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騎着他那匹威猛的戰馬,和初升的太陽賽跑,他俯下身來,斜倚在那匹強壯的戰馬的脖子上,催促着她前進。她疲憊不堪,但還是與雄壯的白色雄鹿一起在荒野中疾馳而過。
他們越靠近那棵遠古的橡樹,天氣就越冷。查理的眉毛和蓬亂的鬍鬚上結了霜,他顫抖着把斗篷披在肩上。然後他踢掉馬鐙上的冰,拂去肩上的雪。
他能感覺到這顆橡樹是這片古老森林的一部分,他懷疑它早在布爾坦尼亞人誕生之前就在這裡了,甚至在精靈們出現之前就已經存在了。
這顆橡樹高大得足以支撐一座小村莊,粗糙的枝幹又粗又重,高聳在他們的頭頂上。
儘管白晝即將來臨,冰冷的霧氣仍籠罩着大地。
查理不知道那些荒野騎士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們剛剛還孤零零的,轉眼間就被一大羣野蠻而怪異的戰士團團圍住了。他們就像幻影或復仇心切的鬼魂一樣,從迷霧裡浮現出來。起初,查理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是血肉之軀,還是隻是早已死去的戰士的迴響。不過顯然他們更像森林精魂而不是森林精靈。
他們又高又壯,極爲驕傲,騎着噴着鼻息的駿馬,和他們一樣兇猛,一樣難以馴服。他們從腰部以上赤裸着身體,只穿着毛皮斗篷,他們似乎對寒冷毫不在意。他們的身體和手臂上佈滿了複雜的刺青和令人眼花繚亂的戰鬥彩繪。彩繪的圖案是不斷變化的,在它們的肌體上移動和扭動,形成越來越複雜的圖案和旋轉的節點。
他們的皮膚是淺綠色的,他們的眼睛閃耀着奇異的光芒和冷酷的野性。像年輕雄鹿那樣的彎彎的角從它們的太陽穴裡伸出來,顯露出它們獸性的本質,它們像狼一樣對着查理露出牙齒。他們像馬鬃毛一樣的頭髮被編成了長長的辮子,插滿了樹枝、常春藤和骨頭。
他們拿着用符文和鮮血裝飾起來的長矛和劍,對馬鞍和繮繩不屑一顧。他們的腰帶上掛着顱骨和割下的人頭,用肌肉和筋製成的項鍊上掛着骨頭和牙齒。
他們身上散發出一種鬼魅般的內在光芒,就好像月光被困在他們的肉體之中,他們流出出一種隨時都可能被釋放出來的難以抑制的憤怒。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些超脫塵世的力量與他在聖盃騎士克里斯蒂安面前所感受到的力量是相似的,儘管這種力量遠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優雅,而是更加狂野和不可預測,當然也更危險。
彷彿聽到了他內心的想法,一個荒野騎士轉過身來,惡狠狠地對着查理咧嘴一笑,白色的火焰在他那雙掠食者般的眼睛裡閃耀着。他看到那名戰士的肌肉在抽動,就好像他在抑制自己想要揮拳猛擊的衝動。隨着他的動作,這個荒野騎士胸前和手臂上的紋身像蛇一樣蠕動着。
荒野騎士的目光使查理呆住了,在他的注視下,查理髮現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加快了。突然間,鮮血和毀滅的畫面充斥着他的腦海,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對着月亮嚎叫,讓他那卑劣的本能壓倒了自己。
他想和狼羣一起奔跑,加入狩獵的行列,在獵物被獵殺時聽到它們的哀嚎。他想體驗一下當獵物被抓住並在一場迷人的瘋狂中被撕碎時所帶來的喜悅。他想撕扯肉體。他想品嚐一口滾燙的鮮血。
查理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去,切斷了與這位咧着嘴笑的兇猛戰士的目光接觸。他喘着粗氣,用口型向那位女士做了一個禱告,然後抓住了掛在脖子上的百合花墜飾。在他背後,那個野蠻的生物嘲笑他對其野蠻本性的抗拒。
還有一些其他的人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向遠古的橡樹進發。這些身上塗着彩色戰繪的戰士,頭髮被紮成豔麗的穗狀,在他們身旁奔跑着,隨着狂野的鼓聲響起,他們像雜技演員一樣隨着鼓點跳躍和翻着筋斗前進,巨大的像戰馬一樣戰鷹扭曲着身體,從頭頂的樹枝上俯衝下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森林精靈們正蜷縮在這些巨大的鳥類捕獵者的肩膀上,查理驚歎於他們的高超技藝和平衡能力,當他們的長着羽毛的坐騎盤旋着穿過樹冠時,它們還能留在這些坐騎的背上。
披着斗篷的弓箭手在陰影中穿梭,一羣森林精靈身穿彎曲樹葉狀的盔甲,手持細長的雙刃長矛慢跑着穿過雪地。
查理猜不出有多少戰士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他只知道,似乎整個森林都跟着他們一起前進。
如果說在此之前,查理對費伍德森林懷有敬畏之情,那麼,與他們接近最終目的地時的感覺相比,他的敬畏之情就相形見絀了。他的呼吸哽在喉嚨裡。很少有作爲人類出生的人看到過他現在的所見到的一切。
這棵樹的規模如此之大,以致於人們無法置信。到目前爲止,他所見過的每一棵橡樹、每一棵白蠟樹和每一棵冷杉樹,在這位樹木中的泰坦巨人面前都顯得矮小。他毫不懷疑這就是那顆遠古的橡樹,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和目標。
查理相信即使一千個人都可以伸出雙臂環繞住這棵古樹的樹幹,而不需要碰觸彼此的指尖。他確信,如果這棵樹被運到布爾坦尼亞最大城市的中心,它的枝葉一定會從城市的一邊蔓延到另一邊。它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堡都要大,像一座山那麼高,它的上部隱沒在雲層裡。甚至就連它最低的枝幹也比這一地區的其他樹都要高,它把它們籠罩在陰影裡。雪堆積在它光禿禿的樹枝上,冰包裹着它那古老粗糙的樹幹。在底部的周圍,因爲它而顯得細長的巨石上雕刻着優雅的符文,散發着奇異的綠光,環繞着這棵雄偉的橡樹。
毫無疑問,查理知道,他現在站在世界上最古老、最龐大的生物面前,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謙卑。這裡的空氣冰冷刺骨,查理意識到,這就是籠罩森林的那個反常的冬天的根源。
白鹿停了下來,查理和荒野騎士跟在後面。一陣因期待而產生的寂靜降臨了。
巨大的老橡樹的樹幹上安置了一個巨大的拱門,這是一個被陰影籠罩的大門,大到足以讓五十名騎士肩並肩地通過,還有多餘的空間。冰柱像巨龍的牙齒一樣掛在拱門上,隨時準備對任何膽敢從下面經過的人施加壓力。冰冷的霧氣從這個黑暗的入口滾進樹幹中的秘密深處。
當查理凝視着那像是張着嘴的巨大拱門時,一種奇怪的刺痛感掠過他的全身。它刺痛了他的皮膚,舌頭上嚐到了一股酸澀的金屬味道。
“巫術。”他喃喃自語,拔出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