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萊布瑞斯-努樂咯咯地笑着,因爲他的一個長了麻風的手指斷了,掉進了冒泡的大鍋裡。這是個好兆頭。他自己被瘟疫吞噬的肉體將有助於滋養潛伏在那裡的靈魂,並強化那即將給他的敵人帶來死亡的釀造物。千痘之鍋既是神聖的聖物,又是佩斯提倫氏族的武器,他希望它能同時滿足這兩個目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厚厚的魔石粉末,扔進大鍋裡。他剩下的手指因爲接觸了魔石粉末而感到一陣刺痛,他伸出舌頭把它們舔得乾乾淨淨,同時感到刺痛也傳到了舌頭上。他舔了舔自己的牙齦,這樣一些魔塵就會污染那裡的膿腫和潰瘍,也許還會使裡面的東西更具傳染性。
努樂把一大團痰吸進嘴裡,然後又吐到粘稠的混合物中,同時用龍的股骨雕刻的大勺子使勁地攪拌着。他能感覺到從大鍋裡升起的瘟疫的力量,就像一個普通的老鼠人能感覺到火的熱量一樣。就好像他站在一場輻射着巨大的有毒能量的熊熊大火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從混合液中冒出來的醉人的蒸汽吸進肺裡,立刻就獲得了一聲又厚又黏的咳嗽。當腐敗在那裡醞釀時,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肺部被液體堵塞了。這是一種公正的獎賞,他心想。他的計劃進展順利。測試幾乎完成了。
這場新的瘟疫的毒性達到了人們所希望的致命程度,但最重要的是,它是屬於他的。他使用了一種古老的配方,但他自己添加了一種新的秘密成分。從此以後,在佩斯提倫氏族對於瘟疫的忠實信徒中,它將會被稱爲“努樂痘”。他的名字將被銘刻在《偉大瘟疫典籍》上。人們將永遠記住,他是一種新疾病的始作俑者,這種新疾病會像兇猛的猛獸一樣吞噬無毛者。
每天晚上,釀造物都會越來越濃。每增加一具新的瘟疫屍體,這種疾病就會愈演愈烈。他斷定,很快這一切就可以準備好了。飽受瘟疫症狀折磨的屍體已經被送回了墓地。他向魔主謙卑地道謝,感謝它給了他靈感,使他找到了一個藏身之處,以便觀察自己的工作成果。他還能在哪裡找到這麼多被污染的屍體,讓他倒進釀造物裡呢!
明天晚上,他將派他的手下把受污染的老鼠扔進井裡,然後通過大屠宰場的屋頂把老鼠放置在裡面,人類在那裡屠宰他們的肉。這樣一來,瘟疫就會迅速傳播。
他在混合物中加入了更多的屍玫瑰。這是他釀造物的最後一種秘密原料。再沒有比這更好更強的原料了。它們的根從屍體的肉裡鑽了出來。它們成熟而強壯,積累了死亡能量。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腐敗的氣息,用他那被遮住的眼睛注視着他的追隨者。他們橫躺在古老的人類死亡之室裡,抽搐着、抓撓着、咳嗽着、叫嚷着,就像真正的瘟疫教徒成員一樣。他知道,他們每一個人都團結一心,真誠地獻身於氏族的事業。他們之間充滿了那種別的老鼠人很難理解的兄弟情誼。對他們來說,不用關注那些沒完沒了的陰謀和無休止的爲了利益而進行的政治遊戲是一種優勢。他們在對魔主的真正崇拜中尋找並發現了自身最具體的形式——疾病的帶來者,瘟疫的散播者——通過放棄自我。
因爲氏族的每一個成員都知道,他們的身體是一座藏有神無數祝福的聖殿。他們腐爛的神經末梢不再感到疼痛,除了偶爾感到痛苦的幽靈般的回聲,就像有人在深水中溺水時聽到遠處的鐘聲。
