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很快便組織起一支隊伍,並把散步在其他士兵中的法師找出來,同時派人去收斂陣亡法師們的遺體,雖然現在在戰場上這麼做有些愚蠢,並且沒準會對普通士兵產生不必要的反效果。不過白恩儘可能地把這些人的屍骨帶回法塔林。
白恩一邊佈置任務,一邊觀察戰況的變化。他注意到被叫做庫拿哈的獸人學徒跪坐在地上,雙手籠在袖子裡,就白恩看來,這個姿勢有些奇怪,不過獸人學徒看上去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
白恩拍了拍身邊一位十分緊張的法師,讓他去把獸人學徒帶過來,順便把他面前那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帶上。這位法師十分不情願地離開白恩身邊,向獸人學徒走去。白恩看到他走到獸人學徒身邊,用他那蜘蛛般細長的手指瞧了瞧獸人寬厚的肩膀,然後在他耳邊低語了一會兒,這才攙扶起獸人,並且開始幫獸人學徒收攏面前愛人的屍骨。
集結起來的隊伍不僅收攏了散落的士兵,還帶來了大量的傷兵。幾個法塔林的法師圍在傷兵周圍,挑選那些受傷比較輕的士兵,爲他們治療。
一個穿着綠色長袍的法師引起了白恩的注意,他是法師團的一員,名叫阿納斯塔斯。這個人算是個虎背熊腰的大塊頭,但走起路來卻無聲無息。白恩記得他是安塔拉特姆的一個徒弟,但從未注意過他的魔法天賦。
他把自己的法杖插在地上,開始唸誦咒語。
“聽上去像是某種治療方面的法術。”白恩自言自語地說道,掃了一眼一回到白恩身邊便一動不動,沉默不語的獸人學徒庫拿哈。“但又不太像,似乎改變了某些發音。”白恩緩緩地補充了一句,同樣也陷入了沉默。庫拿哈的樣子讓白恩想起了某種隨時準備伺機而動的野獸,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痛苦中,隨時可能把這股怨氣發泄道任何人身上。
我想我不能過分招惹他,比如說些不合時宜的話,或者偷偷往其他人的方向移動一下,白恩心中想道。白恩又不禁想到,可能正是因爲這樣的力量和蘊於平靜中的危險性,讓阿門加農的那個精靈混血徒弟阿蘇哈納-百語覺得這個人充滿了神秘的吸引力。
那個綠袍法師阿納斯塔斯又一次念起咒語,不過這一次施法的對象是他插在地上的長柄法杖。白恩能感到受魔法的力量環繞着那根法杖,隨着綠袍法師的手指在那東西的輪廓上游走,魔力的力量越來越強。但阿納斯塔斯對力量的控制非常完美,就白恩所知,這位阿納斯塔斯的魔法技藝精湛到出乎意料。他甚至沒有甘清楚對方使用發出時發出的魔法氣息,當然這也可能和白恩現在的狀態有關。
阿納斯塔斯繼續唸誦着咒語,聽起來圓潤而飽含韻律,同時伸手握住那根法杖,法杖的底端淡綠色的魔法能量如同蛛網般涌出。阿納斯塔斯將另外一隻手也放在法杖上面,蛛網般的能量開始往外擴散。淡綠色的網線結成一副混亂的圖案,向外蔓延了至少三十碼,並且穿透了所有傷兵坐在的位置。
圖案一直變化着,越來越快,快到白恩甚至無法分辨具體的形狀。接着圖案突然固定了下來,然後爆發出一陣刺眼的綠色光芒,這些光芒飛散到所有範圍內士兵的體內。所有人的傷口都開始停止流血,並且微微癒合了一些。
看到這裡,白恩不再關注阿納斯塔斯的法術了,他知道對方也就只能做到如此程度,雖然仍然十分驚人。白恩把注意力轉到被兩名法師抱着帶回來的屍體上,維克多那毫無生機的身體——被魔法殘忍地撕裂,只剩下一半——孔洞的雙眼似乎還在盯着他。哥布林的屍體在法師手中似乎沒什麼重量。
就在這時,哥布林的大軍在戰場上徹底被擊潰,士兵們四散逃亡。白恩發現現在的戰況對自己來說非常不利,許多潰敗的士兵被敵人往他所在的位置驅趕。
“我們現在開始出發吧,”白恩下令道,然後又對一些法師進行了安排。“你們幾個,沿途施法,阻攔我們後面的敵人。如果可以的話,儘量放火。”
“可是,”其中一個法師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潰兵的方向,開口問道。“這樣不會阻攔我們的自己人嗎?”
