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你的口信。”那個小個子、髒兮兮的男孩說着,伸出手來要錢。他用另一隻手抓着一張粗糙的羊皮紙。
白恩低下頭看着他,心想這是不是什麼詭計。海德堡的乞丐兄弟們尤其以他們別出心裁地把傻瓜從他們的錢財中分離出來而聞名。不過,他不妨還是應該注意一下。燈籠剛剛點亮,時間還早,這間瞎豬酒館甚至還沒有表現出今晚會有人來的樣子。
“這是什麼?你看起來不像個信使。”白恩向前邁了一步,擋住了男孩可能會選擇逃離的方向,另外一隻手則握在劍柄上。新換的骨質握柄可以感受到‘風魄’中流動的力量和輕微的電流觸感。
“我不知道,先生。這位長相滑稽的先生把這張紙和一枚銅幣遞給我,並告訴我,如果我把它交給那間瞎豬酒館的黑毛高個子保鏢,我還能得到同樣的錢。”
“黑毛?”白恩疑惑地問道。
“他說話有點滑稽,先生。看上去也有點滑稽。說實在的,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白恩用餘光掃視周圍,看看是否有潛伏的同夥。這個孩子的話似乎在故意自己的注意力。
“嗯,他的聲音不太正常。他的聲音有點高而且很尖。他穿着一件僧袍,矇住了臉。我以爲他的長袍已經很久沒洗了。它們聞起來像一隻狗或一些長毛的動物在裡面睡覺。我知道這點,因爲我的狗烏菲曾經——”
“現在別去管烏菲。你還注意到他別的什麼地方了嗎?”男孩的話現在確實把白恩吸引住了。
“嗯,先生,他走起路來很滑稽,總是弓着背。”
“像個老人?”
“不,先生,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他走得太快了。就像你在貧民街上看到的一個瘸腿乞丐一樣,只不過他走得太快,不可能是瘸腿的乞丐。嗯,還有一件事,我不敢告訴你,怕你以爲我是在吃那種古怪的節草。”
“節草?那種會產生幻覺的玩意?”白恩向前移了移,盯着男孩的瞳孔,瞳孔很正常。“我確定你沒吃那玩意,你說吧。”
“嗯,當他離開的時候,我以爲他的袍子底下藏着一條蛇。我可以看到一個長長的、像蛇一樣東西在四處移動。”
“會是一條尾巴嗎?像老鼠尾巴一樣?”
“有可能,先生。有可能。你認爲它可能是一個突變種嗎,先生?一部分已經變異了?”那孩子的聲音裡充滿了驚奇和恐懼。他顯然在想他可能只是僥倖活了下來。
“也許吧。你是在哪兒看見這個乞丐的?”
“在死衚衕裡。五分鐘前。我一路跑到這兒來,想用你要給我的那塊銅板給自己弄一塊好吃的餡餅。”
白恩從兜裡掏出一個銀幣扔給那孩子,從他手裡搶過那張紙。
“給自己買整個餡餅吧,還有下次看到那個乞丐的時候來通知我,還是這個價錢。”白恩一邊對男孩說着,一邊飛快地掃視着羊皮紙。
男孩高興地點點頭,然後跑開了。白恩看完紙上的內容,擡起頭掃視了一下酒吧,想看看格雷羅根是不是在附近。矮人坐在旁邊的一張桌子旁,碩大的肩膀弓着,一隻強壯的拳頭攥着一瓶啤酒,另一隻手握着一把巨大的斧頭。白恩招呼他過來。
“什麼事,人類?”
