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我找到了創作新劇的靈感,”弗裡德里克-馮-赫爾德熱情地說。“昨晚獵人講的那個令人愉快的故事將是故事的核心。”
提邁爾-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們沿着大篷車的西側走着,站在大篷車和不祥的荒山之間。
“這可能不是一個簡單的獵人的故事,弗裡德里克。許多古老的傳說都有一定的道理。”
“一點不錯!正是如此!誰能比我更清楚這一點呢?我想我應該把這齣戲叫做《行走的死人》。想想看:銀製的戒指在瘦骨嶙峋的手指上叮噹作響,不安分的死者的羊皮般的皮膚在巫術的光芒下閃閃發光。想象一下,有這樣一個國王,他躺在自己的領地裡,沒有受到蠕蟲的影響,他每年都要起來尋找血液來延長他的黑暗統治。”
望着這片陰森恐怖的高地,提邁爾-寇覺得這種事情簡直太容易想象了。在跟隨馮-赫爾德男爵的四百人中,只有三個人敢進山。白天,豪斯醫生和蒂奧多拉夫人在佈滿碎石的山坡上那些長滿青苔的巨石中尋找草藥。有時,如果他們回來晚了,有時會遇到格雷羅根。這個矮人棄誓者在夜間潛行於山腰,似乎是在等待試圖挑戰他的黑暗力量來接近他。
“想一想。”弗裡德里克講述陰謀時的低語聲說。“想象一下,你躺在牀上睡覺,聽到走近的腳步聲,除了你自己的呼吸之外,什麼都沒有……你可以躺在那裡,聽着你的心跳,知道走近的人胸中沒有心跳——”
“是的,”提邁爾-寇急忙說。“我相信這將是一部出色的作品。你一定要讓我讀完它。”
他決定改變話題,想找一個對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有吸引力的話題。“我想自己寫一首詩。你能告訴我更多關於馮-赫爾德魔咒的事嗎?”
弗裡德里克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那閃閃發光的目光讓提邁爾-寇打了個寒顫,然後弗裡德里克搖了搖頭,笑了笑,又恢復了原來和藹可親的樣子。
“沒什麼好說的。他輕輕笑了笑。“我的祖父是一個非常虔誠的人。總是焚燒女巫、畸變體或是畸形兒來證明這一點。他燒死了一個名叫伊麗莎白-奧爾森的漂亮姑娘,她是城堡的一名女僕。他所有的臣民都來看她,因爲她是個美人。當火焰在她周圍升起時,她呼籲地獄的力量爲她報仇,把死亡帶給我的祖父,把混亂的憤怒帶給他的繼承人、追隨者和他們所有的孩子。黑暗和它的孩子將帶走你們所有人,她說。”
他沉默了,憂鬱地望着羣山。提邁爾-寇催促他。“發生什麼事了?”
“此後不久,我的祖父在外出打獵時被一羣野獸殺死。他的兒子們吵了一架。長子亞倫是繼承人。我的父親和他的兄弟反抗並驅逐了他。有人說亞倫成了強盜,被一個畸變體殺死了。另一些人則聲稱他前往北方,遭遇了更黑暗的命運。”
“我父親繼承了男爵爵位,娶了我母親瑟凱琳娜-馮-諾依曼斯坦。”
提邁爾-寇瞪着他。維諾依曼斯坦家族是一個名聲不好的家族,爲正常貴族社會所迴避。弗裡德里克沒有理會他的凝視。
“戈特弗裡德叔叔成了他們的戰爭領袖。我的母親在生我的時候死了,我的父親也失蹤了。戈特弗裡德開始掌權。從那以後,我們就一直倒黴。”
提邁爾-寇可以看到一個人影朝下坡走去。那是蒂奧多拉夫人。她似乎很着急。“消失了?提邁爾-寇心煩意亂地問道。
“啊,消失了。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
蒂奧多拉夫人走近了,怒視着弗裡德里克。“壞消息,”她說。“我在山坡上發現了一個洞口。它被符文封住了,但我在它的後面感到有一種可怕的危險。”
她語氣裡的每一個單詞都使人產生了一種不可抗拒的信念。她繞過兩人進入營地。弗裡德里克對着她的背影怒目而視。
提邁爾-寇看了他一眼。“你們之間沒有感情,對嗎?”