他知道,其他的鼠人們認爲他們瘋了,躲着他們,但那是因爲其他的鼠人缺乏純潔的意志,缺乏全心全意爲神服務的承諾。在場的每一位瘟疫修士都準備好了付出任何代價,做出任何犧牲來達到氏族和神的目標。正是因爲這個承諾,使他們成爲所有魔主的僕人中最值得尊敬的,也是整個鼠人民族中最合適的領袖。
很快,所有其他氏族都會意識到這一點。不久,這種新的瘟疫將使人類的海德堡城陷入癱瘓,甚至在強大的鼠人大軍進入它的領地之前。不久,所有的人都將見證,這場勝利屬於佩斯提倫家族,屬於魔主,屬於維萊布瑞斯-努樂,他是偉大的魔主所挑選的最卑微的僕人。不久,他將成爲唯一一名適合承載魔主命令的容器。
這倒正合他的意願,因爲他雖然是魔主手下最卑賤的僕人,卻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而在這個世界統治權力即將移交的時代,並非所有的鼠人都是如此。
他知道,他的許多鼠人同胞已經忘記了他們種族的偉大目標,已經迷失在對自我膨脹的追求中。先知坦古爾就是這種傾向的一個例子。他更關心自己和自己的地位,而不是推翻魔主的敵人。對一個本該成爲偉大魔主最虔誠的僕人之一的人來說,這是一種令人厭惡的行爲。維萊布瑞斯-努樂謙卑地祈禱,他永遠不會犯下類似的錯誤。
他確信,如果坦古爾知道這個實驗,他一定會禁止它,僅僅是出於對一個擁有超出他有限想象力的能力知識的人的嫉妒。這就是爲什麼他們必須秘密地跑到地面上,在先知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他們的儀式。
偉大的工作一定會取得進展,儘管有些人想要阻止它。在這場瘟疫成功之後,魔都委員會的愚蠢法令將被廢除,而佩斯提倫氏族將向世界展示其真正的力量。而那些想要阻止魔主這一最神聖的作品的人,就像先知坦古爾一樣,將被迫在塵土中卑躬屈膝。
也許,就像有些人所說的那樣,坦古爾的確背叛了鼠人的偉大事業,他應該被一個更謙卑地獻身於他的人民的進步事業的人所取代,這也許是真的。這個想法當然值得那些卑微而虔誠的人仔細研究。
努樂打開了近在咫尺的籠子,伸手拉出一隻灰色的大老鼠。它惡毒地咬了他一口,吸走了他的一些黑血,但是維萊布瑞斯-努樂幾乎感覺不到鋒利的牙齒撕裂了他的肉。對他來說,疼痛幾乎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概念。他關上了籠子,讓其他老鼠在裡面亂抓。
他抓住被攝者的尾巴,不顧它拼命掙扎的樣子,把它放回釀造物中。這隻動物掙扎着,它的頭沉進了惡臭的液體。它的眼睛瘋狂地閃爍着,它瘋狂地用爪子亂抓,試圖把自己露出水面。瘟疫僧侶的修道院院長伸出他的另一隻手,把它往下推,直到它的尖叫聲被進入它張開嘴巴中的液體淹沒。他把它壓在釀造物下面好長一段時間,它的掙扎幾乎停止了,然後他又把它撈起來,當維萊布瑞斯-努樂把它放在地窖的地板上時,它仍然是滴水的。
這隻老鼠在那兒坐了一會兒,在燈光下眨着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被赦免了。努樂再次把它抓起來,扔到第二個籠子裡,那裡有所有新處理過的老鼠。它四處聞了聞,然後吐了出來。維萊布瑞斯-努樂用勺子舀起一些老鼠剛吐出來的溫熱疾病,然後把它扔回大鍋。很快籠子就被處理過的老鼠裝滿了,他會派一個兄弟把它們放到墓地,在那裡開始傳播新的瘟疫。明天,這些老鼠將被送到城市各處。
這時,維萊布瑞斯-努樂聽到從某處傳來的咳嗽聲。這本身並不奇怪。他的追隨者們中的每一個都有許多疾病的症狀。不,咳嗽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它不同於一個鼠人。聲音更深,更慢,幾乎像是個人類。