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剛纔吟唱的是什麼歌謠?”喬安強壓住心頭的悸動,低聲問康蒂:“聽起來像是某種不祥的預言。”
“你猜對了,這的確是一個古老的預言,細說起來就話長了。”康蒂臉上沒了笑容,幽幽地說:“想必你也知道,如今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被稱爲‘聖光紀元’,‘聖光紀元’之前是‘奧術紀元’,再往前就是‘龍之紀元’,更古早的年代則是‘巨人紀元’,也被稱爲‘洪水紀元’,那是暴風巨人與海洋巨人統治世界的時代,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我們阿薩族也曾是巨人紀元的主角,那時候我們的祖先都是半神之體,被稱爲‘阿薩神族’,居住在阿斯加德的雲頂高原上,居住在黃金鑄造的宮殿裡,代表全體人類同胞戰鬥在抵抗巨人族的最前線,可惜我們的祖先最終還是在那場後世稱之爲‘衆神黃昏’的決戰中被巨人族擊敗,雲頂高原的瓦爾哈拉宮也被巨人霸佔,殘餘的阿薩族人逃離阿斯加德,四處流浪,與那些不具神性的凡人通婚,久而久之也就喪失神力,淪爲凡人。”
“儘管遭遇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我們阿薩族人並未就此消亡,更沒有遺忘本族的歷史,這歷史就由族中的先知負責記錄和傳唱,從而使子孫後代牢記自己的傳承,銘記阿薩族人從何而來,又將向何處去。”
“剛纔老白詠唱的就是我族一位先知譜寫的歌謠,名爲‘芬布爾之冬’,記載於《西比爾預言書》。歌謠在回憶歷史的同時也預言了未來,比如歌謠中提到的‘衆神黃昏’,既是我族先祖曾經遭遇的慘敗,同時也是未來還將重演的劫難。”
“根據先知西比爾的預言,當恐怖之冬再次降臨,大地上將接連出現三個冬天,先是‘風之冬’,接着是‘劍之冬’,最後是‘狼之冬’……在那之後,毀滅世界的‘衆神黃昏’將再次降臨,一如四萬年前我們阿薩神族遭遇滅頂之災的那一天。”
說到最後,康蒂道出一句意味深長的總結。
“浩劫與新生周而復始,恍若四季交替,既是開端,也是結局。”
……
世代居住在叢林深處的阿薩族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是“馬背上的獵手”,擅長使用戰斧、投槍和弓箭,在原野上開闢道路,焚林開荒,種植玉米和小麥,或者在河畔林間過着更爲原始的漁獵遊牧生活。
阿薩族男人愛穿獸皮縫製的衣服,女人則穿着自己以麻紗或者棉紗紡制的衣裙。鹿肉、火雞和魚是他們喜愛的食物。遠離文明社會的阿薩族人也有自己的娛樂方法,比如爲慶祝婚禮而舉行盛大的燒烤會,爲表達對“力量與競技之神”寇德的崇拜而舉行的競技賽事。
喬安是二月下旬來到波瓦坦村,湊巧趕上亞爾岡京部落一年一度的“迎春祭”。阿薩族人多是“力量與競技之神”寇德的信徒,阿薩族是一個熱愛體育運動的民族,每逢節慶日都會舉行各種運動競賽作爲獻給寇德的盛大獻祭儀式。在這類慶典活動當中最隆重的當屬“迎春祭運動會”,比賽項目包括游泳、賽跑、射擊、攀巖、搏擊等三十餘項,不光阿薩族的青年男女渴望在春祭賽場上一鳴驚人,外來旅行者也可以報名參賽。參加運動會向來是外來者融入當地社會的最佳途徑,只要在任何一項競技項目上表現出高超的水準就能迅速贏得當地人的好感。
喬安來到波瓦坦村的頭幾天,生活與在故鄉時相比沒有多大變化。每天早早的起牀準備法術,陪康蒂一家吃過早餐就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研讀法術書,讀書累了就去白蠟樹林散步,通過旁聽康蒂、老白、小黑和蜜拉聊天學習木族語,而他本人幾乎從不主動開口講話。
儘可能利用自己所能把握的一切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爲自己不感興趣的事浪費哪怕一秒鐘——喬安本人並不覺得這種簡單純粹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好,然而康蒂一家卻對此深感不安,一會兒擔心他整天待在屋裡看書會憋壞,一會兒又擔心他不參加集體活動會變得越來越孤僻,建議他報名參加春祭運動會,哪怕無法取得什麼好成績,最起碼可以起到放空大腦、鍛鍊身體的作用,說不定還能結識一些新朋友。
其實喬安對什麼運動會毫無興趣,也沒有結識新朋友的意願,然而畢竟不是在自己家,既然康蒂一家出於好心幫助他融入當地社區,喬安內心再怎麼不情願也不能不給人家面子,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這是喬安有生以來第一次爲了維持人際關係,爲了不讓愛護自己的人失望而被迫做自己不喜歡的事。當康蒂告訴他“如果真的不喜歡就別勉強自己”時,喬安幾乎忍不住打退堂鼓,然而經過一番掙扎之後他還是剋制住了內心的衝動。因爲他忘不了外公的那句叮囑:
“你不能放縱自己變成一個遠離人羣的怪物。”
離羣索居者,不是神靈便是野獸。
喬安不是超脫凡俗的神靈,可他也不甘心淪爲一頭自我放逐的野獸。他不喜歡參加集體活動,不擅長與人交往,可他更不想讓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失望,不想變成遠離社會的“孤島”。
喬安深知自己的血脈中隱含詛咒,越是遠離人類就越靠攏“異怪”,直至變得徹底喪失人性。爲了避免走到那一步,他不得不努力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偶爾嘗試參加一些社交活動。比如此刻,承蒙康蒂一家盛情相邀,喬安雖然不太情願,也只能硬起頭皮報名參加波瓦坦村本年度的“春祭運動會”。
另一方面,喬安畢竟是一個愛面子的人。不參加則已,既然決意參加比賽就不能當衆露醜,爲此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從諸多比賽項目當中挑選出一項自己比較擅長的運動,爭取拿個好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