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也知道八支葉？”
在聽到諾曼的話後，修並沒有說給或不給，也沒有問諾曼要八支葉幹什麼，反而是對諾曼竟然能喊出這個名詞來感到驚奇。
八支葉是一種植物，外表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野草，而它和野草唯一的區別就是每一株八支葉都會在同一株莖上分出八片葉子，八支葉的名字也是因此而生。
這種草本植物奇妙的地方，在於它用炭火微炙之下會變得焦黃、失脫水分，同時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來。
那種氣味具有靜心凝神的功效，而法師冥想所需要的便是靜心凝神，摒除雜念，所以很多法師都會採用八支葉來幫助自己冥想，尤其是那些等級越低的法師、譬如說黑袍法師這種羣體，對於八支葉的依賴性就越強，但是那些不需要八支葉的高級法師往往也不會拒絕八支葉——雖然八支葉對他們來說作用不大，但是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自然是能多一分助力那就更好了。
不過八支葉雖然出名，並不算是什麼秘密，那也只是相對於真正的法師羣體而言，灰袍法師能夠知道八支葉還是讓修有些驚訝的，畢竟灰袍法師這種普通人和真正的法師差距有點大，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然，我想你也知道，沒有一位灰袍法師不想成爲真正的法師，我也試過很多方法，八支葉便是其中一種。”
諾曼這裡說的是通用語，因爲修也是用通用語和他交流的，顯然這位法師還遠未達到能夠用古語交流的程度。
修聞言之後又看了那攤在桌子上的破布一眼，點了點頭。
在他面前的顯然不是一位普通的灰袍法師，這個人雖然不是真正的法師，但是他在古語上的造詣對於一位灰袍法師來說確實驚人，因爲破布上的幾個古語修自己都不認識。
這樣的一個灰袍法師，知道八支葉也確實就不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了。
“我想我明白了，你還是沒有死心，依然想要成爲一位真正的法師。”
修又上下打量了諾曼幾眼，說道：“確實，你還年輕，應該連三十都沒有，確實還有希望，但是我爲什麼要給你？”
顯然，諾曼這個原本的奴隸突如其來的灰袍法師身份也只不過是讓他稍微驚奇了一些，並沒有能夠引起他足夠的好感，諾曼對此並不意外，他也早有準備。
“這並不是給，我覺得你可以將他理解爲交易。”
“交易？”
修面色冷漠，並沒有對諾曼表示出他的不屑來，但是他顯然也不認爲自己和這位灰袍法師有什麼好交易的。
“是的，交易。”
諾曼點頭。
修伸出手去，點了點桌上的那破布。
“你不會是想說這是你發明出來的吧？”
修正指着那破布畫着的框框，也就是米字格。
這東西真要說起來，還真可以說就是自己發明出來的。
諾曼心中這麼想，卻沒有這麼說，只是閉嘴不言，而修也很快接上了他自己的話，看樣子，並沒有打算給諾曼承認的機會。
“我勸你別最好別說是，就算你說你是我也不會相信，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古語牢籠是那位卡德納斯之光賈斯汀先生的天才發明。據說那位先生一頭金色的頭髮非常耀眼，而你是黑髮，並且賈斯汀先生甚至還未完全成年，是一位真正的天才，而你已經快要三十了吧？所以你顯然不會是他。”
提到那位賈斯汀先生的時候，一向冷漠沒什麼表情的修竟然都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尊敬來，還遙遙地望了北方一眼。
賈斯汀？
雖然現實世界的時間只是過去了一年，但是這一年來諾曼的經歷太過豐富，抵得上別人十年八載了，再加上在兩個輪迴時光和三千世界中所經過的時間，他現在回想起一年前的事情都像是幾十年前了，所以一聽到這個名字竟然還有些陌生感，想了一下才回想起來那是誰。
不過諾曼依舊沒有說什麼，比起古語牢籠究竟是誰發明的，他更在意的是修的說法。
你快三十了，修已經是第二次說出這句話來了。