“事實上,她恨我,自從舅舅任命我爲繼承人以來就一直恨我。她認爲她的兒子應該成爲下一任男爵。”
提邁爾-寇揚起眉毛。
“哦,是的,你不知道嗎?”弗裡德里克恍然大悟般地解釋道。“迪塞爾是她的兒子。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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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灑在河流的水面上。它像銀光閃閃。在這裡,古老多節的樹木懸在河岸上,讓提邁爾-寇想起了矮人那個故事中在藏寶處等待着的巨怪。他緊張地環顧四周。他斷定,今晚空氣中有某種東西;一種緊張感,一種覺得事情不對勁的感覺。他必須努力控制一種感覺,那就是在某個地方有某種邪惡的東西在蠢蠢欲動,渴望着他自己的生命,渴望着戈特弗裡德男爵的所有隨從的生命。
“怎麼了,提邁爾?你今晚看起來很心煩意亂,”柯爾斯頓說。
他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覺得在她面前很愉快。通常他喜歡他們晚上在河邊散步,但今晚他們之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沒有。只是有點累了。”他忍不住朝附近的小山看了一眼。藉着月光,洞口看上去很像一個張開的大口。
“就是這個地方,不是嗎?這有好像點不自然。我能感覺到。就像蒂奧多拉夫人施了一個危險的咒語。我脖子後面的頭髮刺痛。只不過這次更糟。”
提邁爾-寇看到她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然後又消失了。她向水面望去。“提邁爾,那些山下面住着一個古老而邪惡的東西。什麼飢餓的東西。我們可能會死在這裡。”
提邁爾-寇握着她的手。“我們很安全。我們還在河邊。”他的聲音顫抖着,這讓他的話聽起來也不讓人安心。他聽起來像個嚇壞了的男孩。他們都在發抖。
“營地裡的每個人都害怕,除了你的朋友們。爲什麼他們這麼無所畏懼?”
提邁爾-寇平靜地笑了。“格雷羅根是一個棄誓者,發誓要用死亡來贖罪。只有光榮地死去,他才能重獲榮譽。至於白恩先生……他是一個流亡者,而莫里斯先生…是白恩先生的朋友。他們在這裡沒有立足之地。他們都很勇敢,因爲他們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你爲什麼跟着他?你似乎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柯爾斯頓問道。
提邁爾-寇仔細考慮了他的回答。他從來沒有真正如此認真地懷疑過自己的動機。在柯爾斯頓那雙黑眼睛的注視下,他突然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是我的師傅讓我來找白恩先生。在那之後,我們試圖去見我的師傅。但我遇到了你,我當時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我堅持了下來。”
他說出了最基本的事實,某種意義上的事實,但沒有給出解釋。他停頓了一下,撫摩着右臉頰上的舊傷疤。他想要說實話。
“我在決鬥中殺了一個人。它造成了一樁醜聞。我不得不放棄我的學生生涯,我的父親剝奪了我的繼承權。我滿腔怒火,觸犯了法律。在我遇到我師傅的時候,我沒有目標,只是隨波逐流。但我師傅是如此的強大,我只能跟在他後面。跟隨他比開始新生活容易。他那淵博的知識吸引了我。我希望能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讓他可以認同我。”
她疑惑地看着他。“現在沒有了嗎?”
他搖了搖頭。“你呢?什麼原因讓你到這裡來了?”
他們走近一棵倒下的樹。提邁爾-寇把柯爾斯頓扶到樹幹上,然後自己也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她撫平她的農家長裙,把一綹頭髮塞到一隻耳朵後面。提邁爾-寇覺得她在雙月的照耀下顯得很可愛,或許是因爲霧開始升起來了。
“我父母是戈特弗裡德男爵的附庸,他們是領地上的農奴。他們把我和蒂奧多拉夫人簽了契約。他們和我的姐妹們一起死在了雪崩中。”
“我很抱歉,”提邁爾-寇說。“我不知道這件事。”
她認命般地聳聳肩。“一路上有太多的死亡。我很高興活着來到這裡。”
她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當她再次開口說話時,聲音很輕。“我想念他們。”
提邁爾-寇無話可說,只好保持沉默。
“你知道,我祖母一生中從沒有到過離男爵大人領地一里遠的地方。她甚至沒有看到過那座荒涼的古堡的內部。她所知道的只是她的茅屋和她勞動的田地。我已經看到了羣山、城鎮和這條河。我比她想象的走得更遠。在某種程度上,我很高興。”
提邁爾-寇看着她。在她面頰朦朧的輪廓上,他看見一顆淚珠在閃閃發光。他們的臉離得很近。在她身後,河面上飄起了縷縷薄霧。它很快就變厚了。他幾乎看不見水。柯爾斯頓向他靠近了一些。
“如果我不來這裡,我就不會遇見你了。”柯爾斯頓輕聲說道。
提邁爾-寇把頭靠向柯爾斯頓,然後他們接吻了,不熟練地,試探性地。嘴脣幾乎沒有碰觸。提邁爾-寇身體前傾,雙手捧起她的長髮。他們互相依偎着,貪婪地抱着對方,吻得更深了。他們的手開始激動地四處遊走,透過厚厚的衣服探索對方的身體。
提邁爾-寇把身子探得太遠了。當他們從樹幹上跌落到鬆軟潮溼的土地上時,柯爾斯頓輕微地尖叫起來。
“我的斗篷上全是泥。”提邁爾-寇用手臂支撐起身體後說道。
“也許你最好把它拿下來。我們可以躺在上面。地面全溼了。”柯爾斯頓溫柔的說道。
在那座傳說的死亡之山的陰影下,他們在薄霧和月光中結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