“我在路上告訴你。”
“現在這裡什麼也沒有了,人類。”格雷羅根沿着小巷凝視道。他搖了搖頭,用一隻粗壯的手摸了摸他濃密的發冠。“也沒有氣味。”
白恩不知道,在死衚衕裡滿是垃圾的臭氣中,矮人怎麼能聞到任何東西,但他不懷疑格雷羅根說的是實話。在過去的冒險中,他看到了太多的證據,證明了矮人的敏銳感覺,所以現在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白恩一直握着劍柄,隨時準備喊衛兵來。自從那孩子帶來了紙條,他就懷疑有埋伏。但是這裡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有伏擊。那個老鼠人,如果真是老鼠人的話,也算準了時間,把時間安排得很好。它給了自己足夠的時間逃跑。
白恩又朝小巷裡看了一眼。這裡沒什麼好看的。一些光線從貧民街的商店的燈籠和小酒館的窗子裡透了進來,但除了那些垃圾的輪廓和巷子兩邊被風化侵蝕過的破碎的牆壁之外,他還看不出別的東西。
“這條路通向下面的迷宮,”格雷羅根說道。“下面的下水道有十幾個入口。我們那個跑得飛快的小朋友現在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白恩思考着下面由蜿蜒曲折的小巷所構成的迷宮。這是城裡最窮最絕望最走投無路的人常去的地方。他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喜歡登門拜訪,更不要說在這個陰沉沉、沒有月亮的夜晚,在黑暗中尋找一個老鼠人了。不管怎麼說,格雷羅根可能是對的:如果它是一隻老鼠人,那麼它現在已經在下水道里了。
白恩退到了街上,在一盞燈籠的照耀下走着。他打開那張粗糙的羊皮紙,再次仔細檢查起來。
筆跡很奇怪。這些字母的邊緣呈鋸齒狀,更像是矮人使用的符文字母,而不是馬爾努斯帝國的字母,但這種語言絕對是馬爾努地的帝國語,儘管其組成和拼寫都很糟糕。上面寫着:
朋友們——當受警告!邪惡的鼠人——鼠人族斯克瑞——但願他們永遠被人給毒死,尤其是那個邪惡的魔——黑斯基特-萬眼——計劃在月黑之時襲擊機器學院。他們想把你的秘密變成他們自己的寶貝。你必須阻止他們,否則他們會更接近征服表面世界,
泥的朋友。
白恩把這封糟糕的信交給了格雷羅根。矮人讀了它,用粗壯的拳頭把它揉成一團。他嘲弄地哼了一聲。“明顯是一個陷阱,人類!”
“也許吧——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不乾脆把我們引誘到這裡來攻擊我們呢?”皺着眉頭說道。
“誰知道老鼠的大腦是如何工作的呢?”
“也許不是所有的老鼠人都懷有敵意。也許他們中的一些人想幫助我們。”白恩自己都不相信他說出的話,但這確實是一種可能性。
“也許我的祖母還是個高等精靈呢。”
“好吧。是一個派系對另一個派系懷有怨恨,想讓我們幫他們解決?”白恩無奈地說道。“這在人類之中很常見。”
“爲什麼不自己解決呢?”格雷羅根反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思考。今晚是維勒娜的盛宴。那所學院裡可能只有幾個人。其他所有人都將出席艾曼紐爾伯爵夫人爲公會舉辦的宴會上。也許我們應該警告值班的人。”
“告訴他們什麼,人類?一個老鼠人給我們寄來一張紙條,警告我們說他的兄弟要去洗劫女伯爵的特殊軍火庫。也許你已經忘了上次我們試圖警告其他人關於老鼠人的事發生了什麼。”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什麼也不做?”這確實也是個好選擇,白恩心想。至少很安全。
“我沒有說這種話。我是說,我們應該自己調查這件事,不要指望從別人那裡得到任何幫助。”
“如果這是個陷阱呢?”白恩搖搖頭,他就知道矮人會這麼說。
“如果它是,它就是。不過很多老鼠人會死在那裡。”
“我們也會。”
“那將是一場英勇的死亡。”
“我們最好先回到瞎豬酒館那裡。海因茨會想我們要去哪裡。”好吧,白恩知道最終總會變成這樣。矮人對英勇的死亡和死亡後名聲的渴望超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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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按照吩咐把信送去了?”先知坦古爾問道。
“是的!是的!最正直的主人。”
“很好。你可以離開了。做好接受進一步指示的準備。如果有人問你在地面上做什麼,告訴他們你在暗中監視矮人,準備殺死他。在某種程度上,這將是事實。”
“是的,是的,最聰明的先知。”
坦古爾高興地搓着爪子。他不懷疑愚蠢的矮人和無毛的猿猴會落入他狡猾編織的陷阱。他那優美的文筆和精心製作的信件將確保這一點。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確保無論發生什麼,黑斯基特的手下們都不能完成任務。他知道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