自己看起來都快三十了？可自己明明纔是一個十九歲的花季少年啊！
如果說別人的歲月是把殺豬刀，那麼自己的歲月則是一把屠龍刀了。
“而且古語牢籠固然是劃時代的偉大發明，但是它的秘密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你不會是妄想用這個已經不是秘密的秘密來和我交易吧？”
自從古語牢籠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到目前爲止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了，就算大陸交通再怎麼不發達，這項偉大的發明也應該已經在大陸的法師間傳播開來了，而且古語牢籠的偉大之處重在創意，本身並沒有什麼技術秘密，這點諾曼自然也早已想到，所以他想要交易的並不是古語牢籠。
“當然不是，我想要用來交易的，是古語知識。”
修的面色稍微有些古怪起來，語調都微微拔高、稍有變化了。
“你的意思是你，你一個灰袍法師，來教我古語？”
他沒有直斥諾曼在開玩笑，說明修的修養確實挺不錯的了，而事實上，諾曼的這個想法聽起來也確實挺荒謬的。
一個灰袍法師能夠得到黑袍法師的教導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了，哪裡聽說過有灰袍法師教黑袍法師的事啊？
但是諾曼就是點了點頭，承認道：“沒錯。”
“修先生你也應該知道，其實很多像我這樣的灰袍法師無法成爲黑袍法師，原因是多樣性的，即使一位灰袍法師他的古語造詣再高深，只要他無法尋找到適合的神明簽訂契約，他依然無法成爲一名真正的法師，而我恰巧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但是你不是真正的法師，所以你並不知道，當一名真正的法師在冥想空間中晃動字幕星河的時候，他一方面是在修煉，另一方面他對於古語的瞭解也會通過這種方式得到奇妙的提升、加深理解。而灰袍法師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在同等條件下，一位灰袍法師對於古語知識的掌握是永遠比不上一位真正的法師的。更何況你纔多大年紀？在你這樣的年紀下，還是一位灰袍法師，你的古語知識庫深淺可想而知。
修想要對諾曼說出這一番話來，可是諾曼語速很快，根本不給他插嘴的機會。
“比如說這個古語。”
諾曼還稍微走上一步，加上了動作，遙遙指向了他寫在破布上的最左面那個古語。
那是一個“爨”。
“它的讀音是cuan，它的意思是燒火、烹調食物。”
然後諾曼手臂稍動，指向了左面第二個古語。
那是一個“鬻”。
“它的讀音是yu，它的意思有很多，有一個意思是售賣，還有一個意思和古語‘育’差不多，是養育的意思，”
說到這，諾曼突然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它在異端語系中甚至還有一個溢出的意思。”
說到這裡的時候，諾曼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在修的臉上停頓了一下，見到他只稍稍有些動容，卻再沒有其他的表情了。
表現自然，看來這位修法師如他所料，是一位古典法師，和父神教、自由神教什麼的都沒有什麼關係。
諾曼繼續說了下去：“還有這個‘爩’，它的讀音同樣是‘yu’，它的意思是形容一種煙氣冒出的狀態……”
諾曼把他寫在破布上的這幾個字一一解釋了過來。
說實話，放在今天之前，這個幾個古語別說修了，就是他自己也不認識，全部都是聖殿騎士團臨時爲他找出來教會他的，爲的就是現在這一刻。而修也在諾曼一一循例的解釋下，沉默了下來。
他現在不再是有話插不了嘴，而是確實不想講話了，因爲他沒有想到，諾曼竟然真的掌握這些古語。
他之前還以爲這個叫巴頓的傢伙只是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這幾個古語，甚至是臨時編造出來唬他的呢，可是現在聽這個巴頓說得頭頭是道，非常順暢，又看起來不像了。
諾曼說到最後，解釋完了他寫在破布上的所有古語之後，總結髮言了。
