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邪惡的異端分子,經過了精心的策劃,在卡德納斯佈置下大量的軍隊,更出動了四星白袍法師這樣的頂級軍事力量,爲的,是帶來和平?
這話怎麼聽怎麼荒謬,古斯塔夫第一個不信。
他冷笑一聲,喝斥道:“胡說!你以爲你說的這話會有人相信嗎?”
而見到諾曼的話題越跑越遠,已經遠離了父神,他也終於敢再次催促了。
“萊克公爵,請下令進攻!”這次卻是沒有再把父神掛在嘴邊上了,生怕又被諾曼揪住自己的小辮子不放。
怎麼又來了!?
萊克公爵心裡很苦,他這手是舉還是不舉?
還好諾曼阻截了古斯塔夫的命令。
“我們已經充分表達了我們希望追求和平的決心,不然的話,憑藉我們強大的軍事實力,我完全不需要和你說這麼多。如果我們想發動戰爭的話,我相信你和萊克公爵的這些勇敢的戰士早已潰敗!”
諾曼說的跟真的一樣,一幅躊躇滿志的模樣,彷彿此刻他只要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有無數的士兵從外邊殺進來一樣。
明明是被圍困在裡面了,卻像是他纔是掌控全局的人一樣。
“但我們是爲了和平而來,託瑪仕先生剛纔也說了他有一些話要說,不管怎樣,你都該聽聽我們的託瑪仕先生想說些什麼、給我們一個表達的機會不是嗎?也許一場無意義的殘酷戰爭就能這樣消弭了,誰都不用死!”
“但是你不聽,或者說,你要的根本就不是和平,你要的只是戰爭!因爲只有戰爭,才能讓你有得到晉升的機會,而和平卻不會,你關心的只是你自己的權力!”
諾曼逐漸義憤填膺起來。
“看看這些可憐人吧!”
他把手舉着,緩緩轉了一圈,將全場所有人都指了進去。
“這場戰爭過後,他們都將葬身在這裡,而古斯塔夫,我想你肯定有辦法逃離,到那時,你再將自己包裝一下,就成爲了在卡德納斯率衆英勇抗擊過自由神教的英雄!而如果靠着這些英勇的戰士們你僥倖戰勝了我們,你的功勞無疑更大!所以這場戰爭不管勝利還是失敗,你都是最後的贏家。”
“但是,這些勇士們,這些可憐人,不管輸贏,他們都是失敗者!”
諾曼指向一個方向,那裡正是卡隆扔槍衝出來的點,兩位被黑槍刺殺的聖教軍的屍體一時之間也來不及拖走,還躺在地上呢,只是被挪到了一邊,以免影響戰陣,滿地的鮮血卻是沒空去清洗了。
“看看那兩位躺在那裡的可憐人吧,這並不只是兩個死人,而是兩個家庭的破碎!”
諾曼滿臉的痛心疾首,光是看着,彷彿就能感受到他此刻內心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這兩位勇敢的戰士都有他們的妻子、兒女,我猜他們的女兒可能叫莉莉,兒子叫湯姆。原本這該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們的父親有一份正當的工作,能給他們一個安慰的生活,能讓他們有地方住,每天能夠吃上白麪包,節日的時候能吃上牛排,能穿上漂亮的衣服,甚至能供應他們在黑袍法師們的門下學習,將來有機會成爲一名法師,生活無限美好,前途無限光明!”
“但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已經徹底入戲的諾曼,此刻面上痛惜、遺憾、同情、悲憫等情緒陳雜,話語飽含深情。
“隨着這兩位戰士的死去,他們的家庭從此就失去了收入來源,他們的兒女無法繼續在黑袍法師門下學習,再也沒有了成爲法師的機會,並且他們也無法再在節日的時候吃到牛排,每天只能吃上粗糙的黑麪包,如此下去之後,終有一天,他們甚至連房子都要賣出以維持生活,兩個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就此破碎!”
最後,諾曼又緩緩指了一圈周圍。
“古斯塔夫,如果你一定要發動戰爭的話,這裡將有無數個家庭就這樣破碎!”
諾曼一幅悲天憫人的大慈悲表情,彷彿心懷天下,普愛世人。
宛若父神降世。
被諾曼飽滿的情緒感染到,廣場周圍的重裝士兵們都沉默了,廣場中的聖教軍們也面色微變。
這些勇敢的戰士或許不怕死,但是身而爲人,有很多東西比死更值得他們考慮,比如說諾曼說的那些。
對方是四星白袍法師,周圍還有那麼多埋伏,如果這場戰爭一定要打起來的話,確實就像是諾曼所說的那樣,會有無數個家庭破碎。他們不怕死,他們怕的是自己死後,他們的兒女怎麼辦?父神教和領主府確實會有補償,但是那份補償能管他們一生嗎?說到底,他們自己活着,對於他們的家庭來說纔是最切實的保障。
古斯塔夫的意志無疑要比這些戰士們堅定,反駁道:“這是爲了父神的榮耀!能捍衛父神的榮耀是我們的榮幸,我相信我的戰士們會爲此感到驕傲!”