“沒錯,”白恩點點頭,“你按我說的去做吧。”
幾個法師互相看了看,仍然按照白恩吩咐開始朝地方施法,在地面製造一些尖刺,或者把火油倒在地面上,然後燃起火焰。
除了少部分人負責和這些法師殿後,白恩開始帶着大部分士兵撤退,撤退很快就變成了狂奔逃竄。好在他們的目的地十分明確,畢竟營地還有特意修建起來相當高大的木質外牆和壕溝。
可是敵人也看到了戰線的突破,這讓他們變得大膽起來,一隊隊散落的騎兵隊伍衝了過來,試圖脫離大部隊的進攻方向,來單獨攻擊這些逃跑的士兵,以獲得更多的戰功。白恩的隊伍還沒走到一半,就遭遇到一羣敵人的騎兵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白恩沒心情跟他們耽誤時間,讓隊伍內的法師和長弓手把他們逼退之後便繼續前進,不過這羣騎兵就像鬣狗一樣在弓箭和法術的射程外徘徊,等待機會。
又走了一會兒,白恩的隊伍遭遇了一支穿着魯恩軍隊制服的隊伍,他們正在被騎兵圍攻,敵人的騎兵不停地反覆圍繞他們的外圍衝鋒,每次都帶走他們一部分士兵的生命。而這羣士兵只能在原地排列成緊密的陣型,緩緩地等待死亡降臨。
白恩花了點時間驅散了敵人騎士,對方留下了十幾具屍體後便跑掉了。
從這時候開始,白恩開始遭遇各種各樣的士兵,有從最前線位置潰敗下來的落單士兵,有沒見過制服,甚至不知道屬於那片戰場區域的隊伍,也有被人組織起來,全部拿着長矛向敵人騎兵反衝鋒的隊伍。光是收攏這些士兵,白恩就聚集了將近一千人。
但這反而讓白恩更加擔心,一千潰兵就代表至少有同樣甚至數倍的士兵在正面被擊潰。而失去了那座土丘提供的優良視野,白恩現在只能看到周圍的情況,遠處敵人的散落騎兵聚集起至少三四百人,如果不是因爲隊伍中的長弓手和法師,他們肯定早就衝了上來。
還有大量的各自爲戰或者三五成羣的士兵在戰場上四處亂跑,完全分不清敵我。一些十幾二十人重整過的隊伍瞧見白恩隊伍中高舉的旗幟,認出了法塔林的隊伍,便開始朝着這邊移動。不過其中一些白恩甚至來不及救援就被那些敵對騎兵撲上去消滅掉了。
而最關鍵的是,隨着白恩的隊伍越來越龐大,他吸引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關注。在他的視野邊緣,明顯有一隊騎兵也注意到了他。白恩忍住了想罵人的念頭,但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他需要人手來守衛營寨,來拖延時間。但是現在這些人手讓他的移動速度越來越緩慢。如果被敵人的騎兵大隊注意到,選擇來對付他,光靠隊伍中的長弓手和法師根本不可能阻擋住對方。
白恩把目光轉回到他們目的地的方向,他們要抵達那裡,必須要穿過這片殺戮場。而被戰場上的屍體所吸引的那些烏鴉,它們正尖叫着盤旋在空中,叫聲中充滿了不安和恐懼,就像白恩手下的士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