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小小的疑團,促使喬安興起警惕。
他站在陷坑邊,靜靜注視着穿過霧氣走來的詩人,右手插進斗篷口袋,緊握住那支裝滿子彈的轉輪手槍。
“喬安老弟,你沒事吧?”卡西歐摸索着朝這邊靠攏,“剛纔走廊裡突然升起大霧,我看不見你的人影,急得到處尋找,總算是找到你了。”
喬安緊盯詩人的臉孔默不作聲。
對方看起來的確是卡西歐本人,身材和容貌都看不出差異,唯一讓喬安感到一絲違和的,是他的臉太乾淨了。
自從進入這座城堡以來,喬安與同伴們接連遭受石魔像與黏土魔像襲擊,疲於應對種種危機,根本顧不得洗把臉。
他本人弄得灰頭土臉,卡西歐的形象也沒好到哪裡去,臉孔怎麼會乾淨得直反光?
除非他的記憶出了錯,否則卡西歐的膚質絕沒有這麼光滑細膩!
“你是誰?”喬安突然開口質問對面那人。
“喬安老弟……你怎麼了?”詩人滿臉詫異,“我是卡西歐啊,你該不會連我都認不得了吧!”
“你不是。”喬安冷冰冰地揭穿對方的僞裝,“真正的卡西歐,無論走到哪裡,總會隨身帶着他的琴,你可以僞裝成卡西歐的樣子,卻無法憑空變出那張寒鐵鑄造的魯特琴!”
“噢?是這樣嗎……”
對面那個“卡西歐”愣了一下,隨即咧開嘴巴,無聲獰笑,露出雪亮的獠牙,緩緩擡起雙手,掌中現出兩柄寒光閃閃的匕首,突然撲了過來!
喬安早就把這個冒牌貨的舉動看的清清楚楚,搶在對方揮刀行兇之前抄起轉輪手槍,瞄準他的腦袋扣下板機。
砰!
槍聲響起,對面那個冒牌貨身軀劇震,半顆腦袋被大號鉛彈轟碎,融化的乳白色液體順着殘破的臉孔緩緩流淌下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燃燒蠟燭的氣味。
喬安皺了下眉,擡手又是一槍,將那怪人胸膛轟穿一個大窟窿,仰面朝天跌倒在地板上。
喬安持槍走到那人跟前,低頭仔細觀察他胸口的槍傷,果然傷口並無血跡,只有融化的蠟油汩汩涌出。
“原來你也是魔像。”
“別把我和那些只會按照固定程式行動的傻瓜,混爲一談……”垂死的“蠟魔像”,自喉嚨深處發出心有不甘的嗚咽,“我可是有智慧的!可惡,我也想做一個真正的……活生生的人啊……”
喬安本想補上一槍徹底擊殺“蠟魔像”,然而聽了他最後那句話,不由心絃一顫,對這個卑鄙而又可憐的殺手生出一絲同情。
如果僅從構裝學的層面來衡量,具有獨立意志和豐富情感,還具有模仿他人形象和聲音等特殊能力的“蠟魔像”,其實是比“石魔像”和“黏土魔像”更高等的構裝體,幾乎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活物了。
然而構成它軀體的白蠟遠比岩石和黏土更爲脆弱,它的戰鬥力也遠遠無法與石魔像或是黏土魔像相提並論,只能在大霧的掩護下冒充闖入者的同伴搞暗殺。
當它被識破身份,頭顱與胸部連續遭受槍擊,撐不過一分鐘便陷入僵直,沒了聲息。
喬安默默注視着躺在自己腳邊的“蠟魔像”,不知該說對方是被“殺死”了,還是被“摧毀”了,正如他無法判斷這尊具有智慧和情感的“蠟魔像”,能否算是一個活人。
短暫的悵然過後,喬安回過神來,轉身走向陷坑。
“蠟魔像”變成的卡西歐是冒牌貨,那麼真正的卡西歐,此刻很可能還被關在某處陷坑裡。
喬安蹲在剛纔發現的那個陷阱跟前,撐起翻板,朝井底俯看,眼前所見依舊空空蕩蕩,似乎沒什麼異常。
他還不死心,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支金屬套筒。
這是他自己製造的小工具,手臂粗的鐵筒長約兩尺,裡面收納有一層又一層更細的鐵筒,橫截面看起來就像一種名爲“千層卷”的蛋糕,層層鐵筒相互嵌套,完全伸展開就變成一支長達三十尺的鐵桿。
喬安將這支能夠伸縮的鐵桿豎起來,探進陷阱,環繞井壁敲擊,想試探一下井壁內側是否藏有機關。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鐵棒敲打在岩石井壁上,居然寂靜無聲,沒有一絲迴響!
喬安立刻意識到不對勁,這陷阱裡似乎被人設置了某種消除聲音的結界!
喬安試着辨識井中魔網分佈,果然發現一個不易覺察的法術構型。
可惜這是一個神術,而他對神術的瞭解遠不如對奧術那麼深刻,無法做出精確的判斷,只能根據魔力能級大體猜測這或許是2環“沉默術”。
喬安將鐵桿伸展到極限,向井底捅了一下。
結果再次使他感到驚訝——鐵桿竟然穿透看似堅實的井底,悄無聲息地沒入岩層深處。
喬安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又抄起鐵桿朝井底捅了幾下,次次毫無阻礙的穿透井底,彷彿扎進一團虛無的空氣。
這詭異的情景,使喬安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被欺騙了!
這所謂的“井底”,只是幻術營造出來的假象,事實上這口陷阱遠比表面看起來深得多!
喬安將鐵桿伸展到極限,依舊無法探測到真實的井底,不得不先將鐵桿收回來,轉而取出一捆繩索,施法將之變成“活化繩”,自井口垂下去,一邊默默計算垂入井口的繩索長度。
根據繩索提供的丈量數據,喬安測出從井口到幻術僞造出來的“井底”只有20尺深,過後繩頭穿過僞造的“井底”繼續向下延伸了20多尺,依舊沒有觸碰到真正的井底。
一捆“活化繩”已經放下去一大半,就在喬安擔心繩索不夠長的時候,繩頭突然下沉——似乎井中有人扯住了繩索!
喬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喜出望外,奮力向上拖拽繩索。
幸而升級過後的“華麗腰帶”爲他額外提供了4點力量屬性,別看長得瘦小,其實頗有一把子力氣,不多時就把困在井底的卡西歐拖了上來。
“喬安老弟,你又救了我一回,真不知要如何感謝你纔好。”
詩人爬出井口,滿臉感激地向喬安道謝。
喬安搖搖頭表示不必客氣,接着問他:“你是怎麼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