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恩在揹包裡摸索着找他的藥劑。他注意到旅館老闆、他的妻子和小販們都在看着他。他們的眼睛裡有一種近乎敬畏的東西。格雷羅根坐在火邊喝着啤酒,嘴裡嘟囔着矮人語。
“你們不是真的要跟他去吧?”胖小販低聲說道,順便多看了幾眼莫里斯的手中的法杖。白恩點點頭。
“我們知道…法師大人都很……”胖小販小心翼翼地說道。“但是爲什麼?”
“他救了我的命。我欠他一個人情。”白恩覺得最好還是不要提當初是在什麼情況下,是格雷羅根救了他。
“我把他從一羣食屍鬼的牙齒下救了下來。”
白恩在心中苦澀的咒罵。他一邊繼續尋找藥劑,一邊想,這個棄誓者不僅有野獸的頭腦,也有野獸般的聽覺。
“是啊,這個傢伙認爲用他的小匕首跟一羣食屍鬼肉搏是明智之舉。食屍鬼們很明智地選擇了一擁而上。”
小販們開始後退。
“一個盜賊。”白恩聽到一個人咕噥道。
“盜賊?”白恩發火了,“你們每個人都有一柄匕首,那我應該把你們這三個盜賊全部打斷骨頭,吸乾鮮血,然後揉在一起。沒準我能搞出一個有點用的手下。”
“巫師!?”另一個小販驚呼道。“抓到巫師就有獎賞,一個大獎賞。”
白恩瞪着他。“當然,一個大獎賞。”他說道,他一點也不擔心這幾個小販暴露他的行蹤,不過竟然敢把自己認成一名盜賊,他決定好好嚇唬嚇唬這羣鄉巴佬。“你知道那羣食屍鬼根本不是我同伴的對手,它們遭遇了怎樣的屠殺?頭,腿,手臂到處都是。他站在一堆屍體上。”
“只是一羣食屍鬼。”格雷羅根說道,“死在食屍鬼手中,可是一種不體面的死亡。”
那個胖小販看了看他的同伴,又看了看格雷羅根,又看了看白恩和莫里斯,又看了看他的同伴。“一個明智的人總是遠離政治,”他對那個談獎賞的人說。他看着白恩。“我們無意冒犯,先生。”
“一點也沒有。”白恩點點頭說道。“你和他說的都完全正確。”
“不管你是不是巫師,”老婦人說,“願諸神保佑你,如果你把我的小卡爾帶回來。”
“他不小了,蘿絲,”旅店老闆說。“他是個魁梧的年輕人。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把我的兒子帶回來。我老了,我需要他劈木柴,給馬釘蹄鐵,提木桶,還有——”
“我真爲您作爲父親的關心而感動,先生。”白恩打斷了他的話。他把他的兜帽拉起來戴在頭上。
旅店老闆似乎沒有注意到白恩話語中的諷刺,而是轉向矮人問道。“您不穿盔甲嗎?”
格雷羅根站起來看着他。他用一隻多肉的手敲打着胸口。“盔甲是給女人和精靈少女的,”他轉向旅店老闆說道。“我們怎樣才能找到黑石之環?”
