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除去零星的數次反擊,守軍對下面的羽柴武備毫無辦法。
直到羽柴武備射箭射累,一個個回去準備吃午飯,守軍才能鬆了口氣。
“梅百總,”梅茂兵跑過來跟梅森說道,“倭人暫時退去了。”
梅森嗯了一聲,問道:“護城河的情況怎麼樣了。”
“一個上午被填了約莫一兩尺……這樣下去,不足三天,護城河就會被徹底填埋!”梅茂兵憂心忡忡,“倭人人數實在太多,哪怕是用人命,都能堆破南原城。”
“但他們不會這樣做。”
梅森和梅茂兵轉過頭去,馬上齊聲說道:“楊總兵!”
來者正是楊元。
發現倭人發起總攻,楊元便馬上回去軍營開始統籌全城兵力,直到中午才能回來西門,接手梅森三人苦苦支撐的防區。
楊元現在拿着一把牛角硬弓,全身戎裝,說道:“倭人現在爲了徹底佔領全羅道,他們絕不肯折損兵力與我們這些殘兵死拼,而是等待佔領城池,與即將到來的明朝大軍展開攻防。”
“除非護城河被填,否則接下來都不會有短兵交戰的機會。”
正在另外一邊吃着饃饃的原錦程馬上喝上一口冷水,嚥下嘴裡的饃饃,忙不迭地走過來,“你終於來了楊總兵!唉,沒有你我們是撐不下去了!”
楊元點點頭,“是的,接下來我會一直守在城牆上,不會讓他們填掉護城河!”
聽着楊元如此信誓旦旦的語氣,梅森有些疑惑,但眼下也不可能說出口。
“倭人又進攻了!”
城牆上的觀察兵在大吼。
楊元毫不遲疑,拿着牛角硬弓走上城牆,還吩咐道:“來個人,爲我準備箭矢!”
梅森身邊的梅茂兵興奮地大喊一聲“是,大人!”,然後屁顛屁顛揹着兩筒箭矢跟上去。
看着一城指揮官就這麼走上最危險的前線,然而所有士兵——包括原錦程和聞聲而來的範雪松——都沒有表示異議,反而是鬆了口氣,期待地看着楊元的背影。
等楊元走遠,梅森才低聲問出自己的疑問:“原百總,莫非楊總兵是一名百步穿楊的猛將?”
原錦程和範雪松一臉驚訝地看着他,原錦程颳了刮自己的鼻子,說道:“梅百總你居然不知道?”
說完,原錦程自己就恍然大悟了,“對,你剛來不久,不知道情況也是正常。”
看來史記爲我的身份做好許多鋪墊了,梅森心想。
“我告訴你梅百總,咱們的楊總兵,前些年時候,可是關寧鐵騎的軍官!”原錦程很是激動地說道,“整個南原城,就屬他實力最強,遠超我輩!”
“啊?”梅森看了看城牆上的楊元,只見他正在搭弓射箭,弦剛鬆開,一支鐵箭呼嘯射下,他便側了側腦袋,下一息後,來自倭人的鐵箭便以毫釐之差跟楊元的腦袋擦身而過。
緊接着,城牆上響起極其熱烈的歡呼!
“哈哈,那個倭人被射爆了腦袋!讓他們這麼囂張!”
“楊大人神勇無敵!”
“將這些蠻子趕回去!”
接下來,楊元每射出一箭,城牆上便歡呼一聲。短短一刻,西門明兵的士氣便盡數回覆,甚至更加高昂!普通士兵們也不再畏懼羽柴武備,一個個開始射退意圖填埋護城河的敵軍。
梅森走上城牆,看見難民和倭人士兵在箭矢下狼狽而逃,大地上早上耀武揚威的羽柴武備一個個被箭矢釘在地上,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只被拍死的蒼蠅。
剛纔梅森看得很清楚,楊元在城牆上,箭矢永遠比羽柴武備的快,所以他能輕鬆逐個釘死他們,然而以極其強大的觀察力避開反擊的箭矢,近乎毫髮無損就將這些精銳士兵盡數殺死。
“如斯恐怖……”梅森喃喃道,“如果再多幾個像楊總兵這樣的人物……”
“沒幾個了,”範雪松說道,“也就鹿遊原千總、毛承先千總這兩人曾經在關寧鐵騎待過,學過一些門道,雖然比不上楊總兵,但總歸能與羽柴武備相持。”
關寧鐵騎。
這個詞已經在梅森耳裡出現好幾次了。
另外一邊,楊元長舒一口氣,退後三步離開倭人的視線,才慢慢放下牛角硬弓,原錦程見狀連忙跑過去扶着他坐下來。這時候梅森纔想起來,楊元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在這個年紀依然保持如此旺盛的戰鬥力,殊爲不易。男人的巔峰狀態爲25歲~35歲,如果在古代這個數值區間應該還得再低一點,因爲古代男性因爲飲食不佳,衰老會提前許多。
不過,梅森現在也不會將這裡看成是‘正常’的古代了。
“接下來,敵軍會更加謹慎派出羽柴武備,咳,咳,”楊元喘着氣,吩咐道:“我帶來了一門鐵炮,只求嚇退,不求殺傷,你們自己看着用,咳,咳。”
範雪松關心地說道:“楊總兵,你沒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楊元搖搖頭,嘆氣道:“老了,不中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梅森笑道:“楊總兵你還能射殺十數名倭人精銳,遠遠稱不上老啊。你這都算老,那我們就是半隻腳踏入棺材了。”
楊元說道:“當年我在關寧鐵騎的時候,跟蒙古那些狼崽子追逐交戰,挽弓三十三,下馬戰連夜,也不曾氣喘疲累……不服老不行啊,我是如此,仰城公也是如此……”
看着楊元露出追憶的神色,梅森便隨意問道:“關寧鐵騎真的那麼強悍?有什麼秘訣麼?”
楊元說道:“也沒什麼秘訣,每天吃好喝好,訓練不休,還得修煉一種氣訣,那段日子痛快是痛快,但每天都累慘了,倒是征戰的時候快活。”
“氣訣?”梅森頗感興趣地問道,“什麼氣訣?”
“就是氣訣,”楊元看了一眼梅森,搖搖頭,說道:“你是想問,爲什麼其他士兵爲什麼不能像關寧鐵騎那般強大吧……梅小子,你得明白,整個國家,窮盡財富才堆出一批關寧鐵騎,你以爲只是氣訣都能做到這一點?”
“近乎海量的補給,以及殘酷的訓練都是必不可少的。關寧鐵騎每員日啖一牛絕非玩笑,而他們陣亡率卻遠遠比不上訓練時的死亡率……強軍背後,必有血汗,既有百姓的血汗,也有丘八的血汗。”
“氣訣只是一個小小的火苗,若想燎原,得先擁有廣袤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