諾曼卻角度刁鑽:“父神只教導了我們要愛護自己的親人朋友,從來沒有說過要我們爲了他的榮耀犧牲掉我們自己的幸福,你依然是在利用父神來完成你自己齷齪的心思而已!而且父神說過要愛護所有人,將所有人視爲我們的親人朋友,我們所有人都是父神的子女,我相信父神也肯定不願意見到他的子女們爲了你所說的那所謂的‘父神的榮耀’而白白犧牲掉!”
古斯塔夫氣的不行,偏偏一時反駁不了。
他飽讀《聖典》,但也確實從來沒有在《聖典》中見到父神說過要捍衛他的榮耀,這一切只是後人因爲崇敬而自己加上去的。而反觀諾曼說的那些父神的話,卻全是父神真正說過的。
這讓他一時半會兒怎麼辯?
不過還好,任憑諾曼巧舌如簧,戰士們的意志仍然堅定,尤其是聖教軍。
他們的隊形依然完整,神情依然嚴肅,腳步依然堅定,手持的武器依然保持着原來的方向。
父神教已經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位正式的士兵基本上都是父神的信徒,他們長年累月被父神教所洗的腦子,顯然不是諾曼一時之間可以扭轉的,想讓他們就此叛變投入自由神教的懷抱,完全不可能。
諾曼的話,最多隻是讓他們沉默,在他們心中撬開了小小的一塊地方而已。
但是對於諾曼來說,這就夠了。
“古斯塔夫,”
諾曼叫喚着古斯塔夫的名字,說道:“如果你願意和託瑪仕先生交流一下,這對雙方都好。就算是談不攏,最後仍然要交戰,至少我們嘗試過了和平的解決方式,我相信我們雙方都不會後悔。”
“可是如果你到了現在依然不顧這些戰士們的生命、幸福,爲了自己的權力一心想要發動戰爭的話,連一個讓他們能回去和他們的家人團聚的機會都不給他們的話,那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了,我只能爲父神教和自由神教的這些勇敢的戰士們祈禱。”
古斯塔夫沉默了。
自由神教的反包圍,四星白袍法師的壓力,在他看來都可以接受,大不了爲了父神戰死,那是無上的榮耀,但是聖教軍和那些重裝士兵們的感受他卻不能不理。
他能感到,這些他原本非常熟悉的部隊此刻的情緒有些異樣。
如果他此刻還依然堅持着不談判、只作戰的方針的話……
古斯塔夫戰鬥經驗豐富,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什麼後果:到時候,就算這些士兵們不會叛變,可是心有怨懟,作戰起來的戰鬥力也會有所下降,但是面對託瑪仕這樣強大的敵人,再加上那些未知的敵人,就算全力以赴都不一定能保證勝利,何況戰力還有所下降了呢?原本能贏的戰鬥搞不好就這麼給輸了。
算了,實在沒辦法,就先聽聽這個異端還有什麼好說的吧,反正已經把他們包圍住了,不放就讓他們再多活一會兒。
“你說吧。”
一聽到古斯塔夫的話,剛纔一直侃侃而談的諾曼胸中一直憋着的一口氣這才鬆了下來,後背卻已經溼透了。
他成功了。
換作一個月前,打死諾曼也想不到自己這麼一個農夫的兒子竟然有一天能在這麼多大人物面前侃侃而談,並且還成功地說服其中的一位關鍵人物改變了想法。
接下來就看託瑪仕的了。
雖然諾曼也不知道託瑪仕爲什麼要來這裡,但是他和蘭斯洛特都相信一位四星白袍法師不會無緣無故跑來這裡,託瑪仕來這裡肯定有他的目的,這從他剛纔想和古斯塔夫對談就能看出來了,所以他才努力爭取來一個談判的機會。
希望託瑪仕想說的話能改變局勢,如果實在改變不了的話,那拖延一下時間也好啊,晚死總比早死好,順便還能給聖殿騎士團拖時間再多想想還有什麼辦法,指不定就想出什麼絕世好計來救他脫險了。
萊克公爵則是遠遠地看着諾曼的北影,雙眼若有所思。
這種人才,如果不是自由神教的人而是他的人,那該多好啊?光是這一張嘴就值一個子爵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