“修先生，如你所見，我雖然只是一位灰袍法師，但是我的古語造詣卻絕對不只是一位灰袍法師，因此我認爲這項交易完全值得你考慮一下。”
諾曼的這最後一句話沒有再繼續用通用語，而是用古語說了出來，發音連貫流利，語調抑揚頓挫，單字字正腔圓，語序公正嚴謹，完全可以用作紅袍法師考級的聽力材料了。
修徹底沉默了，因爲他發現，諾曼最後說的這句話他竟然無法完全聽懂！不過從發音上，從他能聽懂的那些東西上，他還是能夠判斷得出面前的這個灰袍法師並不是在亂講。自己之所以無法完全聽懂，完全就是自己的古語水平不夠。
修不得不承認，正如他面前的這個灰袍法師所言，自己的古語水平看來還真是不如對方。
法師們從來都是驕傲的，因爲他們比普通人是在強地太多了，修也不例外。
甚至修在法師中都算是極爲驕傲的那種，因爲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天才：他現在只有26歲，卻已經是一位三星黑袍法師，前途不可限量，這完全值得他驕傲了。更何況他現在手裡還有那個東西，一想到那個東西堪稱逆天的效果，簡直比傳說中的神器還要神奇！
有那樣的東西在手，他有什麼理由不驕傲一些呢？
修是如此的驕傲，他的驕傲不允許一位地位低微的灰袍法師在他面前如此侃侃而談，甚至要請求對方當自己的老師！
不就是多知道一些古語嗎？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隨着他學習的深入，他接觸到的古語終究會越來越多，而且古語的學習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位灰袍法師知道更多的古語是他的事，可是他並無法將他所知道的那些古語知識一下子全部灌輸進自己的腦子裡呀，終究還是要慢慢學習的。
如此一想，修也就覺得這好像確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了。
別說這個灰袍法師用這種平等的姿態來和他做交易了，就算對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着自己和他交易，自己也不會答應。
這無關乎八支葉，只關乎一位真正法師的尊嚴和驕傲！
修此刻的內心堅定無比。
修雖然表情比較冷漠，但是他也就是個普通人，他的冷漠和麪無表情都是刻意做出來的，並不像阿翠彌希婭那樣似乎是天生的永固撲克臉。再加上這位法師顯然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到法師研究中去，人情世故方面顯然不及格，掩飾技能很差，所以諾曼從他的臉上和眼神輕易地就看透了他此刻的內心活動。
看來籌碼還是不夠。
不等修迴應，諾曼又徑自開口了，“古語字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還有一套名爲‘拼音’的古語發聲技巧，可以幫助你快速準確地掌握每一個古語的準確發音，我的……”
拼音和古語牢籠不一樣，古語牢籠當初本來傳播得就廣，又被賈斯汀“發明”了一下，傳播就更廣了，修知道不出奇，但是拼音不一樣。諾曼當初只教了佩姬拼音，佩姬又不是賈斯汀那種“大發明家”，所以諾曼覺得修可能不清楚那是什麼，所以想要解釋一下，卻沒料到他還沒開始介紹，話語就被打斷了。
“是拼音？！”
內心剛剛堅定下來如鐵似鋼一般的修，突然兩眼放光，像一頭飢餓的野狼般盯好了諾曼。
“是傳說中通往快速施法的唯一途徑，由那位傳說中的‘父神的寵兒’佩姬小姐重現人間的雙聖遺物，拼音？！”
傳說中的？快速施法？唯一途徑？還父神的寵兒？雙聖遺物？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諾曼聽到這些東西都是一怔，而那位修法師已經不顧形象如同一頭餓狼般兩眼冒着綠光撲了上來，一把抓住了諾曼的手。
“成交！”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剛纔才準備堅定不移地打算誓死拒絕這項交易，已經徹底被眼前諾曼所拋出來的誘餌迷惑了。
嗯，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