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茨驚奇地擡起頭,看見格雷羅根邁着沉重的腳走進酒吧。他一手拿着沾滿血跡的斧頭。他的另一隻大手抓住了一個死去老鼠人的後脖頸。這個東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腐爛,似乎在一瞬間便經歷了數週的腐爛。格雷羅根用他的眼睛瞪着周圍吃驚的保鏢,然後把屍體扔在地上。它在他腳前擠作一團,然後在他腳邊形成了一個污水坑。
“該死的老鼠人。”他嘟囔着。“他們一大羣就潛伏在廁所外面。真是太蠢了,不知道矮人有雙好耳朵。”
海因茨走過去站在矮人旁邊。他低頭看着那一攤爛泥,臉上寫着一種奇特的既着迷又厭惡的表情。
“好吧,就當這是個老鼠人好了。”
格雷羅根驚訝地擡頭看着他:“這當然是一個該死的老鼠人!我這輩子殺這東西已經夠多了,現在我知道他們長什麼樣。”
海因茨聳聳肩表示歉意。接着,噹一聲尖叫從樓梯井頂上傳來時,他又轉了個身。海因茨驚訝地擡起頭來,看見埃莉莎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那女孩嚇得臉色蒼白。
“白恩!”她喊道。
“孩子,白恩幹了什麼?”他安慰地問道。她撲向他,差點跪倒在地。他用粗壯的雙臂環抱着她顫抖的身體。
“不是。他們想殺了他。怪物們正試圖殺死白恩。他們在他的房間裡!”
“那個女孩是不是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一個保鏢平靜地問道。
海因茨看了看格雷羅根和其他保鏢。他先前所有的預感又回來了。他還記得在地窖裡摸索的情景。他看得出矮人也有同樣的想法。
“我們站在這裡幹什麼?”海因茨怒吼道。“跟我來,小夥子們!”
這樣更好。這更像是過去的日子。
白恩知道他在劫難逃。他不可能解決所有這些老鼠人。他們人太多了,而且他們跑得太快了。他一直穿着那件法師袍,或者能穿上那件半身鎖甲,也許他還有機會在那些鋒利的刀刃上存活下來。但他沒有。
他的敵人感覺到了勝利,向前推進。白恩在一陣旋風般的利刃中間跳着舞。他設法活了下來,只留下幾處劃痕和刮痕。他發現自己站在牀邊。他靈機一動,把燈籠踢翻了。油灑在稻草上,把它點着了。不一會兒,一堵火焰牆把他和老鼠人隔開了。他伸手抓住離他最近的一隻,把它扔進火焰裡。那個老鼠人的毛皮着火了,他痛苦地尖叫起來。它開始在地板上打滾,嚎叫着,吱吱叫着。它的同伴們往後一跳,避開它那熾烈的身軀。
白恩知道他只爲自己贏得了片刻的喘息時間。他知道現在只有一個機會了。他做了對方最沒料到的事,從牀頭拿起那件法師袍,飛快地披在身上便直接跳進了火焰中。火焰沒有燒焦他的肉。但他聞到了自己頭髮燒焦的臭味。看見老鼠人之間到門旁的一條縫隙,便一頭鑽進去,差一點撞到走廊的牆上。他的心怦怦直跳,肺裡喘着粗氣,血從十幾個傷口裡涌了出來,他奔向樓梯的頂端,彷彿所有邪惡的獵犬都跟在他身後。
一個頭從隔壁房間探了出來。他認出了約瑟夫-曼恩男爵的光頭和羊鬍子,後者是這間瞎豬酒館最忠實的客戶之一。
“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老貴族喊道。“聽起來你在和動物進行不自然的行爲。”
“差不多吧。”白恩邊跑邊反駁道,直接衝過了他身邊。老人看到了跟着他的東西。他睜大了眼睛。然後他抓住他的胸口,倒了下去。
張斯奎克向門口外瞥了一眼,沮喪地咬着尾巴尖。一切都出了問題。從諾伊這個傻瓜從窗戶進來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開始變糟了。他們熱切地想成爲殺戮行動的一部分,其餘的人都想立刻跟在他後面跳進去,都渴望得到他們應得份額的榮譽。當然,他們的繩子纏在了一起,最後他們都緊緊地抓着窗臺和彼此,瘋狂地想要衝進房間。還有幾個白癡掉在下面堅硬的地面上摔死了。這些傻瓜也是活該。
他富有哲理地想到,無能的手下注定讓偉大的鼠人首領失望。即使是最聰明的計劃也不能在愚蠢的白癡病患者執行後繼續存在。看起來他的整個指揮系統都是由這些東西組成的。即使有出其不意、人數衆多、裝備精良等種種優勢,他們連一個軟弱的人類也殺不了。這使他沮喪得想吐。他個人嚴重懷疑這是背叛行爲。也許是家族裡的競爭對手爲了敗壞他的名聲,送給他一羣沒有受過良好訓練的蠢貨。總之,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
張斯奎克曾考慮過親自參與這場戰鬥,但只是短暫地參與了一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對他那出衆的智力來說,是顯而易見的。整個酒館都會被喚醒,他的下屬們很快就會遭到頑強的抵抗,很可能是致命的抵抗。
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裡吧,張斯奎克心想。無論命運如何降臨在他們身上,都是他們應得的。
他溜回房間,一氣之下把那個人類的一些衣服扔進火裡,讓火焰更旺,然後從窗戶跳了出去。他輕而易舉地用一隻手抓住了攀爬的繩子,飛快地爬上了房子的一側,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已經在考慮用什麼方式把這個小挫折報告給先見坦古爾纔是最好的方法。
有什麼東西撞到了海因茨身上,他悶哼了一聲。當那個重物擊中他時,他幾乎向後倒了下去。
“抱歉。”一個彬彬有禮的聲音說,海因茨認出這個聲音是屬於白恩的。“我剛纔遇到了點小麻煩。”
幾道飛鏢嗖地從老海因茨的耳邊呼嘯而過。火焰燃燒的氣味充滿了他的鼻孔。他朝擠滿了跑來跑去的老鼠人的走廊望去。冰冷的怒火充滿了他的心。那些該死的老鼠人想要燒掉這間瞎豬酒館,搶走他的生計!他拔出他的木棒,衝了過去。不過不需要擔心他。格雷羅根把他一把推到一邊,一頭扎進了人羣。其餘的保鏢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後面。在走廊的另一頭,形形色色的貴族和他們的保鏢出現了,並從老鼠人後面猛攻了上去。可怕的大屠殺開始了。
一切很快就結束了。
白恩裹着毯子坐在火爐前發抖。他朝對面的埃莉莎望去。那姑娘也對他淡淡地笑了笑。到處都是保鏢,他們急忙提着一桶桶的水上樓,確保火勢沒有從白恩的房間裡蔓延出去。
“我認爲你很勇敢,”埃莉莎說。她的眼裡流露出一種十分溺愛的愛慕之情。“就像那些傳說故事裡的一個英雄。”
白恩聳聳肩。他累了。他渾身傷痕累累,充斥着大量的傷口和擦傷。他現在知道了,那個老鼠人肯定是專門來殺死他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英雄氣概。不過,他想,事情可能會更糟。
他身上有點疼,也許親密接觸會碰到傷口。他看了看那個女孩,即使在現在,也真的很漂亮。
該死的,我當然是,而且我現在應該更勇敢點,他心想道。他伸出手,用一隻胳膊摟住埃莉莎的肩膀,把她拉到他身邊。她緊緊地偎依着。
“謝謝你,”他說。有那麼一刻,女孩的微笑讓一切都變得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