“有一條小路。從這裡可以過去。我將帶你到它的起點。”
“好,”格雷羅根說。“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今晚,我將獲得贖罪的機會,並站在我們創始者的鋼鐵大廳之中。遵從偉大的格瑞尼的意願。”
他用緊握的右手在胸前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來吧,人類,我們走。”他大步走出門去。
白恩拿起他的揹包。在門口,那位老婦人攔住他,把什麼東西塞到他手裡。“先生,”她說。“拿着這個。它具有神的魔力。它會保護你。我的小卡爾帶着它的另外一半。”
白恩剛想說,這對他沒有什麼用處,但她臉上的表情使他停住了。它承載着恐懼、關切和希望。他被這種感情觸動了。
“我會盡力的,夫人。”白恩點點頭,把東西握在手中。
外面,天空被月亮的綠光照亮了。白恩張開手。裡面有一個參差不齊的半圓狀鐵片,中間有不少孔洞,拴在一條細鏈上。他聳聳肩,把它掛在脖子上。格雷羅根和老人已經在路上走了。他和莫里斯不得不跑着去追。
————
“你認爲這些是什麼,人類?”格雷羅根說着,彎腰貼近地面。在他們前面,道路繼續通向比爾巴利和諾瓦里諾。白恩站在兩條路交接的地方。這是小路的邊緣。而莫里斯則希望旅館老闆已經平安回家了。
“足跡,”他說道。“一直往東南方向去了。”
“很好,人類。它們是馬車的腳印,我猜它們沿着小路向北一直走到黑石之環。”矮人點點頭說道。
“那輛馬車嗎?”白恩說。
“我希望如此。多美好的夜晚啊!我所有的祈禱都得到了迴應。一個贖罪的機會,一個報復那些差點把我碾死的豬的機會。”格雷羅根高興地咯咯笑着,但白恩能感覺到他的變化。他似乎很緊張,彷彿在懷疑自己的命運時刻即將到來,而他將遭遇不幸。他似乎異乎尋常地健談。
“一輛馬車?不會是你之前提起過的那輛馬車吧?也是你在旅館馬廄試圖尋找的那輛?”白恩不鹹不淡地問道。
“哦?”矮人拉長了音調說道。“我沒跟你們提起過嗎?”
“是的,”白恩淡淡地說道。“一輛馬車?這個女巫集會是由貴族組成的嗎,格雷羅根?你認爲這裡的領主這麼腐敗的嗎?”
矮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可能有一位高貴的領袖。這些成員很可能是當地居民。人們經常說混亂的污點在這些偏僻的地方根深蒂固。”
格雷羅根再次搖了搖頭,他第一次看起來很沮喪。“我可以爲你的人類的愚蠢而哭泣。你們如此敗壞自己,以致你們的統治者將自己賣給黑暗的勢力,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莫里斯生氣地說。“的確,有些人追求輕鬆的權力或肉體的快樂,但這樣的人很少。大多數人都堅守信念。無論如何,你們這些長壽的種族也不是那麼純潔。我聽說過整個矮人軍隊獻身於毀滅性的力量的故事。”
格雷羅根憤怒地低吼了一聲,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莫里斯把法杖抓得更緊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把那個矮人逼迫的太過了。
“好了,不要用這種拙劣的話試圖轉移話題,”白恩不滿地哼了一聲。“恐怕也就只有莫里斯會上你的當。”
“你說得對。”格雷羅根說,他的聲音柔軟而寒冷。“這樣的事,我們不應該輕易議論。我們已經發誓要與你提到的可憎之物和他們的黑暗主人進行永恆的戰爭。”
“誰說過?”白恩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矮人說出的話,他當時只承諾會帶着矮人一起行動,翻越山脈。
“我自己的人民也是如此。我們有我們的獵巫方式和我們的法律。”矮人繼續搖了搖頭,完全無視了白恩的問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們人類不明白。你的人不理解。你們很軟弱,很頹廢,生活在遠離戰爭的地方。他們不瞭解那些可怕的事情,這些事情啃食着世界的根源,企圖毀滅我們所有人的可怕事物。女巫狩獵嗎?哈!”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法律!只不過是應對這些威脅的一種方式。”他意味深長地揮舞着斧頭。
“你瘋了嗎?”白恩無語地看了看矮人,然後轉頭看了看莫里斯。莫里斯聳聳肩,迴應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你是在跟我們說話嗎?”
“當然,這裡還有其他人嗎,人類?”格雷羅根驚訝地看着白恩問道,然後他同樣把頭轉向莫里斯,用比剛纔略微第一點的聲音問道。“你的同伴……”他用食指在腦袋上面花了一幾個圈。就在他剛要問出那個問題時,他留意到白恩已經把祭刀從腰帶上拔了出來,便改口道。“你說的對,我們該出發了,順着馬車的痕跡追蹤他們。”說完他就扛着斧頭大步順着地上的痕跡走開了。
“我什麼……”白恩看着遠離的矮人,不由自主地暗罵道。“法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