大街上經常見到的那種流浪漢差不多了多少,唯獨一雙眼睛很是溫潤平和,不見什麼頹廢之氣,也是和流浪漢相差最大的地方了。

“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有人這樣問他。

這人於是答道:“我當時就在現場,親身經歷了那一切。”

酒館內衆人聞言後,都是不由自主地輕呼起來。

在現場?!

有人忍不住問道:“你也是一位藝術家?”

這男人搖頭,“不,我只是一個熱愛藝術的人,專門去參觀了一些大師的作品,卻沒有想到會經歷那樣的一幕。”

又有人問道:“那天國真的降臨了嗎?”

這是大家最關心的問題,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落魄男人的臉上,想要聽聽他的答案。

男人毫不猶豫地說道:“真的降臨了,但是又沒有真的降臨。”

這前後矛盾的話讓所有人都疑惑了。

什麼叫真的降臨了,但又沒有真的降臨?那到底是降臨了還是沒有降臨?

最後還是這落魄男人解答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在那一刻,我們確實看到了天國降臨,父神在我們心中耳語,傾聽着我們每一個人的懺悔,審判着我們每一個人,但是事後,我從一些朋友的口中才得知,那是法術的效果,是禁咒的效果。”

“禁咒!”

這和平民生活風馬牛不相及、只在傳說故事中聽過的名詞讓酒館內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再一次驚呼了起來。

“雖然那是法術的效果,但是事實卻是,我們每一個在場的人都得到了靈魂的救贖,得到了我們各自的新生,所以這和天國真的降臨又有什麼區別呢?所以我纔會這麼說。當然,在這場事件當中,讓我們靈魂得到救贖的關鍵人物,還是那位聖者大人……”

這落魄男子言辭並不是很出色,形容詞並不多,只是簡單地直敘,但在那不可思議的事實本身面前,或許太多修辭反而不是好事。

至少酒館內的衆人在聽完了男子對於當時情景的描述之後,所有人都是沉默無言,心神嚮往,每個人都在腦中暢想着當時的宏偉場面,感悟着那位聖者大人說出“我不入煉獄、誰入煉獄”時的至高思想境界。

光是這樣,就讓他們心馳神往了。

皮爾諾也是如此,雖然他是當時那事件的親身經歷者,但是一聽到有人複述當時的場面,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回憶緬懷起來——這也體現出了精神風暴這個禁咒的可怕之處,不但當時產生作用,後續影響更是揮散不去。

諾曼當然不會這樣,相反,他正頗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個講故事的落魄男子。

如果這落魄男子當時在場,因爲精神風暴的法術特性,他是應該知道這落魄男子的所有底細的,就像知道皮爾諾的所有底細那樣,但事實卻是,他現在想不起來關於這男子的一分一毫了。

這男人是從別人嘴裡聽來這故事,現在說來吹牛的?還是說自己就是簡單地把這人給忘了?……

諾曼判定不了,最後也只好把這歸結於自己當時的精神力實在太弱小的緣故,雖然當時能記得,但是數據太多,幾天之後已經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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